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郁这些天一直憋着。
对于cp的事, 她不信，她生气……却还有几分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和害怕，积淀在心底好多天, 非要得到温姐姐的亲口否决才能罢休。
因此，她今晚越了界。
自己都不知道何处来的勇气跟资格“以下犯上”胆敢质问温亦弦。
那种关系？什么关系？
这话来得突然，温亦弦甚至一下子没想起来吴宥是谁。
等想起是那个和她单方面传绯闻的二线流量，她又反应过来小鸵鸟今夜竟不似平日待她那副恭敬态度，这话说得近乎于质问。
小鸵鸟怎么了？
温亦弦直截了当：“不认识。”
她观察着小鸵鸟的反应。
女孩望着她，得到回应后点点头, 周身上那种冷冽的气势一下子收了很多。
温亦弦不由有些动容，小家伙每日读书学习, 周末又工作，被身上的债务和过去的记忆压的喘不过气来，竟然还能抽空分心来关心她的一个烂绯闻？
“怎么？”温亦弦收了手, 双手抱臂拉开了半步的距离, 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睨了单郁一眼, “管起姐姐来了？”
她存了玩笑逗弄的成分, 对今晚气势惊人的小鸵鸟感到新鲜且喜闻乐见。
但刚刚那个气势夺人的女孩却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像是被什么情绪支配所充起的鼓囊气球, 突然之间给戳开了个口子, 一下子泄了气, 平静下来。
单郁恢复了怂不拉叽的模样, 脑袋低下去, 像是认错, “我看到了同人文，里面很多讲得跟真的一样。”
“……那种东西都是假的。”
温亦弦无言。
她对单郁的反复无常摸不着头脑。
转瞬又突然回想起刚刚她过来时看见单郁盯着手机的样子，她语气骤变，“你就看同人文看到这么晚？”
一下子, 真有几分不悦了。
温亦弦语重心长，“那么无聊的东西不能占用你的时间。”
单郁自知理亏，“我不会再看了。”
温亦弦盯着她，目光少见的凝重。
又训斥了几句，在温亦弦气场的高压下，单郁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再看同人文，温亦弦才勉强放过了她。
她本来都打算让单郁回去睡觉了，谁知小姑娘站在桌前，却突然问她，“对温姐姐来说，恋爱是无聊的东西吗？”
你懂什么恋爱？
温亦弦心想，你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屁孩……尤其发育得还比同龄人慢那么多。
视线不经意瞟过小鸵鸟的身型，昏暗的光线里女孩子的轮廓模糊，温亦弦恍然发现女孩的身高比起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不知不觉竟然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过分瘦削的模样，但某处姣好的曲线倒是丰盈了不少。
唔，看来一中食堂的伙食也不比她们温家的差多少。
温亦弦拿捏着长辈的心态，一时有点儿欣慰，没在意单郁的问题，只随口回了句，“我说的是同人文。”
她本来还想说，小孩子家家的现在重心该放在学习上，恋不恋爱的，跟谁恋爱之类的，都不是单郁该思考的问题，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官方了些，单郁本就是冷僻的性子，她做姐姐的还是别总太严肃，于是又憋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听出了她对恋爱的话题没什么兴趣的态度，单郁眼皮垂下去，没再瞧她，“哦。”
声线冷清，人也冷清。
“行了，回去睡吧。”温亦弦搓搓手臂，蓦地觉得周遭比方才冷了几分，果然还是秋天到了，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外面晃荡了不过几分钟就扛不住了。
她作为姐姐，是想看着小家伙回去才放心的，结果她等了两秒，单郁纹丝未动。
“嗯，回去吧。”单郁撩起眼皮重新看她，“温总。”
