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亦弦进屋, 随手就把房门给带上,不想让奶奶知道她们的谈话。
小小的一隅空间,隔绝四方天地, 只余了她们两人。
她声音不大,严肃冷厉,“我听到的版本是你动手扇了同学一巴掌,有没有这回事?”
单郁后退一步,给温亦弦让出位置,也拉开两人的距离。
“是。”
温亦弦问她, “你还干了别的没有?”
是觉得她有多暴戾?
果然那天清晨她发狠的样子已经留在了温姐姐的心里。
单郁抿唇,摇头。
“嗯, 我猜也没有了。”温亦弦略点头,“不然他们也不可能替你隐瞒。”
单郁心底苦笑。
温亦弦看着她,从头到脚, 微蹙着眉, “那你呢?”
“我?”单郁不知所以。
“那个女生有没有还手?”温亦弦问她, “你有没有被伤到?”
单郁摇头, 老实回答, “没有, 她试图还手, 我躲开了。”
肉眼可见的, 温亦弦松了一大口气。
女人眉眼间的凝肃跟紧张褪却不少, 单郁甚至隐约看见她唇角似乎上翘了一下, 但也只是零点一秒,像是错觉。
“还挺机灵。”
温亦弦没什么情绪地丢了句话。
“……”
单郁也不知道这是夸她还是骂她。
接下来的时间,单郁单方面地遭到了一连串轰击。
温亦弦一直在训她。
单郁从来不知道温姐姐也能这么唠叨,絮絮叨叨, 跟那些她从小看见的别人家爸妈一样,深怕孩子走上歪路。
舒舒早跟她说过,“温总脾气是真的温和,从不会疾言厉色,能用道理的三言两语便把对方说的心悦诚服,讲不通道理的她就不愿意浪费一秒钟的功夫。”
如果舒舒在这里,一定会大跌眼镜。
眼前这个疾言厉色的温姐姐,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
单郁自嘲。
你可真是能耐,能惹得温姐姐生这么大一通气。
“无论如何,在学校里动手打同学就是不对。”温亦弦想到什么又补充了句,“当然,在外面也不能打人,暴力是野蛮人的行为,你一个女孩子不能那么粗鲁。”
俨然把她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在训斥。
温亦弦告诉她,“在学校里遇到问题,如果无法调解的要去找老师。”
“单郁。”
温亦弦喊她名字。
单郁抬眸。
“不行的话,可以跟我说。”
温亦弦扶着她的双肩,语重心长,眼睛里是单郁看不明白的东西,她想那应该是失望和自责,“从今天起无论你遇到什么事,跟我说,我都可以替你解决。”
“记住,是任何事,不用怕温姐姐为难。”女人又强调了一遍,深深看向她的眼底,“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到。”
单郁愣了一秒,似懂非懂。
但她很听话地点了下头。
“嗯。”温亦弦松开她。
这场谈话终于结束,单郁看着温亦弦走到门口,细长的手指搭上金属的门把手,然后,女人又回头,“你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单郁不假思索,“没有。”
温亦弦眸子垂了下,又很快抬起,她轻轻勾出一抹笑。
这是今天整个晚上单郁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唯一一点温柔跟怜惜。
女人嗓音轻柔,“早点睡吧,晚安。”
单郁的嗓子一时被哽住,她艰难地滚动了下喉咙,“晚安。”
女人按下门把手拉开门,走廊的微光投射进来,之后又替她轻轻合上了。
“砰。”地几乎听不见的一声轻响,那抹微光也随之消失,卧室重新回归到女人没来之前的样子。
安静,昏暗。
单郁在原地又站了两秒,喉咙吞咽了下,她才后知后觉刚刚那种被哽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喉咙在发酸。
又僵又涩。
单郁十指紧握成拳,好一会儿,又精疲力竭地松开。
温姐姐已经走了,她说了那么多话。
可是,没有一句话是问她为什么要动手。
也对,老师肯定说的是董蔷薇骂她了。
可她早就不在意别人的谩骂。连被打的董蔷薇本人都不知道,究竟是哪句戳到了她的伤口,恼羞成怒。
单郁慢慢蹲下来,就地在木制地板上蹲坐。
旁边略高处的台灯映照在她身上,在旁边拉出一道小小的一团影子。
温姐姐是觉得,她就是这么任性的人吗?
