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的当天早上, 要求空腹。陈礼所带的高三一班是体检的第一个，不仅要起得早，而且还不能吃早饭, 体验的时间持续的又长，以往就出现过体验中途低血糖晕倒的情况。虽然这和学生的身体情况有一定的关系，但是为了避免这种意外, 陈礼在背包里装了一整包的小面包, 就这他还担心不够分, 试图再塞进去一点压缩饼干, 像一个生怕饿到自己崽崽的老母亲。
体检提前一周就通知过了, 今天一天都不用上课，也不必到校，直接去西京第七人民医院集合。这是离西京高中最近的医院, 陈礼很早就等在了集合点, 等到所有学生全部到齐之后，再去检验科。
项目主要的话只有七个：眼科、内科、外科、耳鼻喉科、口腔科、胸部透视和肝功能检查。看上去不是很多, 细分的话每个项目里面又有许多小项目，再加上排队等的时间，真不知道一套项目检查完需要多久。
陈礼就给每个人发了份小面包, 抽完血之后饿了的话就能直接吃了, 虽然不是很多，起码能够垫垫肚子。有这样的班主任带队，一班的学生们都觉得很自豪和骄傲，不少女生趁这个时候拿出手机拍摄, 发到班级群里，这样的盛况看得其他班级羡慕不已。
抽完血之后，安之压着胳膊, 去下一个项目排队。给她抽血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阿姨，插进去和拔/出/来的速度都很快，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样的好运，有个平时就娇滴滴的女生，抽完血之后大概是没压好，胳膊上流出来好多的血，这个女生当场就吓哭了，好在陈礼老师连忙过去帮她按住了伤口，止住了血。即便如此女生还是被吓个够呛，其实也不怪她，安之看到了那一幕，血真的是瞬间飙了出来，看着就令人心惊。
不知道这种事算不算医疗事故，负责抽血的护士倒是很真诚，连忙出来道歉，旁边站着这个科室的负责人，也在跟着道歉。学生体检出现了这种事，也不是陈礼一个人说的算的，就算是女生不介意了，孩子家长也不一定愿意息事宁人。
安之撕开了面包，小口小口的咬着，看着陈礼老师忙来忙去，给家长和学校报备这件事。面包偏干，里面有蓝莓酱夹心，味道还挺好的，就是直接吃有点干。医院是有热水器的，可惜的是她没有带水杯，不过也没事，刚才上来的时候安之有注意到一楼的大厅有饮料自动贩卖机，体检完成后去买就行了。
她正这样想着，一瓶旺仔牛奶递在了她的面前，罐装的那种，是安之能喝的为数不多的饮品。
“喏，给你。”
是秦斯予。
十月黄金周的时候，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秦斯予对于红色真的是情有独钟，她把本来褪去大半的头发又染上了暗红色，隐藏在其中的星星耳坠一闪一闪，特别好看。
“谢谢你。”安之接过，将饮料圈在手里，她问：“二班还没有开始吗？”
“快了吧，我刚才看了一下，你们班等抽血的没几个了。”
秦斯予说着，目光特意往安之的脖子上扫，之前安之十八岁生的时候她送了一个项链，有水晶吊坠，是那种幸运水晶，寓意特别好，颜色也很好看。秦斯予希望安之能戴上的，但是观察到现在，她的脖子上还是之前那条银色的项链。
她有些生气，但她不说，只是暗地里较劲。
“你没给自己买吗？”
“买了现在也不能喝，拿在手里也挺麻烦的。”
“饿不饿？”
“还好，我昨晚被老爸灌了不少老母鸡汤，非说高三了压力大要给我补补身子，照他这么个补法，别人高考完变瘦变美走向人生巅峰，我大概就是胖的走不动路。”
安之听完噗嗤一笑，每次听斯予吐槽她的父亲的时候安之都觉得好有趣，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斯予这么能说会道，她喝了口牛奶，香香甜甜的，是安之喜欢的味道。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安之现在不太想白受秦斯予的恩惠，于是提议说。
“那等我体检结束帮你买早餐吧，这附近有早餐店，你想吃什么？”
“不用这么麻烦，席沐帮我带了。”
听到这句话的安之不动声色的笑了下，她想也是，自从秦斯予的生过后，席沐就像一个生怕自己的财宝被贼人觊觎的守财奴，天天围绕在秦斯予的身边；亦或者一个知道了回头的浪子，变着法的对曾经不理不睬的人献着殷勤。
人只有在临近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这句话所言不假。
“这样啊，那也挺好的。”
“下一位——”
医生的呼唤从科室里面传出来，安之回过了神，和秦斯予告别，带着检验单，走进了房间。
内科的医生拿起了听诊器，她接过安之递过来的体检单，在电脑里输入了安之的名字和身份证号，档案立刻调了出来。医生一眼锁定了心脏病史那一栏，皱了皱眉，她站起来，对这个女生说。
“把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
安之坐在病床上，听话的照做。
医生将冰凉的听诊仪器放在了安之的心口，左右挪动了两下，越听眉头皱的就越深，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她才收回听诊器，对安之说。
“可以了，把衣服穿好。”