整个人更加冷清了，言语间拿捏着上下属的分寸。
“……”
虽然在工作期间单郁有时候会喊她温总，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唤姐姐的，而且一分钟前都还喊的姐姐，突然就又变了。
温亦弦也不知道今晚的小鸵鸟究竟怎么回事，摆摆手回了房间。
-
国庆假期。
温亦弦自然忙得很，单郁跟在身边，接送机时她接信接礼物已经得心应手。
舒舒跟她说得清楚，贵重物品不收，食物不收，大的重的不好携带的不收，除此之外都可以收，尤其是那种礼轻情意重的，温亦弦很珍惜很重视粉丝的心情，贯来宠粉。
大部分琴弦们基本也都很懂事，不会乱送东西，单郁自打做助理之后没替温亦弦拒绝过什么礼物。
就这次，单郁接了几封信后已经伸出去的手改为了推拒动作，“不好意思，这个不收。”
女孩冷调质感的声线特别，机场的各种喧嚷中也会脱颖而出地勾起温亦弦的注意。
那是一张手工卡片。
丝带贴纸，做的精致，一看就知道是粉丝自己制作的东西。
人群拥挤，温亦弦只来得及看见上面最显眼的两个字——悠闲。
她不知单郁为什么不接，下意识准备自己接过来，余光中又瞥见了单郁绷成锋利线条的下颌，和女孩冷清的眼神。
温亦弦突然觉得自己像被什么击中。
她忍下了抬手去接礼物的冲动，由着身边助理将她拥出人群。
后来，温亦弦记起当时的情况，便问舒舒，“你知道悠闲吗？”
舒舒自然知道温亦弦别有深意，特意去查了这两个字，“老板，竟然是那个吴宥和你的cp名。”
“不过一小撮cp粉不成气候。”舒舒好笑，“温总怎么会关注这种小事？”
温亦弦先愣了下又摇头好笑，她当然不会关注这种无聊的小事。
她揉揉太阳穴，有点头痛，只是家里有个该好好念书的小孩看来挺关注的。
还是那种明明已经教训过却也不知道怎么就讲不听的关注。
-
假期后很快就是期中考试。
考前一天，学生们都沉浸在美好假期已经结束和竟然即将考试的双重重压下要死不活。
就这么个悲催的日子里，一班还出了件不大不小的趣事儿供他们津津乐道。
上午第二节 课下课，三班的体育委员跑来他们班门前找人。
单郁莫名其妙被喊了出去。
体育委员人长得大高个，才高一已经快一米八。
男孩子眼睛有神鼻梁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剪了个寸头，套着宽松的校服，笑一笑很有几分青涩帅气。
是个非常阳光外向的类型。
说话声儿也厚重不虚，“单郁同学你好，我想跟你认识一下。”
单郁仰头，看着男孩子爽朗的笑容，懵懵的不明所以。
认识一下？
“为什么？”单郁直白问。
男孩子笑容给她这句话问的僵在了脸上。
他虽然不算班草校草什么的，但自认长相还算不错，尤其一张笑脸是无往不利的。
还从来没有人能对着他这张热情洋溢的脸说出这么冷淡的话。
“呃。”体育委员短暂地卡了下壳，复又挠挠后脑勺嘿嘿的笑了，“那啥，就是一个学校的，我对你有好感，咱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哦豁！”“啧啧！”“呜！”
班门口聚集了几个男孩子，坏笑着看热闹，鼓掌。
有一班的，也有其他班的。
教室的窗户口也印上几张面容，班里的女孩子往外看。
“先从朋友做起也行。”男孩还眨了眨眼，“我对单郁同学很有好感。”把很字加重了读音。
单郁没怎么在意眼前的事，还在回想昨晚熬夜看的那篇小说，但突然起哄的吵闹声一下子将她思绪拉了回来。
她扫了眼四周看热闹的嘴脸又看了眼面前一脸期待的男生，就这个架势要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她真成小木头人了。
“不了。”单郁微微点头致意，转身就回了教室。
！
什么情况？
体育委员错愕愣在原地，他这是被拒绝了……吗？
这，这也太快了吧？
围观群众也都跟着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没意思。”
“单郁也太无趣了吧。”
几个看热闹的男孩子目瞪口呆完后纷纷嚷嚷。
尤其一班的人，平时看单郁就比较边缘，觉得这女孩成绩不行，又一口土里土气的口音，也就长得还不错，好不容易引了个外班的男生喜欢，以为终于有什么茶余饭后的消遣可以供他们玩了，没想到单郁这么平淡地就给拒绝了男生。