难道别人随便的几句辱骂能和那次私生饭骚扰温姐姐相提并论,值得她情绪失控?
其实……虽然温姐姐问了,她也不会说。
单郁胸腔那一块儿空空的,她轻轻地呼吸,好像只有呼吸能够给予她一点肯定,肯定她存在于这个世间。
这样的感觉就是难过吧。
跟从前被爸爸打骂被同学孤立,甚至失去和妈妈跟奶奶的感觉都不同。
这种感觉很淡,却又几乎完全攫取了她所有的心力
因为这份难过来源于温姐姐,所以才这么特别。
你不应该这样的。
对于温姐姐来说,你就是一个小孩子,你就是她的妹妹。
姐姐训妹妹。
从温姐姐的角度和心理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吧。
从前在村里,每当到了放学的时候,沿途的矮房子都升起袅袅炊火,路过时能听到里面小孩的哭声、大人的训斥声。
烟火气满满,温暖又吵闹。
你从来不说,可是心里很羡慕那些小孩,哪怕是家长恨铁不成钢的打骂。
你从前想要的、没敢想要的,亲情、关爱连同物质,温姐姐都一并给了你。
你凭什么还敢要奢求,奢求她对你也是特别的。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不是存在于你的幻想之中,只满足你心情寄托的存在。
单郁跟自己解释、劝慰。
她永远笔直的脊背一点点弯曲,脸埋进了膝盖里。
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理解。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
温亦弦的行程是明天一早飞F岛。
二巡还在继续,她的三专已经开始筹备,这个季节的F岛是最适合取景的,需要收录的mv里,工作团队和当地最著名的摄影师已经预约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合上眼又睁开。
温亦弦叹息,这么看来明天肯定要水肿了。
不过还好,明天只是过去,后天才开始工作。
藕节般细白的长臂在黑暗里掀开了蚕丝被,温亦弦踩着拖鞋出了房门。
在隔壁那扇门前驻足许久,她最终按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里头静悄悄的,窗帘厚重的那层没动,只拉上了一层薄纱。
月光隔着窗户又透过洁白的薄纱倾泻进来,打在地板和床上,留下不规则的几何光影。
温亦弦屏住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潜入了房间。
直到落座于单郁的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女孩的睡颜,温亦弦才骤然察觉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么不正常。
你是中邪了吧?
温亦弦质问自己。
之前在自己同样黑暗的房间待了很久,现在温亦弦已经适应了这样昏暗的视野中视物。
她看清周围的摆设,也看清女孩侧着身子冲着她的那张冷清的脸。
呼吸规律而平缓,明显已经熟睡。
那么现在退出去?
温亦弦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甘心,好不容易才在女孩无知无觉的情况下闯进来的。
虽然这么想温亦弦更觉自己变态中邪……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都中邪了,就当是一场梦游罢了。
温亦弦跪坐在床榻,胳膊枕着床沿,单手撑住脸,她细细地看着女孩。
几乎目不转睛。
女孩在月光下愈发衬得冷白的小脸,形状恰好的眉骨,高挺而窄的鼻梁,羽扇一般丰翼的睫毛,和唇色浅淡的薄唇。
温亦弦悄悄对比了下自己的眼睫毛,有些失笑,女孩的眼睫毛比她的还要长。
从前她十几岁刚出道那会儿,还有个绰号叫“睫毛精。”
那眼前这女孩应该叫什么?睫毛怪?
温亦弦注意到女孩睡颜虽然平静,可眉心处却微微皱起。
不自觉的,她伸出手去想要抚平那处,可又怕惊醒单郁,终究作罢。
是因为受了同学的委屈,还是她刚刚的训斥太狠了?
温亦弦不得而知。
无论是哪个原因,都是她没有照顾好这个女孩。
“对不起。”
温亦弦只是嘴唇翕动,无声地在黑暗中对单郁念出这三个字。
有一有二就有三。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才能教导好一个孩子。
上次,单郁对人动手,她舍不得重责。
结果这回又出现相同的事,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态度没有引起女孩的重视才会再犯,所以她总不能一成不变。
你会不会觉得温姐姐待你太过严厉了?
