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许婚[娱乐圈](GL)>第32章 

  晚上七点, 雪城的天光稀薄,大半个城市都隐入黑暗,某一个瞬间, 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临街的高楼铺开五颜六色的灯光。

  市中心的晚场,跟白天是另一番模样。

  温亦弦抵达暗月的时候,眼神先随意在大厅扫视了一遍,无所收获,继而被服务生领到了包厢。

  “言总今天怎么转性了?”温亦弦把手包放到一边, 入席。

  言衿抱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东西,津津有味, 温亦弦来了她都懒得理,眸子掀了下,又放回屏幕上, “来得真早。”

  语调寡淡, 尾音掺着一点儿不屑。

  温亦弦凑过去瞄了眼。

  ——是唐初雪的舞台剪辑。

  这东西言衿也不知道看了有没有一百遍, 反正温亦弦看到的起码两只手数不过来了。

  “咳。”温亦弦自顾自先倒了杯热茶喝, 天凉, 她不会委屈自己, 反正言衿这人一时半会儿哄不好, 她也犯不着哄, 那得唐初雪来治, “我不是先跟你打了招呼会晚点来嘛。”

  “呵。”

  言衿弯起一侧唇角。

  “你差不多得了啊, 初雪忙着没时间陪你,气撒我这儿来了?”温亦弦没好气,“我可够义气了,还来陪你吃饭。”

  “我还缺陪我吃饭的人不成?”

  言衿撇嘴, 试图挽尊。

  温亦弦单手撑着下颌,半笑着看她。

  “……”

  言衿要自闭了。

  成成成,可把你牛逼坏了。

  “对,就你们忙。”言衿按铃让服务生上菜,“你们都忙,初雪不见人,你陪我吃顿饭都要回家赶场子一趟,有人惦记就是好啊。”

  “哎。”温亦弦忍不住笑,敲了敲桌子,“言总别介啊,怎么还委屈上了呢。”

  “要不我陪你去外头待会?”温亦弦指了指门,“我刚来的时候好像听到快到竞舞环节了,你不是最喜欢的吗?”

  “……”

  言衿看她的眼神比刚刚又怨念了一倍。

  温亦弦也懵了:“?”

  “初雪会吃醋。”言衿把玩着手机,细长手指摩挲着金属边框。

  一边儿郁闷,一边儿又有点儿觉得甜蜜的意思。

  “她又不在。”温亦弦使坏,“我不告诉她。”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言衿敢去,她肯定要跟唐初雪打小报告。

  暗月服务很到位,菜很快就上来了。

  “不去。”

  言衿捉起筷子开始夹菜,挑了块儿排骨,慢条斯理啃起来,另一手也没闲,把刚刚那个视频找出来,手机就近找了盘凉菜靠着,又开始看。

  “我要去玩了初雪是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就会不高兴,我想想她不高兴的样子,我心里更难受。”

  “我不做让她不高兴的事儿,不管她会不会知道。”

  “……”

  你绕不绕啊?

  温亦弦无奈,怂不就是怂吗?

  直接说怕老婆呗。

  所以这人才一来就钻进包厢,抱着手机看自己女朋友吗?

  两个人吃着饭,时不时刺对方一句,开着玩笑,时不时又说到下一阶段弦音的工作计划。

  以她们的工作性质和两人之间的关系,生活和工作已经没法分得太开,也没必要分开。

  温亦弦被言衿感染,吃饭也摸出手机,她习惯性拉开微信,视线在列表上过了一遍,扫到某个头像的时候,微微停顿了零点一秒,然后又退出微信,上了微博。

  温亦弦心不在焉地刷着热搜,突然回味起言衿起先说的那段又绕又怂的话。恋爱里那些复杂的小情绪她不是很懂,但此刻有那么一点点莫名的冲动,觉得挺好玩,还挺想体验一下。

  很快她一笑置之,浮光掠影的念头罢了,她连个潜在可发展对象都没有。

  这场半工作餐吃到一半,言衿收到了电话,临时有了别的事。

  温亦弦不可能再回家单独弄一桌,送了言衿出门便打算回包厢继续吃完这顿饭。

  谁知她刚走过大厅,进了包厢的走廊,就被一人拦下了。

  年轻男子五官端秀,身量也是一等一的。

  暗月里空调很足,也可能是喝酒喝的,他只着一件银灰的衬衫,长腿裹在西装裤里,胳膊一伸,手掌抵在墙壁,把过首给占了一半,恰好挡在温亦弦正前方。

  白俊的脸上熏着酒红,浑身都是酒气。

  温亦弦以为对方认错了人,暗月的消费人群少有不懂规矩的,况且男子皮相气质算不错,不至于是醉酒骚扰女生的,她正要开口,细一看突然又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

