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她的说客?”风卿竹问。
长篇大论后的阿苏闻言怔了怔, 细细想了想,“是,也不是?”她说:“我确实是在替大人说话, 不过只是我自己想说, 大人并不知晓。”
风卿竹一时没有接话, 似乎是觉得和阿苏这样的人说不明白, 但又或许是, 她一时半会儿确实没找到可以辩驳的话。
只能说,苑随这个人,真是从头到脚, 从内到外都处处透着矛盾。
但就算她看不透她,也不能说明她就是个好人。
阿苏见她沉默,又说道:“你们凡人不是有一句话,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想来大人应该也不需要你怎么报答, 但你作为仙家门派的弟子,至少不能忘恩负义吧?”
风卿竹:“……”
忘恩负义这个词,风卿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在自己的身上,但其实早在上次苑随让她莫要恩将仇报的时候, 她就已经被各种矛盾弄得乱了分寸。
说苑随矛盾, 她自己也矛盾的很。
风卿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她缓缓走向阿苏,几步间似乎又突然想明白了一些问题——如果六年前苑随并没有救过她, 她现在还会这么怨恨么?
苑随说的不错,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救了她的性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所以就算旁人都能以手刃苑随为快,她风卿竹也不该这么做。
“姑娘还是趁着暖和的, 把汤喝了吧。”阿苏低头布置碗筷,她虽是魔族却全然没有其他魔族的暴躁性子,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哪怕是与人争论语气也没有过大的起伏。
转头还能无事发生一般,悉心的给她盛汤。
风卿竹垂眸看着桌上的食物,没什么胃口。
她再次看向阿苏,问:“你知道昆仑弟子,被关在哪里么?”
小丫头一怔,“啊?”
其实苑随把人关在哪里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布过,但是玄光殿就这么大,下人们来来往往的也都能猜着。
阿苏自然也知道,只是知道归知道,她也没想过风卿竹会开口为难她。
“我、我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风卿竹笃定道,对方心虚的模样已经将自己出卖的彻彻底底,“带我去。”
“可、可是……”
“苑随说过我可以在玄光殿随意走动,就当是我自己不小心发现的,不会出卖你。”
“可偏殿有人把守着,你也进不去啊。”
“偏殿?”风卿竹圈住了重点,“我去过偏殿,并未发现有人啊。”
“……”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的阿苏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但说已经说了,风卿竹那般执着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轻易放过她的,“你就别为难我了……”
“你偏殿都说了,不怕我告你的状?”
“……”阿苏把眉毛拧在了一起,纠缠着衣角委屈的不行,“那你,别说是我说的。”
“好。”
“在偏殿后门,得绕一大圈,不太好找,还有人看守……”阿苏见人听着听着就要走,又赶忙抓住风气的袖子,“你要不然,还是等大人回来,让她带你去吧?”
苑随?还指不定又要用什么借口搪塞她。
尤其是,风卿竹至今也不确定,苑随是不是真的打消了要杀她同门的念头。
她转身要走,然而又想起什么临时回了回头,“对了,你把这些东西吃了吧。”
阿苏:“啊……”
虽然苑随同意她在玄光殿走动,但真正走动起来也未必那么容易,风卿竹还是要下意识的回避人群,免得多生事端。
玄光殿不仅是一座宫殿,还包含周边一圈的各种建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得人,头一遭要找什么地方着实也不算容易。
好在风卿竹方向感还算不错,她大致知道在哪一座偏殿,至于得绕一大圈……她觉得□□上屋顶应该更容易些。
只是大多时候,想法是好的,但事总不如人愿。
“汤不好喝么?”
“……”突然乍现在耳边的,女人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握紧拳头捶胸顿足。
和苑随迎面撞上,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算不上好事。风卿竹懊恼的想。
可明明,她刚才不是出去了么?
“我是出去了,不过发生了点小情况,所以又回来了。”很显然,她所说的小情况无疑就是风卿竹。
“……你怎么知道的?”既然被抓到了,那也只能认命了,但风卿竹还是有所好奇的想死个明白。
苑随叹了口气,“有件事我给忙完了,没跟你说。你还记得我把你带出禁地的时候的事情么?”
风卿竹闻言回忆了一下,若苑随不提,她自然懒得往回想,可此刻一说,又果然让她想到了一些奇怪的,解释不通的事情。
她的记忆有一段像是断了片,从禁地到苑随寝殿之间的事情被莫名的模糊化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是掉进了某个空间,那里灵力充盈,呆着也很舒服,就是感觉有点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风卿竹问:“那是,什么地方?”