温亦弦对着女孩的睡颜,悄然询问。
可是你是一个女孩子啊,不是每一次对方都刚好打不过你,也不是每次都刚好我的救援能到。
你这么细胳膊细腿的,太容易吃亏。
你知不知道?
我会担心。
温亦弦很想像往常一样戳戳小孩的肩膀,戳戳小孩的胳膊,可是现在不可以。
她只好隔空戳了戳单郁的脸颊。
我知道这次你很委屈的。
你们之间的对话,那个小同学怎么骂的你,我都问清楚了的。
别人不知道,我会不知道吗?
可是你那么要自尊,心思又敏感,一点儿也接受不了别人的可怜。
这次事件又是因为你的身世引起。
当温亦弦最后问出“你有没有话要同我说”而单郁回答“没有”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她家小孩对她也不想揭开那层伤口。
所以她没有再提。
她只能以监护人或者说姐姐的身份,从明面上的道理去教育妹妹。
小鸵鸟,小笨蛋。
温亦弦不知道小孩有没有听懂她说的话。
你不是没人要的小孩。
我会要你的。
只要你跟我说,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到。
夜色渐深,那轮清朗的月盘也在天空悄然移动黯淡。
手机嗡嗡震动,温亦弦快速地按掉了口袋里的手机。
大半个晚上,她都在做些什么无意义的事?
温亦弦摇摇头,她的眼眶熬夜熬得发酸,揉一揉,那酸意却又逃窜到了心口。
她扶着床沿缓缓起身,腿都麻了。
温亦弦看着床上睡得规规矩矩的女孩,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挽着自己的长发,俯身。
她的唇瓣珍惜又轻柔地在女孩眉心触了下。
女孩锁了一晚的眉头舒展开。
温亦弦略勾了下唇。
今晚中邪中得很彻底啊。
她自嘲,粉丝都说你是仙女,可是仙女寂寞久了,偶尔也会有错觉,动不该有的凡心吧?
不过,只是偶尔的错觉。
一场梦游,等天亮了醒过来,谁都不会记得了。
温亦弦往门外走,踩着最后一抹夜色,离开了女孩的身边。
-
次日的午餐时间,苏雨薇没来找单郁一起去食堂。
班里的女生一直都是以小团体为单位行动的。
只是哪个小团体声势大,哪个小团体存在感薄弱而已。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有有人的地方都逃脱不了的定律。
董蔷薇作为班花,是班里最顶端那个小团体的核心人物。
她在班里放了话,谁都不准跟单郁玩。
苏雨薇原先在二班属于边缘人物,游离于其他小团体之外。
正是由于落单,所以单郁的出现,她毫不保留地选择主动找单郁抱团,她们才成了二人组。
下课铃响,单郁整理好桌面的东西,身边却没出现平时那个总是第一时间来找她的女生。
单郁没多想,总也有人家整理东西慢一点的时候,她往前排走,到了苏雨薇桌边,“走吗?”
可下一刻,董蔷薇也到了这桌,她身后跟着平时的一帮子小姐妹。
董蔷薇敲着苏雨薇的课桌,“快点。”
单郁略皱眉,她看见苏雨薇迅速地把桌上的东西一扒拉,也来不及再管,连忙回答,“马上。”
然后,女孩路过她跟着董蔷薇她们出去了。
没看单郁一眼。
单郁站在原地,眉头越锁越深。
午休,然后是一整个下午。
单郁没离开自己的座位。
她想苏雨薇是有苦衷的,也明白班上目前的处境,所以她给苏雨薇时间,怎么选择只能看对方自己的心意。
结果,一直到放学,她也没等来苏雨薇的解释。
她大概也就明白了。
一时之间,单郁似乎众叛亲离。
温姐姐对她失望,班上唯一的朋友也舍她而去。
单郁泡在网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她见不到现实中的温姐姐,总可以看看网上的wendy,再不然写文或者查资料,实在没事了也会跟吹雪聊天或者看别人水群。
有次单郁跟吹雪瞎聊——好无聊,每天周转循环有什么意义。
吹雪:……你怎么这么丧。
单郁被“丧”这个字眼刺了下眼睛。
她什么时候跟这个字扯上关联了?