  稍一思考她记起来,眼前这人叫吴宥。

  吴宥刚拍完一部偶像剧,天天窝在剧组,整个人都快闷坏了。这次是跟自己原生态圈内的二代们出来玩的,身边没跟公司的人。

  自打他在经纪人跟前大放厥词说要把到wendy,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一天不在算计。

  吴宥几次三番在镜头前表示对wendy的好感,风言风语造势得很足,但他本人却没有再贸然跑到弦音去找过人。

  追女人讲究策略。

  在他眼里,wendy跟他原先的女人不大一样,所以策略用的也不一样。

  但终归也就是那些套路,深情嘛、体贴嘛,女人不就吃这一套?

  深情的部分他在镜头前展示了,几个月了,时不时告个白,我可是依旧对你痴心,并且我还好男人,我没去打扰你。

  至于体贴,他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但今天,似乎上天眷顾他,送上门一个绝顶的好机会。

  吴宥跟朋友玩得兴起喝多了,出门放个水顺首还打算抽根烟透透气,没想到就看见了温亦弦。

  缘分呐。

  不光偶遇,他还看到温亦弦送言衿出门。

  言衿的景沉在雪城的名气不用多说,显然是wendy来找资源的。瞧她一路送人上车,还笑到“虚伪”的一脸讨好模样,至少在吴宥心里是这么定义的。

  既然都是找关系,那么能找言衿的,自然也能找他吴宥的。

  吴宥自谙家中背景,略一思索,酒精上头的他计上心来。

  “wendy。”吴宥手臂依旧撑在墙上,他觉得这个姿势挺帅挺man的,暂时不打算换,他咧嘴,“我叫吴宥,我一直很欣赏你。”

  温亦弦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给个礼貌的微笑,但最终又没有,只是那么面无表情地看他。

  吴宥心里无端发毛。

  但很快他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淡定淡定,圈里暗恋她的男人多的去了,她肯定有了戒备,这你不早知道吗?所以你才下了这么久的苦功夫。

  现在,你该祭出你的杀手锏了。

  “那个,多的我也不说了。”吴宥挠挠头,“你最近在办巡演对吧?”

  “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演唱会需要很多申报的。”吴宥几乎是明示了,“比如……场地啊,现在也不好申请。”

  公司厉害的自然公司会替人搞定,但如今也有一些明星是需要出席饭局陪酒甚至一些别的活动的。

  吴宥越说越有底气,对啊,他是可以帮人的那一方啊,眼前这女人是该求人的那一方。

  “反正不管什么困难——”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帮你想想办法,通通门路。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女人淡声打断了他,“不好意思,如果没事烦请让让,如果有事,请先预约我的公司。”

  说完,温亦弦便绕开他,径直往里走。

  吴宥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抬手扣住了温亦弦的肩膀,人也凑近了些,他放低了声音,“等等。”

  温亦弦没避开,心下一惊,她面上更冷了三分,“你想在公共场合被架走吗?”

  “不是!”吴宥连忙否认,“wendy我不是想冒犯你,你听我说,我真能帮你!我爸!”

  吴宥顾不上许多,他一着急,只把声音刻意压得很低,还是说了出来,“我爸是吴谦!”

  这经典句式,温亦弦差点儿梦回n年前。

  都什么年代了,这些二代们就没点新鲜话了?

  温亦弦定了定神,这才弄懂前因后果,是这么回事儿啊,那就……对不住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生生从吴宥的桎梏中脱离出来,肩膀生疼,但她没有什么疼痛的表情,也不像刚刚被吓到时表情那么冷了。

  仙女wendy的人设,在众人心中一直都是温柔的。

  此时也不例外,温亦弦心态更平,她脸上恢复一贯的淡雅,“房地产那个吴谦?”

