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瓣膜跳动和心律指数已经趋于一个危险的临界值。”
“目前来看, 她的心肺功能在逐渐的退化,再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因为供氧不足而进入休克状态,甚至心脏骤停都有可能。”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进行保守治疗, 我的建议是办理休学准备入院,寻找适配的心脏器官,等待心脏移植手术。”
医生冷静理智的说完自己的结论, 他放下手中的CT片和血液检验报告单, 静静的等待着这位年轻母亲的回应。
安水听完之后只感觉一阵晕眩, 她扶着桌角, 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努力让自己的理智不要崩溃。尽管医生说的每一个字都意味着安之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她还是带着最后一丝的希望问道。
“现在入院的话,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安排手术呢?”
医生扶了扶眼镜, 不带一丝主观情感的回答道:“这我不太清楚, 要看人体组织器官库里面有没有适配的心脏器官,如果有且前面等待排队的病人不多的话, 大概一两个月就能够安排手术。”
如果没有,且等待接受心脏移植手术的病人很多的话......
医生很慈悲的没有说下去了,点到为止, 大家都是成年人, 没有表达出来的话外音不说也懂。
安水生硬的点了点头,尽管安之一直都是病弱的,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感觉到即将要失去那个从她身体了呱呱坠地的小女孩了。这种恐慌感紧紧包围住了她,让安水情不自禁的回头去看她的女儿, 她的小宝贝,是不是还真真切切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门外的安之抬头,对着她露出了轻柔的笑容。这个笑容太过于美好, 和医院冷冰冰的环境一点都不相符合,仿佛不时折磨着她的病痛并不存在似的,仿佛她是一个健康的、无忧无虑的孩子,和大多数的同龄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安水抬手,捂住了自己通红的眼眶。
*
伤口不再出血的时候,秦斯予扔掉了按压在上面的医用棉。
折上来的领口慢慢的放下去,扣好袖口,秦斯予拿着体检单去下一个项目排队,迎面走来了大批一班的学生,口中谈论着等一下要去哪里聚餐,或者下午去哪里放松一下,姚蕊的身影也夹杂其中,她们对视一眼,秦斯予问。
“你们结束了?”
“对,交完体检单就可以回家了。”
“那安之呢?我为什么没有看到她?”
姚蕊食指往上指了指,难得好心的提示道:“五楼,心内科,去找吧。”
席沐问:“她去五楼做什么?”
姚蕊扫了她一眼,笑了笑,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看病啊。”
秦斯予的身体一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冰冷的话语从姚蕊的不带温度的语气中吐出,几近要把她冻伤。
“她体检没过,参加不了高考了。”
话音刚落,席沐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见秦斯予怒意盎然的驳斥。
“你胡说!”
突如其来的怒斥声让本来熙熙攘攘的走廊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秦斯予身上,她握紧手,拼命压抑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那一股怒气,再次否定了姚蕊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只是语气平和了几分。
“你胡说。”
有一班的学生看不下去了想站出来为姚蕊声辩,毕竟安之被陈礼老师带到五楼是大多数学生都亲眼目睹的事实,没有依据谁敢乱说话。姚蕊拉住了这个女生的手,她没有露出挑衅的、温柔且虚假的、秦斯予最讨厌的笑容,而是面不改色,眼神深深的看着她。
“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这样的姚蕊让秦斯予的心提了起来,她宁愿姚蕊还是和以前那样和她争吵斗嘴,而不是像现在,态度淡然、语气笃定,眼神最深处,有浓重的怜悯和遗憾。
这样的眼神无声的表明着,她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不幸的事实。
秦斯予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她不信姚蕊说的话,这个人一向撒谎成精,左右逢源。她不信安之会体检不过关,不能参加高考,虽然、虽然她平时的身体是不怎么好,但是怎么会这么严重呢,不可能这么严重的。
对、不可能,一定是误诊了。
她要亲自去找安之,她要去找安之。
秦斯予想明白了这一点,抬脚就往楼梯的方向跑,连招呼都没有打,还好席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费了好大的力才让她停了下来。
“斯予,你体检还没有做完!”