“丧”这种情绪产物怎么也得是衣食无忧的人群对于生活现状不满足而产生的伤春悲秋。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寄生虫,有什么资格丧?
温姐姐从来都不是她的所有物,苏雨薇之前她也没有过朋友,她在患得患失什么?
一年前的她一无所有,还负债累累,都愿意为了未来去孤注一掷。
如今的她,当真是温室里的好日子过久了,意志都泡消沉了吗?
单郁不允许自己“堕落”,对比一年前,她看到的未来已经清晰了很多。
接下里,是该调整自己了。
她要向前奔跑。
吹雪虽然鄙视的“丧”,但依然动着脑子替她出谋划策,想给她找点“有聊”的事情。
吹雪:不如我带你追星吧!
闻笙:?
单郁有种不好的预感。
吹雪:snow的绝顶颜值跟歌技了解一下?入股不亏!
我就知道……
一个把自己笔名设定成——吹爆初雪的家伙,还能带人怎么追星。
单郁觉得自己不用了解了,因为她可能比吹雪了解得都多。平时她在练歌房等温姐姐,没少听过snow的现场。
你听到的不是录音室专辑就是现场吧?我连你偶像没开嗓的随便哼唱都听过。我还见过你绝对没见过的snow素颜。
可是那又怎样呢?
单郁心想,我还是喜欢温姐姐……
吹雪给自家偶像吹了一溜彩虹屁,这才想起问单郁一句——对了,笙笙你自己有喜欢的明星吗?
闻笙:有啊,wendy
吹雪:!
吹雪:!!
吹雪:!!!
“……”
单郁面无表情地看着吹雪抽风,没有打断人家的亢奋。
吹雪:姐妹!那我们是一家的啊!弦音女孩!
吹雪:对了,我给你看个宝贝吧!
闻笙:?
吹雪给她发送了一个压缩文件过来。
单郁鼠标点击解压,进入解压后的文件夹,看见了十多篇奇奇怪怪名字的小文档。
她犹豫了一下,点进其中一篇名为《记录弦音的办公室恋情岁月》,结果……竟然是wendy跟snow的同人文。
单郁又随手点开了几个文档,没有一个例外,全部都是wendy跟snow的同人文。
吹雪:哈哈哈,笙笙你看见没有啊?
吹雪:这可都是我的私藏,姐妹对你好吧?
吹雪:我们一起磕cp啊!
闻笙:……
单郁瞪着那十多篇同人文,觉得自己的命格大概是天煞孤星,因为她想跟自己现在剩下的唯一一个网友友尽!
吹雪:怎么不回我消息,看入迷了?
吹雪:是不是很带感?
带感你个大头鬼,单郁头皮炸了下,手下摸着键盘飞速打字。
闻笙:这都哪个同人文写手写的,我想举报。
吹雪:???
吹雪:!!!