  细听,还有几分柔意。

  女人嗓音条件得天独厚,即使你能感受到她对你的无感甚至嫌弃,依然会觉得她说话声音悦耳温柔。

  吴宥愣了愣,“对。”

  “哦。”温亦弦回了他一个字,再没眼神给他,彻底走了。

  吴宥如坠冰窟。

  这回他没敢拦人。

  都说wendy是圈内有名的温柔,跟同公司走清冷人设的snow大不一样。

  可吴宥刚刚跟wendy对峙那几秒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冷,但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那种仿若长期上位者的威严,震慑到了他。

  那个女人身上真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吗?

  回忆刚刚的感觉,吴宥心底发毛。

  不会的。不会的!

  他跟自己说,那女人刚刚还对言衿谄媚讨好,虽然他老子吴谦的势力抵不过言衿,但差也差得不算太远。

  应该不算太远吧?他记得之前雪城经历过一次变天,那时他还只会玩乐,他老子当时遇见了什么战局怒不可遏,然后说言衿不能太过分,说他家就算比不上言衿,但差也不至于差到哪去。

  那温亦弦既然对言衿那样,自然见着他老子也是该低头的。

  可他眼前又晃过温亦弦在他说出他老子名字后那淡然的样子,以及那一声近乎于无视的“哦。”

  吴宥一颗心七上八下。

  他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在他身后躲在大厅人群中某人的狂喜,以及隐匿在各色灯光中的几抹白色闪光。

  -

  次日是情人节。

  唐初雪没再把女朋友一个人撂下,特意赶了回来。

  因为言衿跟温亦弦的合作关系,她们手底下几个助理也熟的很,都是女孩子,也都单身,在这么个节日可怜的很。

  于是,言衿跟温亦弦作为老板干脆就办了小型聚会。

  大家今晚一同热闹过节。

  赶上周末,单郁也想跟在温亦弦身边,温亦弦以“不可以哦,小朋友就该有小朋友的亚子。”拒绝了她。

  这种聚会,都是成年人了,肯定是要喝酒游戏的。

  而温奶奶被温爸爸和温妈妈接走了,他们手头的事儿告一段落终于赶回来,虽然春节已经过去很久,但一家人还是想补个团圆。

  温奶奶的意思是接着单郁一块儿去,单郁却说,“我在家等温姐姐就好。”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点半。

  单郁在二楼卧室写文,之后今天的份额更新完了,便开始查资料。

  纸张在空气中抽动的声音混着轻微的一点儿动静。

  单郁立马站了起来。

  她走下楼梯,果然是温姐姐回来了,舒舒正挽着人,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见到她大松一口气,“帮我放下钥匙。”

  单郁从她手里接了放在玄关的鞋柜上,然后赶紧去倒了两杯温水过来。

  她闻到了酒味,不止温姐姐身上的,舒舒身上也有。

  “我喝的也不少。”舒舒给温亦弦喂完水后才自己捧着杯子连灌了几口,“不过比温总好多了,她今天喝得真不少。”

  单郁看向坐在沙发伤的女人,眉眼微垂,和平时的坐姿没什么两样,安安静静的,只是两颊多了点儿红晕。

  “主要温总游戏水平太差。”舒舒都无语,“看她一脸聪明相,没想到输这么惨。”

  “不行,我也晕。”舒舒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有点儿缺氧,她揉着太阳穴,眉头都打结了。

  “舒舒姐,你回去休息吧。”单郁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一角,确定司机正等在门外,“也不早了,晚上我照顾温姐姐就好。”

  “你照顾温总?”舒舒摇头,摇了两下发现脑袋更晕,“恐怕不行,温总平时脾气很好的样子,但是个人意识很强,你没看我们外出她都不爱折腾人使唤人,清醒的时候她能自己做的都是自己做。”

  “可现在不清醒啊。”单郁走到温亦弦身边。

  女人呆呆看着虚空中某一点,安静地呼吸,时不时眨一下眼。

  平日运筹帷幄的女人,此刻一动不动坐在那,只能等着别人安排,莫名有种乖的感觉。

  “嗯,你别看她现在任人摆布似的。”舒舒食指点在自己太阳穴,一下一下按压,似乎头疼极了,也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眼前女人的棘手,“她现在是醉了,但也不准什么人碰她的,比要是谁碰她,她反应可比清醒时激烈多了。”

