林绯合上电脑, 往床边走，“我在……我在看一些资料，现在准备睡了。”
上官璇却说：“你不是在等我电话吗？否则怎么我一给你打电话你就要睡了？”
林绯眉梢微挑, 这会儿倒是不迟钝了。
她将手机放在枕头边, 开了免提，然后侧身躺下, 轻轻“嗯”了一声。
上官璇暗自窃喜，也躺在卧室的大床上。
她说：“绯绯, 我刚刚喝了点酒，有点困了。”
林绯眼皮沉重, 缓缓阖上眼, “那就睡吧, 明天早点起。”
“那你别挂电话。”
林绯闭着眼睛，吐字懒散道：“嗯，不挂。”
上官璇也打开免提, 将手机放在身边, 不过多久, 便睡着了。
林绯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传来一道细微的关门声。林绯掀起眼皮，下意识往门口看去。
房间里似乎没什么变化，一切就如往常一样，空气寂静的骇人。
她点亮手机屏幕，手机还在保持着通话的状态，并且显示已经通话三小时零五分三十一秒，时间还在不停地走，现在是接近凌晨三点左右。
林绯将通话声音调到最大, 凑上去细细地听，听筒里只传出及轻及轻几乎微不入耳的呼吸声。
她刻意听了一会儿，听了许久也没再听到异声，方才那一声只如她的错觉一般。
想来也只能是错觉了。
第二天，闹钟准时响起，林绯摸索着床头柜准备关掉，摸了几下也没摸到手机，片刻后才想起手机在枕头边。
关掉闹钟时，她发现与上官璇的通话已经结束了，翻进去看了看，电话挂断的时间是早晨六点左右。
林绯下意识扬了扬嘴角，心想难得上官璇会自己起这么早。
**
接下来的几天，上官璇都极少主动联系她，林绯也知道她在忙向阳村的方案，便也不去打搅。只是念极了她时，偶尔会发一条微信，上官璇的回复也只是平平板板的：【现在在忙！】
毫无温度的一句话。
展会延期了一天，林绯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上官璇：【行程有变，我可能会晚一天回去。】
上官璇：【嗯。】
她发完这个字之后就不再有回复。
林绯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敛去心头细微的失落感，喃喃了一句，“这么忙吗……”
她放下手机，将视线移回到电脑上，电脑屏幕里是关于古城的详细资料。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林绯出差完毕，准备回到S市的前一个晚上。当晚，林绯打算向上官璇告知她明天的班机，电话响了许久，依旧如这两天一样，久久无人接听。
林绯将手机放在视野所能及的地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等上官璇的回复，直到所有东西都收拾完，上官璇还是没有回复。
她只好进浴室洗漱。
出来之后，林绯擦干手上的水渍，第一时间解开手机去看，手机里终于有了上官璇的回信。
【好的，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就只有这样吗？
林绯微微拧眉，快速打下一行字：你不来接我吗？
想了想，又删除了，打了个电话过去。
几秒钟后。
电话被挂断了。
林绯错愕地盯着手机，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上官璇：【我在忙。】
林绯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许久，心中五味杂陈。
她，似乎对她冷淡了许多。
林绯躺回了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开始回忆起这几天上官璇对自己异常的态度。须臾，她猛然睁大了眼睛，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她该不会……变回原来的上官璇了吧？变回那个视自己如眼中钉，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的女人！
她原先的转变就是那么猝不及防，毫无预兆可言，如今再变回本性，也不是不可能。
林绯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又重、又痛地在胸腔里不停地奔驰，几乎每一下都跳到了痛处。她颤抖地拿起手机，再次给上官璇打了过去。
电话再次被掐断。
林绯咬紧牙关，又拨打过去。
结果依然是这样。
等她在打第三遍时，那边却传出关机了。
林绯愣住了，手机呆呆地贴在耳边，心脏不住地下沉。
窗外狂风大作，瞬时下起了大雨，雨水“啪嗒啪嗒”打在窗户上，扰的人心烦。
林绯呆坐在床头，手机屏幕传出微弱的光。
几分钟后，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林绯陡然回神，急忙点了接听。
“上官……我……”
“林小姐！”
却是阿城打来的。
“阿城……”林绯的情绪倏地低落下去，同时又忍不住为上官璇担心。
这么晚了阿城为什么给她打电话？难道是上官璇出事了？所以她才不接自己电话的吗？
林绯越想越觉得不安，忙道：“阿城，是不是上官她……”
阿城平静地打断她，“林小姐，小姐让你不要再打来了，她现在在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什么？”她不可思议道。
阿城耐心道，“小姐让您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手机里传来冷冰冰的嘟声。
一道闪电从窗外闪了进来，紧接着雷声轰然响起，震耳欲聋。
林绯豁然掀开被子下了床，双手抱膝蹲在床角，将脸埋进膝盖。
整个天空像是裂开了一条缝，几秒钟后，又是一声轰鸣。
林绯紧紧攥着袖子，颤上一颤。一种深深的恐惧感伴随着雷声，遍布着全身，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微微仰起头，双瞳无焦距地盯着某一处，红唇翕张，颤抖地呢喃：“上官，你不能……”
**
翌日
林绯失魂落魄地坐在候机室里，目光始终不离手机。昨晚她将飞机起飞的时间发给了上官璇，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回复。
身旁的柳曼曼忽然惊讶地说：“顾总，你今天怎么也穿成这样？”
顾从容下意识看了眼林绯，林绯还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这边。
“S市最近温度低。”她说。
“这样吗……”
柳曼曼盯着身边这一个两个高领，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穿少了。
飞机在两个半小时后抵达S市。
柳曼曼与其他两名设计师先行离开，林绯站在路对面，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白色奥迪，她先是一喜，然而不过两秒，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敛去。
从驾驶座出来的人是阿城，车内再没别人。