单郁步子迈得果断，表情也一如既往的冷静。
但其实内心，她并不如同学们以为的那样平淡。
在单郁的意识里，学校始终是一个很神圣严肃的地方，尤其在一中这样的雪城名校。
这样的地方，是不可以也不应该出现譬如“早恋”这样的邪念的。
那个男生的出现，太令她吃惊。
同学们似乎司空见惯并起哄的反应更令她吃惊。
最让她心绪波动的是，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表示了好感。
单郁在一个班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座位，抽出卷子看题当作感受不到他们的眼光。
竟然有人喜欢她？
单郁的心跳后知后觉开始加速，为这青春期的悸动，为恋爱这个朦胧词汇的懵懂。
她一直没想过自己已经到了这样一个青涩特别的年纪。
虽然在她们村里像她这样年龄的女孩子有不少都已经许了人家，甚至已经同居快要生娃的，因为毕竟是乡下，不像城里规矩，有些人家的女娃娃不爱念书便早早嫁人，等到了法定年龄再补票结婚。
但雪城可是正儿八经的城里啊，自然应该什么都规矩些。
单郁攥紧了手中那支钢笔，笔尖抵在试卷上。
婚约……
想到这两个字眼。
她也是有婚约的。
单郁的心跳不自觉又加速了几分，脑海中隐隐浮现一张温柔秀丽的面容。
一时是平易近人温婉的素颜姐姐，一时又是闪耀夺目盛装的超级明星。
她晃晃脑袋，被自己的幻念给吓到，想要赶紧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意识。
她从来没敢想过自己有资格被人喜欢，一身负债穷途末路，永远不讨人喜欢被边缘孤立，口音土气……
而有的人，气质出众，才华横溢，颜值顶尖，性格还好得不得了，被万千粉丝捧在心尖上喜欢着，从小便是天之骄女。
单郁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平静下自己的心境。
身后的两位男生却又在偷偷摸摸地嘀咕了。
小胖子：啧啧，咱班漂亮小姐姐被人惦记了！
眼镜男：别说，我觉得小姐姐刚拒绝人的时候贼漂亮，又冷又傲！
小胖子：是哦，刚进班那会儿以为她是那种老实巴交的，后来又觉得不是，总觉得小姐姐整个人越来越飒了，冷冷的，拽拽的。
眼镜男推了下眼镜：瞧你那傻样，就你当时还当面说人口音。
小胖子挠挠头：啊，你一说我才发现，小姐姐口音好像变了挺多，我说怎么感觉她声音特清脆好听了呢。
单郁随意在题干上圈了圈，她的口音一直在努力纠正，自从温姐姐鼓励过她，她常常抽时间练普通话。
小胖子：还有刚三班那哥们儿帅啊，直接就上咱们班门口来告白了，不带含糊的。
眼镜男：那不然呢？像你似的，喜欢五班那女生一直憋心底里藏着掖着不敢说？我觉得是男人就该像他那样！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女生是很难拒绝的！
小胖子倒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后边儿的话一下子飘得很远，单郁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她只是抓住了一句话：我觉得是男人就该这样！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女生是很难拒绝的！
如果，那个叫吴宥的男人也像刚刚那个男孩子一样去找温姐姐……
“呵。”
身边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打断了单郁的神游，她偏头，正正对上许困漫不经心又目不转睛的眼神。
少年唇角微勾，眸子半阖，只那么斜斜觑着人。
看起来像是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大好。
但今早上还好好的啊，中途大佬也没见遇上什么事儿，倒是她遇上了事儿。
“……”
单郁不知这少爷又犯什么脾气，反正最近大佬时不时看她，她一看回去，大佬又若无其事收回目光，莫名其妙的很。