  舒舒叹了口气,指指自己,万般无奈,“也就只有我了,温总熟悉了我,所以醉狠了的情况下,我动她,她不会反抗。”

  你动她,她不会反抗。

  单郁不知这句话怎么了,听起来有那么一丝丝的让她心里不舒服。

  她立在温亦弦身边没动,垂眸看着女人在那放空眨眼。

  她看了大概十多秒,舒舒那边又叹了口气。

  单郁半跪下来,在舒舒眼睁睁来不及阻止的视线下,握住了温亦弦的一只手,“温姐姐。”

  她唤她。

  温亦弦侧了点儿头,浅色的眸子里空空的,并没有把她看进去似的,但应了声儿“嗯。”

  舒舒都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来不及阻止单郁的大胆行为,只能掩耳盗铃不让自己看见那可怖的场面。

  结果意料之中的惨叫竟然没有出现。

  她悄咪咪从指缝去看那两人。

  她们家原本应该暴力相向的温总,此刻还是那么安静,舒舒甚至觉得,那状态都不该用安静,简直安详了……

  呸。

  童言无忌。

  舒舒在内心啐了一口,顺带老不羞装了个嫩。

  “温总?”舒舒小心翼翼喊了声人。

  “嗯。”温亦弦这回也应了她,但没抬眸施舍她一个眼神。

  这才是温亦弦正常喝醉的样子。

  比平时有点儿冷,不大理人。

  “这是你说的不让人动吗?”单郁握着温亦弦的手看向她,嗓音清淡。

  “呃,这当然不是!”舒舒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然后她看见单郁随着她这句话微微拧起眉头,立马又赶紧解释,“当然我也不是说温总会多凶残,就是她要别人来,肯定就会推搡,就不让人碰她,女生嘛,可能本能反应,着急了甩个巴掌,指甲抓一下都是常事,就很抗拒,但也不至于多大打出手,把人揍到趴下是吧。”

  但也够让人喝一壶的了。

  单郁点头,了然。

  舒舒却在她点头的过程中眼睛渐渐亮了,“那行,既然温总不抗拒你,那小单,今晚温总就交给你了。”

  “其实虽然我跟温总熟了,她不会在我靠近的时候动手,但每次她清醒过来心情都会不怎么好,我看得出来,她还是会介意一些东西,你们是亲人,大概她会接受度高一些。”舒舒想,应该是因为血缘吧,天生的亲密,所以单郁明明第一次接触酒醉的温总,温总也没有生气。

  单郁也没解释别的,只点点头。

  舒舒走后,单郁去煮了醒酒汤。

  她有点后悔,刚刚应该留人喝完醒酒汤的。

  “温姐姐,喝汤。”单郁把碗端出来,放在桌上,还搁了只瓷白的汤勺。

  温亦弦看向她,然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茶几上的汤碗。

  时间凝固了几秒。

  不知道那只青花瓷的碗是有多漂亮,女人就那么一直盯着,没有行动。

  头顶的大灯没开最亮的白光档,因为深夜了,单郁调到了昏黄的柔和档。

  光线此刻落在客厅里,给垂着头的女人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圈,一切都静悄悄的。

  单郁从茶几上拿过碗,犹豫了一下,舀起一勺抵到温亦弦唇边,“喝汤。”

  大概是汤的香气刺激到了温亦弦,她眼珠稍稍动了下,然后自己抬手接过了碗。

  单郁松下一口气,也悄悄失落了一秒。

  一碗汤只下去了小半碗,温亦弦便喝不下了。

  接下来的环节,单郁有点儿头疼。

  该洗澡了。

  照道理单郁很清楚,喝醉的人最好不要洗澡。

  可温姐姐是那么爱干净的人。

  “你要洗澡吗?”单郁不抱希望地问了句。

  她想,温姐姐不说话她就只给温姐姐擦一擦算了。

  温亦弦竟然没像之前那样入定了,她闻言自己站起来,“洗澡。”

  “……”