“松开我,我要去看看她。”
无论秦斯予怎么挣脱,席沐就是不愿意放手,她不能放任斯予去找安之,不能让斯予的心再偏向安之那里分毫。席沐咬着牙,很想说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她们班的同学都这样说了,那难道还有假吗?你到底在幻想着什么。
但是这样的说法毫无疑问是火上浇油,只会让本来就陷入尴尬期的她们变得更加的生疏和客气,所以席沐只能忍耐着,好声好气的劝道。
“起码做完体检再去,这可是高考体检。”
她自认为做出了让步,不想秦斯予却还是不领情,一点都不给她面子,坚持自己的行动。
“我现在就要去,你放开我。”
姚蕊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着这对青梅竹马的较劲,一个要走一个不让,谁都不愿意妥协,似乎争夺的不是简单的去留,而是更加重要却不可说的选择。
她本来不打算插手的,但这个时候秦斯予居然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等着她开口,姚蕊在那目光下,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松手吧。”
这个声音不像是耳边传过来,更像是从席沐的心底发出的轻叹,带着浓重的疲倦和劳累。席沐一愣,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脱离了束缚,秦斯予很快跑远了,背影消失在了拐角之处。
席沐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五指微颤,而后慢慢的蜷缩成了一个拳。
她去看姚蕊,目光带着不解和指责,姚蕊没什么反应,她和赤龙关系是不好,但是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注定,任谁都无法更改。
“她不是你的。”
姚蕊自认为说的很委婉,没想到席沐的反应却很大。
“你居然站在安之那一边。”席沐自嘲的笑了下,亏她以前对姚蕊那么好,“这算什么,警告吗?示威吗?”
不、都不是。
是皮提亚那位女祭司在巴纳塞斯山顶上的德尔菲阿波罗神殿所听到的低吟。
这是神谕。
*
秦斯予跑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心内科的就诊室,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安之。见到了她的人,那颗焦躁不安的心才算是恢复了平静,秦斯予放慢了脚步,走了过去,停在了安之的面前。
“你来啦。”
安之轻轻的说了一句,像是在招呼着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让秦斯予的鼻尖泛酸,泪意上涌,仿佛安之等了她很久很久,久到世事变幻、沧海桑田。
“要不要抱抱?”
安之仰头看她,眼神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一丝的波澜,曾经闪烁在其中的光芒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黯淡。
没有等到回答也无所谓,秦斯予坐下来抱住了安之,在她的耳畔低声说。
“哭出来也没有关系。”
一定很伤心吧,很难受吧,不用这样硬撑着,全部哭出来就好了。
全部哭出来......就好了。
安之不想哭,或者说大概是真的已经麻木到,没有眼泪可以留下来了。遭受到了太多的打击,大脑触发了自我保护机制,隔绝了大多数的感知,让情感变得迟钝缓慢。安之被斯予用力的抱着,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抬起左手,顺着秦斯予的胳膊往上,去抚摸她的脸。温热的水珠滴落在她的指尖上,食指像被烫到了一般轻轻一颤。
她的掌心贴上去,下面全是湿热的泪痕,灼烧着安之的心。
疼痛是最好的刺激,安之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反应,“斯予......你在哭吗?”
秦斯予默不吭声,只是将安之抱得更紧。
眼泪也流的更多,很快打湿了安之的手掌心,她有些手足无措,不明白斯予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哭了,是发生了什么很难过的事吗?这么多的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完,好烫啊,烫的她五指都在发颤。
“斯予,你不要哭了。”
是在为她哭是吗?是在为她掉眼泪是吗?
像是失去信号的电脑重新连接,安之突然反应了过来,本来毫无波动的情绪之海翻起了滔天的巨浪,一排排的巨浪拍打下来,安之毫无还手之力,被逼的眼角通红。
她本来以为这个世界上会为自己而落泪的只有母亲一个人,会在自己葬礼上哭泣的也只有母亲一个人。
原来秦斯予也会为了她哭。
明明这么骄傲又要强的人,哭起来,居然是无声无息的。
要不是被泪水打湿了的左手感觉到这一切,安之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到。
像她的风格,明明是自己想哭,却劝别人哭。
安之破涕为笑,又觉得伤感,她回抱住秦斯予,轻声哄着她。
“不要哭了。”
不要为我哭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的,谢谢你斯予,真的很谢谢你。
这份心意我收到了,所以停下来。
停下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卡文了......因为这段虐,我哭了好几次,写写哭哭,垃圾桶里都是纸。
医学方面的知识纯属信口胡诌,不要相信。
啊,虽然现在很虐,但是之后会很甜,我要加油把这段最难熬的时光写完。
希望学妹们给我加油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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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