单郁觉得自己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学霸兼校霸的脑回路。
因此，她收回视线又看回了卷面。
未曾想，大佬今天果然很不对劲，居然破天荒地开了口，“你竟然还在做五三。”
虽然总觉得像是在没话找话。
单郁回了他一个“你有何指教？”的眼神。
“你就不觉得吃力吗？”许困转着手中的水笔，一副高高在上的面貌，“我看你做了好长时间了，以为你总会发现的。”
大佬今天不光跟她主动说话，话还出奇得多。
并且态度比起往日的自恋，还多了几分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单郁分辨不大出来究竟是什么情绪。
“还行。”单郁敷衍地回了句话。
“咳咳。”许困摸摸鼻子，在单郁终于抬头重新看过来的时候，他又转过了头，把胳膊一竖支着自己的脑袋，丢了句话，“五三你现在不合适，还是刷《小题狂做》比较好。”
？
单郁愣了一秒。
这是来自学霸同桌的指点？
那是不是应该挺有用的？单郁思考着自己的水平。
她抿了抿唇，言简意赅回了两个字，“谢谢。”
许困一声不吱埋头就趴了下去，与此同时上课铃敲响。
单郁偏头诧异地看了眼同桌，大佬今天反常得离谱，竟然连上课都睡觉？
-
期中考跟月考相比没什么太大区别，总体流程一样，只是听说这次是七校联考，可以测试出学生在整个雪城的排名。
虽然一中在雪城是第一名校，但其他学校也有那么一些尖子生，最顶尖的那群学生分毫之差都是很重要的，需要这种联考的切磋知己知彼。
当然这对单郁而言，基本没意义，她总归是垫底的。
考试成绩出来，单郁跟上次月考相比又有了小小的进步，擦着边儿终于跳出了年级倒数50名，大部分的科目徘徊在60分左右。
值得一提的是单郁的语文，138分，这样的分数在一班也算高分了。
最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作文。
语文老师在台上宣布，“这次年级里作文满分的总共5人，我们班单郁就是其中一位。”
全班都在倒吸冷气。
“我们一班可是理科班！竟然还能出作文满分的选手？”
“就是！这像话吗？”
“卧槽，单郁作文满分？就她那看不得的成绩？”“这次是联考啊！乖乖，单郁平时看起来其貌不扬的……”
“人哪里其貌不扬了？你之前不是还说人就只剩下其貌可扬了，其余啥都废物！”
……
任凭底下学生窃窃私语，语文老师扫视着大家。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群小家伙，各个理科狂，永远不知道在语文上下功夫，难得他们班出了个单郁，可得拿出来大做文章，敲打敲打孩子们！
“你们肯定也知道，另外4个满分的，都在2班呢。”
二班是文科班，跟一班的理科相对应。
语文老师对着学生们苦口婆心了一番，劝导一班的同学们苦海无边，务必回头看一眼被他们遗忘的语文，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
再之后，她夸了夸一班作文满分的独苗苗，“单郁同学的作文真的很有灵气啊，因为是转学来我们一中的，之前没学过我们的方法，是自成一派的风格。”
“确实不是学校里教出来的千篇一律的套路。”语文老师望着单郁笑了笑，“老师特许以后单郁同学可以不按照我们练习的规矩来，照自己的路数写就行了。”
“我靠！”
“太爽了吧！”
台下一堆理科男愤而不平地低吼，羡慕嫉妒恨了。
他们最烦的就是每周的作文固定练习。
“不过听听老师的架构对你还是有帮助的。”语文老师最后宽厚地冲单郁点头，满目的赞赏和欣慰。
单郁对此感到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跟文字方面的东西有缘分，从前在村里念书时教学质量不行，不成体系，到了雪城一中后，她听着老师的讲课和辅导书上的注解，对于这门功课的理解提升几乎是一日千里。
与单郁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她的同桌许困。
大佬其余科目成绩依旧一骑绝尘，但语文也依旧停留在班上的平均水准，甚至作文只是堪堪达到及格分，差一点点就偏了题。