吹雪: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吹雪:你竟然是wendy毒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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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是温亦弦的生日,需要举办一场庆祝会。
单郁的第一篇无cp文快要完结,她把更多精力放在写文上,大半个月没怎么跟过温亦弦的行程了。
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可温亦弦的生日庆祝会,她不想错过。
wendy平时要跑巡演跟通告,弦音内部先要进行策划跟准备,于是周末没事单郁也去公司打卡。
她直属于小霖的管理,但去弦音报道的第一天就又撞上了郝阑。
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恰逢年底,单郁被她莫名其妙抓去帮忙,结果因为她毫无办公方面的经验,一点儿忙没帮上……
这回又在公司茶水间狭路相逢,郝阑再次绊住了单郁,说了一堆堂而皇之的官方话,半骗半威吓着单郁给她们部门办事。
单郁犹豫了一下,“这需要跟我们领导报备下,部门协调我就过去。”
她这学期弦音来的比上学期还要少,对公司目前的各部门状况更是不了解,被老油条一顿业务术语碾压,实在很难判断形势。
如果真是目前公司重头业务,其他部门都需配合,那她肯定得帮忙。
况且弦音是温姐姐的公司,就算其他同事不尽心,可她不行,一片砖一片瓦她都是能帮就帮。
“嗨,这还报备协调?又不要占着你干什么事!”郝阑笑眯眯,一副看小辈大惊小怪的表情,“就我们前几天联合荣乐、华顺那几个公司弄了个练习生培训会议嘛,是我们公司牵的头,然后荣乐那边说当时办了个微信群,可是他们公司有个练习生没加进去,群里设置了又不能随便拉人,让他们把荣乐那人拉进去。”
“我这有事腾不开手,你帮着稍微衔接下拉人进去就行。”郝阑随手写下一张纸条给她,匆匆忙忙就走了,“喏,这是荣乐那个练习生的联系方式。”
“哦……”单郁对那个培训大概有个印象,“那我找谁拉人?”
听起来似乎确实跟上次不一样,不需要她用电脑处理什么业务,挺简单的。
郝阑已经走出去几步,“去我们部门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行。”
“……”
单郁便去了综合部。
结果问了一圈下来,同事们都表示——这个群是培训公司办的,他们也不清楚。
其中有一个同事好心,翻了下资料,“我给你找到了培训公司的赵总电话,要不你联系一下?”
“谢谢。”
单郁这一个电话打出去,又是碾转好几圈,最后倒也是把这事儿给办妥了。
但她大概也明白了——郝阑是玩她呢。
因为绕到最后一通电话,对面的人还纳闷,“诶,你是弦音的?怎么换了个人对接,不是叫郝阑的吗?”
她这刚把练习生推过去,郝阑又不知从何处掐着点儿出现了。
“哦对了,我这还有个事儿需要你帮忙。”
单郁本就面无表情的脸彻底冷下来。
“阑姐,小单是我们行政这边的人。”
小霖突然出现,拽住了单郁。
她看着郝阑要笑不笑,“你这怎么还越过我直接指挥我的人呢?”
“哎呀。”郝阑懵了那么一秒继而笑开,上前拍拍小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知道这孩子是行政那边的,不知道竟然是你的人,那她要早说,我肯定不敢指使她做事啊。”
两个人虚情假意地客套一番,小霖把单郁领走了。
“什么情况,她为难你?”小霖问单郁,很是诧异。
单郁拧了下眉,最终摇头。
郝阑嗤笑一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随手抽了本文件翻看,还哼起了歌。
她倒真没想到单郁现在在小霖手下做事,实际上她今天在公司看见单郁的时候就很没想到了。
她只觉得震惊。
这小姑娘是狗皮膏药吗?
是怎么在弦音这个高水准高要求的公司苟到了今天?
郝阑真的很看不惯单郁,加上去年她所在的综合部年底考核失利扣除了一大笔奖金,虽然最大的原因在于她们部门本身,但她心底也在小本本上记了单郁一笔,让那小姑娘帮点忙,屁都不会,害死人。
她知道自己这种心理不对,但仍忍不住假想当时公司其他人都能帮他们一点,他们考核说不定就过了呢?
“阑姐,你这还哼歌呢?”她身后一个工位的年轻女生冒个头出来。
“啊,没事。”郝阑摆摆手,她刚刚那番操作也清楚自己部门这群同事肯定看明白了她故意折腾小姑娘,“我本来也没打算真怎么她,差不多了,小霖带走就算了。”
她哪有那闲工夫专门折腾人,这不刚好遇上了就顺手一回吗?
郝阑看清同事脸上不大对劲的神色,那应该叫担心?
“啧,真没事。”郝阑不由好笑,“小霖那人工作太较真儿,可是我也真不知道那是她的人,下次我请她喝个下午茶就好了。”
“不是……”另一个工位的中年男子也冒出了个脑袋,“你真不知道啊?”
郝阑看见部门里好几个同事不大对劲的脸色,心里跟着跳了下,“知道什么?”