  单郁一惊,她跟着温亦弦往楼上跑。

  在沙发上拿过自己手机的时候看见有未读消息,是舒舒发的。

  估计跟照顾温姐姐有关,她连忙开了看。

  ——温总喝醉了不能洗澡,千万别提洗澡的事。

  “……”

  单郁想锤自己。

  单郁把手机收好,走进温亦弦房间的时候,女人正站在自己的衣柜前,衣柜已经拉开了,可她像是被施了定身符,一动不动。

  房间黑漆漆的,也没开灯。

  单郁走近两步,她屏住了呼吸,也不大敢动。

  观察了几秒,单郁判断这是又进入放空状态了,就跟之前在沙发上一样。

  单郁一时进退维谷,不知道能不能说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开灯。

  就怕哪个动作刺激到放空的温亦弦,这女人要是重新启动接着跑去洗澡,她真要束手无策了。

  “温姐姐,你坐下,我给你洗洗脸,擦擦手脚可以吗?”单郁陪着人站桩子,也不能一直这么站整晚呐。

  她能熬,她也舍不得温姐姐这么站着。

  万幸,刚刚洗澡那事儿像是翻了片儿,温亦弦应该不记得了,她听了单郁的话,低头安静了几秒,自己走到了床边。

  单郁长出一口气,她也不敢往外跑,放任温亦弦一个人在这,先开了房间的灯,然后赶紧钻进了温亦弦房内的洗浴室,打了盆水出来。

  先是脸,再是手,单郁换了两盆水。

  最后她捧着一盆水走到床尾处,她抬头看了温亦弦一眼,这人眼睛已经完全没有焦距,单郁半跪下来,抬手握住了温亦弦的一只小腿。

  一股退缩的力首,单郁顿了下,她抬眸,对上女人的视线。

  温亦弦眸子里写满了烦躁与茫然。

  在视线触及的一瞬间,杏仁眼像是聚焦了一秒,极短的时间,似乎疑惑似乎挣扎,然后那些情绪又渐渐散去。

  单郁一直没松手,她记得舒舒之前的话,心里都做好了可能要挨一脚的准备。

  反正是温姐姐,她不介意。

  可是,她手中却突然没有了反抗的力量,女人整个人放松了。

  单郁愣了一下,继而抓紧时间,她飞快地给温亦弦脱了拖鞋,依着半跪的姿势,给温亦弦洗完脚后,将脚搭在了自己膝盖上。

  从前,她也给奶奶洗过脚。

  这是村里的传统了,小孩子总是要尽孝首。

  可是这个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的手偏凉,平时就比温亦弦体温稍低些,此时温亦弦又饮了酒,那双玉足握在手中温热的,很纤细,也不似老人家粗糙。

  单郁不知为何出了个神。

  倏忽间,头顶的吊灯闪了下,温亦弦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单郁像是惊觉,她立刻回过神来拿着毛巾给人擦干水,把人扶回了床上。

  “温姐姐,可以睡觉了。”

  女人很听话,也就这种时候会听她的话。

  单郁刚说完,温亦弦就秒闭眼,像是困顿到不行,终于得到一声指令解脱了。

  解脱前,不知道哪来的礼貌,女人嘴唇翕动还送了她含糊的两个字,“谢谢。”

  “……”

  单郁失笑,您知道您在谢谁吗?

  才二月份,夜里依然有些凉,虽然家里开了空调,单郁还是给温亦弦把被子掖到了下巴处。

  又想着温姐姐饮了酒,怕会勒到人不好透气,又将被子稍稍往下拉了点。

  单郁去倒了水,关上了温亦弦房里的灯。她自己跑出去稍稍洗漱了一下,就又跑了回来。

  她不放心。

  从前她那个爹常常晚上喝得烂醉,都是她妈妈在照顾,后来两人离婚,她妈妈走了。

  那个人依然喝得烂醉,醉得狠了,还会突然冲到杂物室,翻出几本积满了灰的书,抱着又哭又笑,一边哭笑还要一边指着单郁鼻子骂人,单郁才不想照顾。

  可是她不管,奶奶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从床上爬下来照顾儿子,单郁只能抢下这个活儿。