据说大佬的语文分数，是纯靠刷题练出来的基础分。
这次，许困的语文分数已经比单郁低了十多分。
单郁已经习惯了大佬的嗜睡，也习惯了大佬对她的偷瞄。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单郁摸索出来，这大概是少爷病？
她无所谓地猜测，大佬时不时偷瞄她大概是对于她这个一班唯一的乡里宝兼学渣的好奇。
就如同围观动物园大猩猩类似的心情吧？
毕竟像她这样土里土气的，如同她身后那个小胖子说的，整个一中也再难找出一个来。
不过今天，大佬格外频繁的偷瞄，多集中在她的卷面上。
单郁想，估摸是受了刺激，竟然被一个乡里宝超了分数，作为学霸，大佬很憋屈。
果然，在单郁一次不经意和许困的对视间，许困堵气似的撇过头，“切，不就语文。”
“……”
单郁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态，被这幼稚的举动给逗笑了，没憋住还笑出了声儿。
虽然只是极短的一声，之后单郁就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面。
但大佬显然被刺激得更深刻了。
大佬放出了句名言：“语文就是垃圾。”
接下来的一天之内，大佬吐出了n句金句。
“一天到晚翻来倒去研究前人的话，问问那些古人，人当初写诗的时候有那意思吗？”
“什么鬼语文，全靠脑补！”
“什么背景，什么伏笔，什么心境，全是现代人YY出来的！”
“就闲得没事！”
……
于是，不出所料的，许困被语文老师再次抓进办公室谈话。
临走时，大佬脸上的表情还很是不服。
单郁简直被他的一番作死操作给逗乐了。
看着许困走出班级从容赴语文老师办公室的倔强背影，单郁抿唇好笑。
她摇摇头，翻卷子的手指倏忽却顿了下。
大佬在理科上的天赋是全班公认的，作为一枚学霸他的学习态度肯定没问题，可他对语文的那番“豪言壮语”、“指点江山”，单郁听了都只觉朽木不可雕也。
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或许学校里是有很多全能型或者平均型的优等生，但个体差异总是有的，与生俱来的天赋与短板也不该强行忽视。
单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满分作文和不忍直视的理科成绩单，两边简直是天壤之别的对比。
她揉着脑袋陷入沉思。
-
今年的金曲奖颁奖推迟了不少，好在赶在十月中上旬的万众瞩目下还是来临了。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早晨起来拉开窗帘就是满目的乌云，整个雪城都笼在一片阴暗之中。
午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空气中散开桂花被雨打风吹后的冷香和凄凉。
单郁趴在桌上午休被同学悉悉索索的低声讨论给吵醒。
她揉着眼睛，模糊中看见有同学把窗户关了起来。
三五成群的女孩子聚成一堆一堆聊八卦，主题正是今年的金曲奖大热门。
“我赌最佳女歌手必定是wendy！”
“嘿，姐妹巧了，咱俩看法一致！”
两个女孩子隔空击掌。
“还有最佳国语专辑估计也是wendy囊中之物！去年她的首专真的可以称之为神专啊！”
“嚯，其实也不一定的，老牌天后荣荷跟关水莲去年可也是发了新专，反响很不错的，人家睽违几年厚积薄发，这次呼声大着呢！”
“哎，反正今年就是神仙打架！好几年没有过这么精彩有悬念的颁奖了！”
……
单郁吸了口气，瞌睡全醒了，把手机摸出来刷微博，果然，微博上这事儿也正沸腾着。
不过连星光大道都要下午五点多开始，网上没出什么料，现在基本都是网友们在瞎侃聊天。
单郁退出微博，正准备收了手机，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是温亦弦的。
她连忙点进去看，一张温亦弦盛装的照片。
一看就是刚出炉的，女人身着银色礼裙露出大片的精致锁骨，头发挽成复杂的造型，长而闪的枫叶耳坠，整个人流光溢彩。
——小单助理，你的员工福利到了，请查收。
单郁看着底下紧随而来的一行字，弯了弯唇。
