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远星(GL)>31、风雨

  下雨了。

  黑云暗沉沉地压下来, 豆大的雨滴哗啦啦砸到窗户上,在玻璃上蜿蜒出一道长长的水迹。

  然后是雷鸣。

  安卡叹了口气,撑伞跳下出租车。她的靴子直接踩进水里, 雨幕瞬间包裹了她,空气冷而潮湿。

  她搓搓手臂,踏着人行道, 拉上兜帽快步行走。

  这条街道很脏。雨水从屋檐冲刷下来,再流经建筑物的墙面和街道, 已全然是污浊的灰黑色。路边细小的各类垃圾被冲得漂浮起来,在下水道空被栅栏阻隔, 反而堵住了下水道口,于是那滩污水就越积越深。

  首相只能绕路过去。

  她轻车熟路拐过两三个街角,最后推开一家酒吧的古旧木质大门。

  酒吧的墙是裸露的红泥砖,桌子同样破旧,只有三三两两几个客人在交谈。墙尽头燃着个小壁炉, 柴火哔剥燃烧,非常暖和。她带进来一身寒意和雨水, 不多时便蒸腾掉。

  麦芽酒和泥土尘埃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说不上好闻, 但也不是恶臭。壁炉边上,盲人乐手用破破烂烂的黑布蒙着眼,手风琴发出绵长又悠扬的乐曲声。

  刚进门就是吧台。酒保是个相貌普通的Alpha, 懒懒散散地摇着雪克壶。见她进来也只抬头看了一眼, 打招呼:“外面的天气怎么样?”

  “还好吧,苔藓味很重。”安卡回答,脱掉外套揽在胳膊上,“我上楼了。”

  “的确, 下了三天雨了。”酒保点头。

  楼梯被她踩得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开裂。安卡扶着把手慢慢上去,找到第三间房,敲了六下门。

  身高出挑,头发微卷的女性Omega打开门。安卡闪身进去,两人沿房间里的矮几面对面坐下。

  Omega推了一只茶杯给她。安卡欣然接受,从氤氲的蒸汽里闻到了柠檬香。

  很像艾瑞的味道。她想着,喝了一口。

  “找我有什么事?还特意这种天气过来。”对面椅子上的女人说。

  她腰背直挺,双腿交叠,手放在膝盖上,显得庄重沉稳。

  “克劳迪奥阁下……”安卡开口。

  “拜托,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凡妮莎就好。”凡妮莎微笑着打断她,“你跟我这么不熟悉么?”

  “好的,凡妮莎,”安卡被她一提醒,也跟着笑起来,紧绷的气氛稍稍放松,“我……这次是有不情之请。”

  Omega向前倾身,示意她在听。

  “是赫尔殿下的事情。”

  “小赫尔?”凡妮莎问,“她不是在南边吗?”

  “是的。”安卡顿了一下,“我想您也知道,这几天元老院的借口越来越多,我们没办法同时往两边走。”

  “所以我想,虽然很麻烦您,但您手下如果有人的话……”

  她没说完整句话,凡妮莎已经了解地点点头。

  “这次请托,算在我自己头上。FOL有什么需要的,请不要客气联系我,”安卡松了口气,“谢谢您。”

  “没关系。艾洛威特也有我许久未见的老友,正好有机会,我会亲自过去一趟。”

  凡妮莎站起来,“等到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动身。安卡,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那要不要在我这里用晚餐?首相阁下那么忙,很久没来康拉德了吧?”Omega穿上外套,把一头靓丽的长卷发藏进兜帽里,“去市区找家正宗炖菜店怎么样,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

  “赫尔很讨厌这个的。”安卡想到赫尔因希,笑着回复,“我还是不留下了,家里有人在等。”

  “嗯?”凡妮莎闻言转过头,狐疑地看着她。

  安卡解释:“赫尔留下来的小朋友,她那位副官。”

  “她的副官?”凡妮莎像在回忆什么似的,“她怎么跟你混到一起去了?”