她拿起体检单，如果一切结果都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医生就要在这份报告单上签署自己的名字，既是负责也是留证。但是医生觉得这一份，她没有办法签署，她不能签署。
“先天性的心脏衰弱，对不对？”
“是的。”
医生叹了口气，将体检单还给了她，语重心长的说：“先去做其他的项目，你这个情况，需要去做一下心脏彩超。”
“好，谢谢医生。”
这个女生的反应很平淡，道谢之后就离开了，没有医生想象中的失落和难过。但越是这样波澜不惊的反应才越让医生心疼，她又叹了口气，一帘之隔的男生内科，她的同事感兴趣的问。
“怎么了，突然叹气。”
“碰见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姑娘，大概是过不了体检了。”
过不了体检就意味着不能参加高考，不能参加高考对于华夏的学生们来说，相当于过去十二年所有辛苦付出全部都付诸东流。
医生替那个女生感到可惜，明明看上去多么聪明伶俐一小姑娘。
“嗨，这不是很正常吗，每年总会有一两个因为身体被筛选下去的。”
“不是乙/肝就是艾/滋，心脏病还算好的了吧。”
好吗？
医生不知道，明明她所听见的心跳，已经虚弱到不行了。
所有的项目都做完后，安之拿着体检单，各个项目后面都有负责医生的签字，唯有内科那一栏是空白的。她捂住了心口，想感受一下里面的那个器官是不是还在运作，后来又觉得徒劳和好笑，便放了下来，去找陈礼老师。
陈礼刚结束焦头烂额的状态，坐在长椅上喝水休息，他刚才打了好几通电话，给学生家长的、给领导的，然后再给学生家长的，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嗓子都要冒烟了，一大杯水灌下去后才觉得好了些。
他回头，看见安之站在自己旁边，手中握着体检单，笑着问：“好了是吗，那把体检单交给老师就可以了。”
安之摇了摇头，说：“不是，没有好，内科医生说我需要去做心脏彩超，我来和老师说一下。”
陈礼心中咯噔一声，悬在心口的石头重重地落了地，他隐隐约约总有这样的猜测，但又乐观的自我说服没准安之的病没有这么严重，所以当听到安之这样说的时候，他不意外，只是难过。
“那老师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没事，反正都是要等，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陈礼站了起来，这大概就是班主任和老师的区别，老师这个职业只需要教书育人，对学生的成绩负责，而班主任承担了更多——对班级里的每一个学生负责，对他们的生命、生活以及学习中的点点滴滴，都有着义不容辞的职责。
他带着安之挂号排队，期间联系了安之的家长，通知她最好来西京第七人民医院一趟。
安水来的很快，为此之后吃了一张超速的罚单，医院的停车位早就已经满了，周边也没有什么可以停车的地方，急的她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为此又吃了一张禁止停车的罚单。
但是没办法，没有什么比她的女儿更加重要。
安水根据着陈礼老师发来的地点，找到了心内科，巧合的是负责看诊的医生也是去年为
安之看病的医生，两人彼此都存了联系方式，此时见面，互相打了一声招呼。
陈礼见安之的母亲已经过来了，就把安之交给了她，去忙班级里面的事了。安水连忙向他道谢，送走了陈礼老师之后，医生拿着彩超咳了一声，安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说。
“乖，到门外等妈妈。”
安之抬头看她，“我不能听吗？”
医生要说结论了不是吗，她不能坐在这里听吗。
“不会有什么事的，妈妈只是不想你不开心，到门外等一会儿就好，嗯？”
安之握住了自己的裙子，低下了头，若是在旁人看来，这或许代表着妥协和认错，但是知女莫若母，安水明白她这个一向温和的女儿，在执拗、在犯倔。
所以安水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我不想说最后一遍，好吗？”
安之身体猛地一颤，她不想惹妈妈生气，也不舍得让妈妈生气，妈妈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也不能惹妈妈生气，所以只能选择妥协，离开了这间诊室。
门中间的位置是透明的玻璃，安之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看着里面的场景，看着妈妈越来越绝望的神情，逐渐明白了什么，慢慢低下了头。
她十五岁的时候在记本的最后一页，许下了三个愿望。
没想到连第一个，都没能够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体检的要求纯属胡诌，不要当真。
医学方面我有查资料，但肯定还会有不严谨的地方，剧情需要请勿当真。
今天有点卡文，因为我在犹豫要不要写安之的生，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写了，直接走剧情，毕竟不甜。
愿望都会实现的我的傻宝宝。
下雪了呢，好多地方都是进入了速冻模式，大家要注意保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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