她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年轻女生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和温总具体什么关系。”
“但是我就看见当初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温总是让舒舒带的她。”女生看见郝阑脸上突变的脸色,有点儿不忍心讲了,“然后好几次在食堂里,我们都看见她和温总一张桌子吃饭,还说笑。”
舒舒是温亦弦的首席助理,第一次来的新人就能让舒舒亲自带的,会是什么身份?
温总虽然和气,但不喜饭桌文化,只跟亲人或朋友一桌吃饭,除了确实需要的应酬,不会和人一桌吃工作餐。
“我们大家都猜应该是温总的哪个亲戚家小孩,堂妹表妹之类的。”女生叹了口气,“也难怪你不知道,那段时间你一直在休假。”
郝阑霎时面如死灰。
她故意戏弄了温总的妹妹,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整天,综合部的氛围都死气沉沉。
因为他们看见郝阑呆坐在那个座位上,桌面摊开的文件,一页也没翻动。
有几个同事想上去劝两句,看见郝阑那张阴雨密布的脸,迈出去的步子又给吓得缩回来了。
不得不说,平时郝阑在办公室里见谁都是一副冠冕堂皇的笑脸,虽然大家都知道不过是虚伪客套的假笑,但她冷不丁不笑了,那张脸看着真够刻薄可怕的。
就这么颓废了一天,第二天郝阑就直接往温亦弦办公室递交了辞呈。
开工没有回头箭,事情已经发生了。
郝阑表面上也只能做出有脾性的样子来,她心底里分析得明白,她必须直截了当辞职,不然待下去肯定会被穿小鞋。
而如果她不主动辞职,到了被贬到别的垃|圾部门或者直接辞退的地步,履历上就不光彩了,那时她再去找新公司,更加艰难。
远在外地工作的温亦弦收到消息,直接下令扣住了辞呈。
她让舒舒带话,“等我回来面谈。”
别的同事看情况也觉得郝阑凶多吉少,怕不是温总回来要算账,但大家还是安慰郝阑,“冲动了吧,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单郁猜到了郝阑心中所想,她虽然不善于跟人打交道,但并不至于傻。
相反,她看得挺剔透。
在郝阑递辞呈后没多久,她不声不响地也跟舒舒递了辞呈。
可单郁最开始是舒舒一手带起来的,从前她办砸过不少小事,都是舒舒替她摆平的,在这个公司里,除了温亦弦,跟她最熟的就是舒舒。
舒舒有点儿舍不得,她劝单郁,“温总一直很疼你这个妹妹。”
是啊,可也只能是妹妹……
单郁心底苦笑。
单郁直言,“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和郝阑必须走一个,否则郝阑的心会一直悬着,时时刻刻担心被算计打压,怎么可能还会留下来安心工作。”
“其实我知道的。”单郁跟舒舒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和温姐姐的关系,正常的职场中出现这种不可调和的人际关系,该走的是我,领导都应该舍小取大才是。”
郝阑在弦音的价值比她高了不知多少倍。
况且……
单郁自己本就没打算往后留在弦音。
她真的该走了,不只是离开弦音。她在温姐姐身边待了快一年了,上个学期温姐姐为她的成绩操心,这个学期她又给温姐姐带去了更多的困扰,对私生饭动手,对同学动手,早恋风波,还有请家长……
其实她们之间也有过很美好的时期,那个只有她们两个人的自驾游、她的生日、温姐姐过年连夜赶回来吃她的饺子……
她喜欢温姐姐拿手指戳她逗她玩,也喜欢晚上敲开温姐姐的房门送上一杯温牛奶。
只是那些美好都如同一个又一个的泡沫。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恍若隔世。
最大的源头是她,情人节那晚她不该越界。
她留在温姐姐身边,无论于温姐姐还是于她自己都是不利的。
这一回,单郁想要一个人踏上前路,她要重新拾起她遗失的意志。
借着这次郝阑的事件,单郁不光递交了辞呈,同时还提出了搬出温家。
“我不准。”
温亦弦第一时间就拒绝了她,“就算我答应,奶奶也不会同意。”
“单郁,我不准你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言衿:wenyd跟snow的同人文?考虑过我的感受吗!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