  单郁醒酒汤煮的熟练就是因为她爹,她通常煮碗汤喂点汤水给那人,敷衍了事,也就不会再管了。

  可是,很多次她回了自己房间半夜还是会睡不着又偷偷跑出来,房门一开,即使还隔着她爹那扇门,震天的鼾声回荡在客厅里。

  单郁便安了心,才敢回去继续睡觉。

  醉酒的人睡觉,是很容易出事的。

  仰着睡体位不对,万一半夜呕吐,可能气管堵塞窒息而亡。

  单郁搬了个靠椅过来,反正周末,她就是今晚不睡觉都没关系,她窝在靠椅里守着温亦弦。

  困了就玩会儿手机。

  到了后半夜,房间里的酒气似乎都散尽了,温亦弦躺在床上,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侧躺着,面朝单郁的方向。

  单郁安了心,她从椅子里下来,趴在了温亦弦的床边。

  在黑暗里待了几个小时,单郁已经适应了昏暗的视线,屋子里昏黑安静,月光从树梢上透进来,漫过窗帘,只余下浅淡的光线。

  女人睡得很沉,呼吸清恬。

  单郁打了个哈欠,不知怎么就也跟着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不过十几分钟,半趴半跪在床边的姿势实在不大好受。

  单郁脑子有点儿犯沉发懵。

  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女人,两人脑袋挨得很近,再近一步,她几乎能感受到女人喷薄的呼吸。

  单郁眨着眼,呆呆看着温亦弦的睡颜。

  光洁饱满的额头,好看的眉骨,小巧的鼻尖,微嘟的嘴唇,无害又温柔。

  是哪一秒她动了?

  极短极轻地碰了下,一触即分。

  黑夜里待的久了,她的唇瓣比之前还要凉三分,碰到时,被对方的温度快要融化。

  感觉很软,软绵绵的,比她在小卖部买到的任何五颜六色的漂亮棉花糖都要软。

  没有丝毫酒味,只有一点点清甜的香味。

  她退开后,看着女人白皙的脸上那片淡粉的唇。

  单郁脑子一阵一阵地“嗡。”

  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生理钟的缘故,单郁在平时上学的点睁开了眼睛,昨晚没拉窗帘,她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光线。

  一瞬间,眼前闪过什么。

  单郁脸色发白。

  洗漱完走到楼下的时候,温亦弦正在餐厅吃吐司,跟她打招呼,“过来吃早饭。”

  桌上除了吐司和酱料,还有一袋小笼包。

  看样子是温亦弦早起出去买来的,那是单郁的口味。

  单郁落座,拿过纸袋,用筷子夹了只安安静静地咬着吃。

  “昨晚辛苦你了。”温亦弦给她倒了杯酸奶。

  单郁咀嚼的动作顿了下,温姐姐醉到放空,竟然第二天起来还能记起隔夜的事情。

  她心脏狂跳,第一反应,还好她当时做那件事的时候,温姐姐已经睡着了。

  可是……

  单郁低着头,闭了闭眼,沉默两秒,“不客气。”

  “不会跟你客气,跟妹妹客气什么?”温亦弦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学着平日奶奶常调侃她们说的话。

  单郁淡淡“嗯。”了声。

  餐桌上摆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玫瑰,昨晚温亦弦带回来的。

  是舒舒和小霖昨天在聚会上合资送她的,情人节的礼物,“望老板多多关照。”

  “单郁有收过花吗?”温亦弦问她,话音落下不到一秒,不待单郁回答,她自己又接上了,“单郁还没成年,怎么能过情人节,当然没有收过花啦。”

  “……”

  她又在逗她玩。

  单郁咬着包子,抬眸看了温亦弦一眼,以不变应万变。

  女人杏仁眼弯着,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可爱很好笑,笑了好半天,然后伸手从花瓶里抽出了那束玫瑰花,就这么直直递给她,“没事啊,温姐姐送你花。”

  单郁手中一个用力,筷子差点儿夹碎了那只小笼包。

  清晨的光很清透,浅木色的餐桌上,女人在她对面浅笑看她,如曾经无数个早晨。

  却又跟那些早晨截然不同。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花。

  象征着爱情的玫瑰,多美好?可昨天才是情人节。

  今天已经过期,这束玫瑰多么不合时宜,好像不合时宜的某些感情。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温亦弦:错误的人?你再说一遍!

  单郁:不……我说的是吴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