苑随:“那是我的灵蕴。”
“灵蕴?!”
六界修行者不论种族都有灵蕴,用来存放自己的灵器或是一些宝物,灵蕴中的东西外人探测不到,更得不到,说起来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但仅管如此,也没听说过能藏人的。更何况,她与苑随毫无瓜葛,又怎么会被苑随随手收进灵蕴里?
“是那滴血……?”她记得禁地坍塌之前,千钧一发之际,苑随问她要过一滴血。
“算你聪明。”苑随笑道:“就是那滴血,我和你结了临时的血契。”
“你——!”血契这种东西,哪有这般结法?她是个凡人,苑随是将她当成了什么?
“我也是无奈之举,那时情况有多危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走了一步险棋,不也是为了救你出来?”
“……”
话是如此,可……可换做谁谁能心平气和的接受?难怪苑随能知道她的动向,怕是只要苑随愿意,血契的作用下她可以直接看穿她的所有念头。
“你不必担心我会窥探你些什么,何况不用猜我也能知道你在心里怎么骂我,我可没有那种听别人骂我的兴趣。”苑随说,“我现在想起来过来找你,也正是要解开这血契的。”
风卿竹将信将疑的看着她,“你有灵兽?”
苑随道:“有。”
那就合理了,苑随原本就有灵兽的话,这事就说得过去了。否则临时结成的血契,根本不可能那么迅速的就形成那么一个空间。
苑随又道:“不过解开血契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需要点时间和准备,你现在有空么?”
风卿竹:“……”
这话问的就有点故意了,苑随明知道她□□上屋顶是要干什么,还故意这么问。
苑随:“你要是不着急,我们就回头再说?”
还回什么头,苑随都已经横在路中央了,她还能当着她的面去偏殿不成?再者说体内有个血契时刻盯着她,就算见到了师弟们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什么都不能说。
“就现在。”风卿竹道。
苑随点了点头,“那就先下去吧。”她说完,客气十足的比了个“请”手势。
重新回到殿里,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开门那汤的鲜香味还没有散尽,但是砂锅里已经见了底。
阿苏闭着眼睛趴在桌面上,嘴巴还在不自觉的吧唧着,就是脸色有点奇怪,泛着诡异的红晕,整个人也是迷迷糊糊的,听到她们进来了也没有过来行礼。
就像是睡着了,正在做什么美梦。
苑随:?
“你对她做了什么?”
风卿竹:??
“我能对她做什么?”
苑随一脸迷惑的走过去,小丫头吃饱喝足了嘴巴都没来得及擦,脸蛋在滴了汤渍的桌上动来动去,看起来脏兮兮的。
苑随有点嫌弃的伸出两只手,试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又探了探她的脉搏,结果越探,脸色越是凝重。
苑随:“……”
风卿竹:“她怎么了?”
苑随回头看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表情看起来莫名的有些心虚。她又拿起汤勺,舀了小一勺烫放到鼻尖嗅了嗅。
“汤里有毒?”风卿竹又问。
苑随暗暗吸了一口气,“毒倒是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
苑随眨了眨眼睛,“有、有点药。”
风卿竹:“……药?!”
这是几个意思?
风大师姐反应了两秒,便迅速开始暴躁起来:“你——”
“等一下!”苑随打断道,“我没有!不是我!我不知道!”
风卿竹:“汤是你做的!”
苑随:“我让人做的!”
风卿竹:“你送的!”
苑随:“我让人送的!”
风卿竹:“那……”
苑随:“压根没经过我的手!”
风卿竹:“你……”
苑随:“我是好心。”
风卿竹:“……”
苑随:“再说了,我也不屑于做这种龌龊的事情好么?”
要说龌龊的事情,苑随做过的也不少,似乎确实从未有哪一次像她此刻这么急切的想要解释,想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
“这是什么药?”风卿竹姑且信了她,又转头看了一眼阿苏,对方看起来睡得很香,其他的除了脸色红了些,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效用。
哪知苑随嘴皮子一碰,解答道:“凡间的春、药。”她全然没注意到风卿竹一瞬间瞪过来的视线,简直要将人生煎活剐,继续道:“不过对魔族来说没什么作用,只能像她一样,睡上一觉。”
“所以这汤,原本是要给我喝的?”
闻言,苑随心里头突然咯噔了一下,她感觉风卿竹的语气,好像有点凉。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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