自从上次舒舒跟她说了金曲奖的重要性之后，她就一直很关注这事儿，平时在超话里也总看到粉丝聊金曲奖，所以前段时间定金曲奖的行程的时候，单郁坚决要一起去。
“那天不是双休日啊。”温亦弦当时还特地翻出了手机日历。
“学校我可以请假。”单郁淡定说。
“你不可以哦。”温亦弦杏仁眼弯着，还抿着唇冲她摇摇头，“在校期间小单助理要乖乖念书。”
很温柔的语气，又有点儿故意逗弄人的腔调。
“……”
单郁有时候对这个温姐姐很没有办法。
这女人的性格很随性，温柔是大部分人看到的第一印象，可很多时候也会随心开些小小的玩笑，捉弄人似的促狭俏皮，说话，发微信，都有自己独特的画风。
分寸感拿捏得太好，即使活泼的言语，也显得很得体。
跟她相处，怎么样都觉得很有姐姐的风范。
单郁当时给她不轻不重噎了下，抿着唇，说不出强势的话来，只能凭着心意一再重复，“我要一起去。”
舒舒暗暗拉了她一下，打圆场似的笑问，“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舒舒总是教她说话做事要再圆融一些，不要总是直来直去。
单郁看了舒舒一眼，又看看温亦弦，“我想去。”
一脸疑问等着解答的温亦弦&舒舒：“……”
“我是温姐姐的助理啊。”单郁拧着眉，在两人的注视下竭尽全力才又憋出两句解释，“而且我也没见过金曲奖的现场，没见过温姐姐在金曲奖上会是什么样子。”
“单郁，我在奶奶面前保下你来兼职，是允诺过不能干扰到你的学习的，你自己也得记得作为学生，第一要务是学习。”温亦弦挑眉，好声好气，“我不爱跟人讲大道理，你大概也不喜欢听，所以平时家里有一个奶奶说就够了，但现在奶奶不在，我免不了就得说几句，你别嫌姐姐烦。”
单郁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连忙摇头，“我从来不觉得温姐姐烦。”
“温姐姐也不是说就是限制你，不让你干什么。”
温亦弦斟酌着措辞，“你看，每个人没见过的东西有很多的，那也不是所有没见过的东西都有一定要去看一看，再说了世界那么大，真要看，就是穷极一生也不可能见识完。”
“当然，有好奇是好的，还有其他没见过的东西也确实有一定得看一看的，这取决于在你自己心里，那件东西的重要程度，还有时机之类的。”温亦弦问单郁，“或者你有什么很喜欢的明星会到场？”
除了你以外的话……
单郁摇头，“没有。”
“那既然这样，金曲奖每年都有，它又不会跑掉，你也可以往后更方便的时候再去看。你觉得呢？”温亦弦自觉小孩应该被说通了，“对于你而言，金曲奖是不是非要去不可呢，是不是非现在不可呢？”
单郁咬了咬牙：“是。”
温亦弦：“……”
单郁要怎么说，她不是因为好奇，她对那些虚头巴脑的什么仪式不感兴趣，她也不追星，除了一个温亦弦，对其他明星根本懒得关注。
她的坚持前往，只是因为知道这事儿对温姐姐还挺重要，虽然她去了也没任何作用，但她就是不放心，就是想陪着温亦弦，如果温亦弦众望所归拿了奖，那么她可以亲眼为她的温姐姐见证，她可以替姐姐开心。
如果万一惜败，那么……
其实她也不知道能为温姐姐做些什么，但她就是想去。
大抵是怕自家老板被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员工给气到，舒舒连忙又加入其中来调和，“温总，小单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温亦弦瞥了舒舒一眼，“嗯？”
舒舒：“小单的意思是呢，她是你助理嘛，作为wendy的助理，比起普通人总得有那么一点点优先权，可以提前看到金曲奖上的wendy。”
舒舒看着温亦弦的脸色，“小单一直很喜欢温总的，所以不想错过温总的各种样子。”
“……”
鬼才信，温亦弦显然也并不能接受这个解释。
但人总喜欢听好话，她下意识看了眼单郁。
单郁这回难得地上道，“舒舒姐说得对。”
温亦弦唇角弯了弯，明知小孩在哄人，还是顺着单郁又问了句，“是吗？”
舒舒在旁边疯狂拽单郁的袖子，大概把机灵劲儿也顺着袖子一同传给了单郁。
单郁沉默了两秒，望着温亦弦说，“相比较于别人，可以第一时间看见金曲奖上的wendy，是员工福利。”
“员工福利？”温亦弦难得嗔怪地瞪了单郁一眼，没什么威慑力的那种，复又垂下眼脸，晕开星星点点的笑意，只摇头。
