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如其来的钟声简直惊天动地, 虽然相隔甚远,却像是近在耳畔,嗡鸣不止。
便是苑随也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耳朵, 可是根本没有效果, 那钟声穿透力极强, 便是周遭墙壁都有几欲龟裂的趋势, 更别说一手之隔的阻碍。
“明明无人撞钟, 为何钟响?”苑随忍着难受,抬头向高处望去。
那钟楼之上根本没有人,可硕大的金钟却以某种奇怪的频率震荡不止, 引发的钟声竟是比那日在囚仙阵的乐声更令人煎熬。
苑随脑袋就像是要被炸裂了一般,不知为何,虽然众人皆受影响, 可也并未有谁像她那般反应剧烈。
“苑随?”风卿竹试图扶住她, 但是愈发失控的女人却抱着头, 不由自主的佝偻起身体。
她的脸渐渐泛白,透着魔气的血丝再次开始往脸上蔓延,就和那日的情况一模一样。
风卿竹一时束手无策,她压根顾不上那恼人的钟声, 只惊慌不已的一再将苑随痛苦到开始自残的手死死摁住。
再这么下去, 势必又要重复上次的情形。
绝对不行。
“苑随你撑住, 别被影响……苑随!”
“没用的。”白因道,他垂眸调息, 可耳际仍旧是隐隐溢出了血来,“这钟声比囚仙阵中的埙声对她影响更甚。”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白因睁开眼睛,“你暂且想办法稳住她,我去毁了那钟。”
他说着便纵身往上飞去, 确实全然没有提及她该如何稳住她。
风卿竹的脑袋也疼的发胀,勉强维持理智却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力气来思考这般困难的问题。
她一边阻止着苑随发狂,一边也因为实难忍耐而时不时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她甩了甩脑袋,再一次将自己从混沌的边缘拉了回来。
“苑随……”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她也逐渐感觉到从苑随身上渐渐涌出的魔气,越来越让她无力阻挡了。
可风卿竹仍未曾松手,她死死的抓着苑随,继而另一只也从额头上放了起来,双双扼在苑随的肩膀。
失控中的女人试图推开身上的阻碍,却是几次都没有得逞,到了后来,反倒是被越抓越紧,越抱越紧。
争执到最后,苑随更是稀里糊涂的就被人摁在地上,一人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原本并不难推开,可那时她却突然使不出力气,所有的重心都瞬间集中在了双唇上。
就像那日慌不择路,眼下亦然。
风卿竹低头覆盖上那一双唇瓣,不过这次倒是用不着她自己咬破嘴唇,对方便甚是不满似的与她打上了“嘴仗”。
血腥味伴随着某种微妙的甜蜜,在彼此的味蕾上肆意掠夺。
她不确定此刻的苑随是否是有意识的,但至少能确定,此刻的自己比上一次要冷静也清醒的多。
她甚至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藏着多少私心,以至于只是想让对方冷静下来的初衷悄悄的也加入了一些多余的动作。
风卿竹忽然想,如果此刻的苑随也是清醒的就好了。
“唔……”
对方忽然发出的一声低哼,冷不丁将风卿竹贪婪的思绪打断,回过神来竟意外惊觉,周边的魔性似乎已经趋于平稳,尽管钟声犹在,却没有再猛烈的增长了。
而身下的人似乎也平静了一些,虽然额头仍然皱得紧密,但龟裂的血痕却在渐渐消退。
钟楼的金钟绝非寻常,其实白因也丝毫没有把握是不是真的能将其毁去。
他顶着万难飞至高处,近距离的钟鸣声只震得的人五脏六腑都在迅速破碎一般,七窍更是已有多处都在往外渗血,五感渐渐变得朦胧迟钝,唯独靠一丝坚决撑着,嘶吼着将灵力从手心猛然推出。
猛烈地碰撞过后引起更为高亢的巨响,他受余波伤及,不由后退了数米之远,好不容易才撑起灵墙勉强降低了迎面而来的伤害。
那钟却岿然不动,像是丝毫未受到影响。
如是白因再次蓄力,打算尽全力殊死一搏。
便是这时,苑随突然睁开了眼睛。
血红色的眼眸泛着魔性的光泽,直直的盯着自己上方的人。
闭着眼睛随时要彻底睡去的风卿竹却并未察觉,直至嘴唇上的温度骤然消失,试图推开她的力道也再次变得强劲,她才下意识睁开眼睛,十指迅速收紧,条件反射似的要将人抓的更紧一些。
然而冷不丁四目相对,她却感觉对方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不让我走么?”