  “我再不回去,她就该催我了。”安卡也起身,没回答Omega的疑问。

  凡妮莎莞尔,“好好好,那你回吧。下次带赫尔过来,点最大锅的炖菜。”

  “那还要麻烦您。”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

  康拉德是离紫罗兰堡最远的一个卫星。安卡跃迁回帝都的时候,已经过饭点不久了。紫罗兰堡也罩在一层淡淡的雨幕里,趁着夜色,她降落在府邸边上的私人接驳港,翻出个人终端点开消息列表。

  副官竟然没联系她。

  不过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安卡走出接驳港,就看到艾瑞撑着把黑色的大伞直板板地在门口等。

  “你怎么跑这边来了?”她走过去。

  “我找不到您……”副官挠挠头,“但是后来想想,您要是没给我留信息,肯定是去做我不能知道的事情了,我有您座驾的授权,所以我查了您的泊位,过来接您。”

  安卡心里有点儿想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往前走了一步。

  副官噔噔噔退了三步。

  首相挑眉,看着那三步距离,冒雨凑到她伞下。艾瑞怕她淋到雨,只好待在原地不动了。

  烟味很重。

  “你在这等多久了?”她眉头拧在一起,问。

  “嗯……真的没有多久,午餐过后,我从军部回来吧。”艾瑞老实回答。

  一整个下午,那也难怪忍不住抽烟。安卡敲敲她脑门:“下次我没给你信息,不要来接我。”

  副官捂着额头:“我看下雨了嘛……”

  安卡举起自己手里的伞。

  艾瑞拉低尾音长长哦了一声。

  首相失笑。艾瑞比她稍高一些,她挽着这人的手臂刚刚好:“走吧,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

  雨还在下。两个人贴得很紧,往停车场走。浅金色和白色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又被风吹得轻扬起来。

  赫尔因希的梦里也是飘摇的风和雨。

  她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不安的感觉几乎溢到了喉咙口。

  但是她努力表现的很冷静。一楼大厅里有零星几个侍女和守卫,她对每个人都甜甜地笑,问早安。

  除了一两个人笑着回应以外,其他人并不怎么理会她,但她完全不介意。

  “亚德琳娜,你的快递。”

  星际快邮在她家宅子门口停下,机器人坠下一方小小的纸盒,不多时就被淋湿了。她冒雨捡起盒子抱在怀里,悄悄开门回去。

  少女的动作很小心,特意挑这个时间段应该没人的侧走廊走。

  “小琳娜。”有人叫住她,嗓音轻佻。

  “你买了什么?家主给你们那么多零用钱,不是让你乱花的。”

  “只是一些书写工具而已。”她回答,僵在墙边,往四周望了望。一个人都不在,平常会帮她的几个女仆也都在忙。

  壮硕的男性Alpha也注意到这点,一脸戏谑地凑过来,粗糙的大手往她脸上摸:“好久没机会和你独处了啊,当Omega的感觉怎么样?”

  “Alpha还能给大人帮忙,没想到你居然是个Omega。亏你以前还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你看看你现在能干什么?”

  亚德琳娜抿紧嘴不说话。

  Alpha又往前逼了两步,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令人作呕。

  自从她分化成Omega之后,这种眼神就没有少过。和他们看母亲或者议论母亲时一样的眼神。如果她可以,她真想把这些人的眼珠子挖下来。

  “你不知道?”

  年少的Omega沉默。

  Alpha凶狠地继续说:“你会被送给别人,你未来的Alpha会标记你,让你一辈子只能对着这个Alpha发/情,只能给你的Alpha生孩子,但是那孩子也见不得光——”

  “就像你妈妈一样。”

  他特意把发/情和见不得光几个字说了重音。

  “我不会。”她细声反驳,抱着纸盒的手用力,几乎把盒面按出了两个小坑。

  “哦,那你还想做更糟的了?”Alpha叹气:“我是为了你着想。看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又这么迟还没有衍生出精神力,送给别人也没用,大概会被卖掉吧?”

  够了。

  他舔舔嘴唇,表情扭曲,眼神像要穿透她衣服一样看过来:“你知道要是被卖掉会是什么样的吗?”

  她不想知道。

  “每天会有不一样的Alpha上/你,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你只能张/开/腿任他们为所欲为……啊,你猜怎么着,到时候我一定请大人行个方便,让我做你第一个主顾……”

  闭嘴。

  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像被一只隐形的手扼住喉咙。男人拼命挣扎,眼睛瞪出了血丝,喉咙里无谓地发出呵声。

  那只手越掐越紧,Alpha昏倒在她面前。



  少女呆立在原地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走廊,随时都有可能有人经过。

  心里的慌乱一瞬间席卷了她。她尝试着去拉Alpha的手,本以为会很艰难,可男人的身体像是被风托起,轻轻松松地任她挪动。她把男人拖进临近的储藏室,锁好门,怔然滑坐到地上。

  自己刚刚弄昏了这个男人?还把那么重一个人拖进了储藏间?