随后赶来的顾从容也见到那辆车，说：“你朋友来接你了吗？那我就先走了？”
林绯点点头，道：“顾总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顾从容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停车场。
阿城远远迎了上来，林绯看了他一会儿，上了车。
车子往高速上驶去，车内很安静，阿城这个人向来沉默，不多话，一向只会恪守本分，默默做自己该做的。
林绯将手机揣回包里，也坐在一旁缄默着。
他们很快抵达了上官家别墅，阿城将车子开进车库，又一路小跑上来替她开了门。
林绯狐疑地盯了他一眼，阿城今天的举动好像有些不寻常。
“阿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站在门口，自身后喊住了他。
阿城没有回头，依然径直往里走，脚步缓慢。
林绯满腹疑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了进去。
偌大的沙发上坐着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上官胜背对着门口坐着，他的左手拄着一根拐杖，身旁站着保镖阿进，陈姐微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立在沙发旁。
林绯慢慢往里走，她左右环顾了一圈，也没找到上官璇的踪影，这里的气氛莫名令她感到压抑。
她下意识偏头看向阿城，阿城自进门后就不再言语，直挺挺地站在一旁。
林绯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上官胜面前。她极少与上官胜独处过，尤其是上官璇不在场的情况下。
眼前这个老人总能给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他面前，她总是那么不自在。
“爷爷……”
上官胜头也不抬，伸手端起面前的一盏茶，喝了一口。
他不说话，林绯也垂着眸静默着。
直到他且斟且饮，喝完了那盏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状似对晚辈关怀的口吻，“出差回来了？”
林绯微怔，抬起眸，“……嗯。”
上官胜看了眼对面沙发，说：“坐。”
林绯本想去寻上官璇，然而此时也不好拒绝，只好道了谢，从容地坐在沙发上。
陈姐给她上了一杯茶，又往上官胜的杯子里添了一些。
“听说你是学服装设计的？在学校的时候成绩名列前茅，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
林绯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上官胜又道：“我认识一个服装设计师，请他看了你的获奖作品，他说很不错，如果能好好发展，将来必定有所作为。”
林绯不解地看向上官胜，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些，但她隐约觉得，这不像是个好预兆。
上官胜对上她的眼眸，笑容和蔼，眼角的鱼尾纹更加明显了。一旁的陈姐不知从哪拿出一份资料，放在林绯面前。
林绯一眼扫过资料面上的一行字，是纽约著名的服装品牌“Vsecaoc”！
上官胜笑着说：“我方才所提到的那名设计师，就是Vsecaoc在纽约总部的首席设计师Clark，我已经向他推举你，只要你愿意，随时能去Vsecaoc总部，相信到了哪，你很快便能在时尚界脱颖而出，成为首屈一指的服装设计师！”
林绯一愣，目光久久锁定在眼前的推荐书上，不知是何滋味，去美国……
老爷子这是摆明了想要支开她，很显然，他已经知晓了自己与上官璇的事。
Vsecaoc总部，多么诱人的条件啊，这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是令人难以拒绝，她努力了这么久，不也想要到达这样的高度吗？
林绯好不容易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她扯了扯嘴角，道：“爷爷，我与上官家非亲非故，您没必要为我做这些。”
上官胜往后靠了靠，眼眸乌黑深邃，令人难以捉摸，“你既然是上官的朋友，就不能算非亲非故，等日后她结了婚，有了孩子，你也可以回来看她！”
林绯豁然起身，一股难明的情绪积压在心底，眼里却露出冷峻的神色，“爷爷，你这话何意？”
结婚，孩子。
林绯双手攥拳，骨节僵硬地捏着，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她无法想象自己能眼睁睁看着上官璇与别人结婚生子，她也做不到。
上官胜一时怔仲，他从来没见过有人敢这样毫不避及地直视他，不免开始佩服起林绯的勇气来，且这个眼神倒是像极了当年的上官宏……
上官胜失神了片刻，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林绯，眼神不明，“怎么，你不愿意出国？”
林绯紧抿着唇不语。
上官胜说：“这对你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比起一些不切实际的事，这个更容易实现。”
林绯攥着手指，语气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什么是……不切实际的事？”
“你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想你应该明白。”
林绯僵硬地抬头看向二楼楼梯口的方向，上官胜用杯盖捋了捋茶叶，喝了一口，说：“不用看了，上官不在这里。”
“她在哪？”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爷爷！”林绯目光坚定，肃正神色道：“我不会离开她的。”
上官胜有些惊讶，“为什么？难道我开出的条件还不够吸引你？莫非你还想要更多？年轻人，见好就收吧，免得最后得不偿失。”
林绯摇了摇头，缓缓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她。站在晚辈的立场，希望您能成全我们。”
“荒唐！”上官胜拄着拐杖起身，像是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匪夷所思地睨着林绯，“以前有不少人对我说过这番话，但对象是个女娃子，还是头一回。你喜欢女人是你的事，别来祸害我孙女！”
“我没有祸害她，我喜欢她！”
“住口！”上官胜伸出手，微微颤抖地指着林绯，对阿城说：“把她给我赶出去！”
阿城犹豫了一秒，迈步上前。
林绯回头看了他一眼，阿城的脚步下意识顿了顿。
上官胜见状，眼底有几分诧异。
林绯转而看向上官胜，语气颇有几分生冷，“爷爷，上官她在公司吗？”
上官胜没答话，觑着阿城说：“阿城，你还在等什么？”
阿城无法，只好上前对林绯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