风卿竹:“……”
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某种错觉,她怔怔的看着眼跟前近在咫尺的女人,许久才试探着出声,“苑随?”
“是我。”
抬手点了一下对方的鼻头,苑随挑唇一笑,“休息一下,我马上回来。”
风卿竹尚且没有分辨清楚真实与幻觉,怀中的人便迅速抽身,也飞上半空,再接着,几声巨响接连迸发,钟声戛然而止,无数碎片从空中纷纷坠落。
风卿竹不由抬手挡了一下,可那金钟碎片何其坚硬厚重,好在芙蓉及时反应过来,冲到她身边设起结界,方才没叫风卿竹的脑袋开了花。
“……多谢。”风卿竹这才彻底醒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暗自调息了起来。
“谢便不必了,你也救过我,咱们扯平啦。”
苑随扶着白因一并落地,随后又施法将那还在不断下落的碎片汇集,向着远处亮灯的屋子齐发射去。
如今没有那讨人嫌的钟声干扰,她的感官自然便再次敏锐起来,便在方才就察觉出了对方所在的位置,果然一击之下,那人无处躲闪,只得穿破屋顶,纵身飞了出来。
苑随定睛瞧着那人,竟是意外的很。
其实不只是苑随,众人都猜测着在此设下陷阱的人当是无念和尚无疑了,可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却是姜焕那丧门之犬。
苑随不由冷哼,挑唇讥笑:“哟,这不是右护法么?许久不见了。”
眼下的姜焕早已摆脱了当日的狼狈之态,换了身行头又变得人模狗样起来。尤其是在这鬼族呆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那无念与他达成了何种见不得人的交易,竟有一种今非昔比的感觉了。
苑随一脸揶揄,那姜焕却是轻松不起来,本以为设下这番陷阱逼的苑随失控发狂,自相残杀,再趁机用无念教他的法子将苑随困住,吸了她的灵力修为为己所用,却没想到被他们破解了,就连那坚不可摧的金钟也毁了。
眼下这群人皆是毫发无损的样子,他一人又如何敌得?
于是自然也没那闲聊的兴致,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要逃走。
不过见人跑了苑随也不急,她没有立刻追上去,反倒是把目光转向了一边的风卿竹身上。
那女人刚恢复不久的唇瓣再次伤痕累累,不过此次并未过多失血,脸色便未见惨白。
苑随朝她走去,对方则垂着目光,不由后退了少许,有一股子显而易见的心虚。
“你没事吧?”苑随问。
“嗯。”
苑随却突然抬起手来,在对方的惊愕之下,将指腹抹过她残破之下仍在溢血的嘴唇。
若是换一个情景,苑随的这个动作显然定会多出许多不一样的意味来,但其实就算是眼前情形,风卿竹仍是极不自然的微微躲闪了一下。
不过她闪躲的动作很小,至少并不妨碍苑随做完她想做的事情。
嘴唇的伤口在快速的愈合,随之疼痛感也渐渐消退了许多。
苑随感受着指腹之下温凉柔软的触觉,莫名的喉间滚动了两下。
如果不是要事当先,她还真有点想要再深吻一场的冲动。
风卿竹每每吻她,总是危难之际,她神志不清便算了,但醒来后却又总要有留下点食髓知味后,留恋不满的期许。
“那姜焕该跑远了,还是赶紧追吧。”此刻并非像刚才,身旁还有芙蓉和白因,哪怕风卿竹也难忘那滋味,却仍是一脸认真的当即提议道。
苑随隐隐一笑,“好。”
那姜焕深知不可能从苑随的眼皮子地下逃走,所以此番匆匆跑远定是去找救兵了,苑随几人便循着他的气息一路追踪,末了却是来到了一个他们万万未曾想到的地方。
汇灵渊。
芙蓉看到那石碑上的字体时便瞪大了眼睛,“这里便是汇灵渊了?!我们来了汇灵渊!!”
她还记得苑随与她说过的,魂飞魄散之人,散落的碎片最终都会被齐聚到这里,只是原本他们是打算事成之后再过来帮她找青藤的,却没想到这个地方竟也成了那鬼僧的盘踞之地。
苑随却是蹙紧了眉头,心中颇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鬼僧豢养影鬼,需要以魂魄为食,可又哪有那么多的魂魄,不够了自是要把主意打到这残魂败魄满地的汇灵渊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如你们所愿,亲了,等这事了了,再好好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