  …她有精神力了?

  亚德琳娜扶着储物架无声笑起来。她笑到自己开始颤抖,如果此刻储藏间里有第三个人,恐怕会觉得她疯疯癫癫的。

  但她当然理解自己。Omega又低头去看地上的Alpha,用脚尖踢踢他脑袋。

  她下定决心,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拆包裹用的裁纸刀。刀没有开锋,却仍然非常尖锐,只要用力完全能穿透肉/体。

  亚德琳娜瞄准男人的胸口,突然想起这个男性Alpha每次从母亲房间里出来时挂着的淫/邪笑容和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

  她转而用刀对准了男人下/身,狠狠扎下去。

  Alpha目眦尽裂,嘶吼着疼醒过来,声音却溢不出喉咙,哭着去捂鲜血染红的部位。Omega冷笑,又扎了一次,然后抬腿用鞋底用力地碾。

  看Alpha那副痛哭流涕无声哀求的恶心样子,应该烂了吧。

  然而她最后也没留手。亚德琳娜再次把刀抽出来,连刀带把戳进男人的心脏。

  鲜血喷涌出来,飞溅的储藏间到处都是。她恍恍惚惚的,带着一身血溜上楼,拆开快递盒。

  来不及了,血腥味那么重,就算她脱了鞋没留下脚印,其他人找上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快递盒里是一只小型的激光手术刀。亚德琳娜做了很多功课,激光刀是手术后愈创最快的一种,切割后可以灼烧并尽量愈合伤口,常用在战场急救。这把刀从瑞德普尔进口,花了她好大功夫。

  她探身到床底下抽出一只纸箱,里头是她半年来陆陆续续买齐的东西:棉球,纱布,消毒剂,浸润麻醉针剂,止血绑带,半打零花钱里做假账省下来的钞票,还有干粮和睡袋等一些生活必需品。

  她筹谋已久,不管有没有楼下的男人横生枝节,都不能错过这唯一的机会。

  扎好头发脱掉上衣,消毒棉球触上她后颈,让她通体一凉。

  然后是麻醉剂。

  少女的手很稳。即使知道门外还有个致命的变数,她仍然在按计划行事。

  十分钟。局部麻醉生效。她的手还能动,但颈背都丧失了知觉。

  亚德琳娜撕开绑带和包扎纱布包装,背身用酒精笔画好下刀位置,再把手术刀仔细消毒,薄薄的刀片闪着锐光。

  恐惧一点一点蚕食着她,手开始微微颤抖。内心深处好像有人在质问她:真的要这么做么?你敢保证你永远都不会后悔么?

  不管会不会,都不能再拖了,她咬牙,垂头侧身面对房间里的落地镜,像之前无数次练习的那样精准的切下去。

  只是一个浅浅捅进去的动作,明明麻醉过了,却非常疼。大概不是真的疼痛,而是身体自己在疯狂地挽留于它而言最重要的部分。

  因为没有腺体的Omega能做什么?她既不能做情/妇,也不会做女昌女支,连她的身体都觉得她再无可用之处,会变成不三不四的怪物。

  怪物就怪物吧,她不在乎。

  先是一个口子,接着鲜血涌出,刀片陷在肉里移动,隔着镜子能看到薄薄皮肉下腺体浅浅的白色。

  窗外闪电撕裂天空,暴雨倾盘而下。

  她轻声哭出来。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快叫人来,赫尔殿下昏过去了!”

  赫尔因希满头是汗,猛然从床上坐起身。

  周围很暗,她安安稳稳睡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威廉,调低遮光系数。”

  智脑没有像往常一样同她先打招呼。外界的景色透过窗户印进来,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暗蓝色宇宙,点点星辰闪着黯光。

  艾洛威特什么时候离开的麦林?这个梦又是怎么回事?最重要的是,戴娅呢?

  心脏焦虑地快速跳动起来。

  “威廉,我睡过去多久了?阁下呢?”

  “赫尔因希殿下,您已经睡了两天半。”

  “阁下呢?”赫尔因希又问了一遍。

  “阁下已经离开主舰了。”

  赫尔因希从从床上下来,咬唇。

  难怪这女人要她照顾好自己。

  她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着虽然说是明天晚上九点更,但是隔了一个晚上就感觉隔了两天一样……得了干脆今天加一更算了,算补你们的十五天(笑

  wbID我放在文案咯,就是“车攻JG ”;以后当个公告版用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