“明明很会说话，总不爱说。”温亦弦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单郁的额头。
单郁抿着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着笑了。
后来单郁还是没能让温亦弦答应她请假的事儿，单郁都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没想到今天，温姐姐这个本应该陀螺转的明星大忙人却还记着她那句戏言。
并且，俏皮地又还了句话回来。
单郁趴在课桌上，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张照片看。
半晌，她瞥了眼窗外的昏暗光景，想起她提前做的功课，两地相距很远，但那边的天气跟这边倒是出奇得一致。
——还没开始的话，先穿好外套。
单郁微蹙眉，手指动了动，敲下一行字发了出去。
温亦弦大概这会儿是真的不忙，秒回。
——穿着呢，给你拍照才脱了的。
单郁按了发送之后就有点儿后悔，她看了一遍觉得自己发的不像话，跟嘱咐小辈似的，不符合她们之间的地位差距。
但温亦弦似乎毫不在意。
单郁看着上下的两行字，有点儿说不出的愉悦感。
她好像能体会超话里的琴弦们总是自称妈妈饭喊温亦弦女鹅的心态了。
这种感觉跟她守着小辈的本分，在温姐姐跟前被保护被照顾很不一样。
她更喜欢这种自己对温姐姐“照顾”式的感受。
接下来的几节课课间，聊八卦的同学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明明远在几千公里之外，可金曲奖的紧张氛围已经席卷了雪城，至少包围了青少年聚集的学校。
到了最后一堂课打铃，走读生们纷纷抄起书包成群结伴往外走，几个女孩子手挽着手还叽叽喳喳着，“回家吃个晚饭刚好能赶上颁奖典礼！”
另一边儿的住校生则分成了两拨，女孩子们聚在一块儿，不知道是谁的平板给带过来了，围成一个圈儿在那看起了星光大道。
也不去食堂吃饭了。
“嘿，你们是要修仙啊？”男孩子们推搡着出门，还不忘嘲笑追星的女孩子。
“要你们管！”女孩子回头冲他们翻白眼，“我们仙女本来就是喝露水的！不需要吃东西！”
“行，那一会儿别喊我们拿外卖！”
“喂！你敢不拿就死定了！”
……
一班的同学算是团结的。
往常大家都是学习苦惯了的，难得赶上一个金曲奖这种名正言顺的理由，女孩子们借机凑在一块儿玩笑，要看直播，要聊八卦，还要配上难得的外卖，祸害男孩子们去帮忙拿。
而男孩子们跟别的班打篮球比赛时，班上女生也会去撑场面给送水喊加油。
单郁拎着书包随着人流往外走，听到同学们的笑闹，手腕一甩，将包背到了肩上，她唇角挂着不自知的笑意。
青春期的少年们总是嬉笑怒骂，挥霍着最美好的时光。
单郁好像明白了之前温奶奶和温姐姐说的学校的意义了，这里不只有知识，还有年少轻狂肆意欢乐的青春。
单郁觉得有一点点可惜，没能和大家融入在一起。
不过只是像现在这样静静旁观，游离在边缘，也能体会到另一番青葱景色。
“郁儿，快来洗手吃饭。”
刚回到温家大宅，温奶奶就招呼单郁吃饭，客厅的电视上赫然正播着星光大道。
她之前在回程的车上也一直在看直播，并没有到温亦弦的部分。
单郁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乖乖去陪奶奶吃饭，然后被赶回自己卧室做作业……
还有家教盯着。
而温奶奶和刘妈都守在电视机前。
这鲜明又苦逼的对比，单郁关房门的时候看着楼下两颗目不转睛看电视的脑袋都羡慕嫉妒恨了。
家教的时间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中途单郁有场休息时间，可以起来活动活动，也放松下眼睛。
单郁直奔超话，温亦弦的表演视频已经出了，评论里琴弦们都在舔颜听歌。
但颁奖结果还没出来。
家教是个中年男子，戴着黑框眼镜，连上学生家教书都会穿得一丝不苟，每回单郁见着他，都是一身西服。
此刻男子坐在一边儿看着这个孩子做作业做练习，单郁整个人很明显的没有状态，心不在焉的。
他直在心里暗暗摇头。
家教老师也教了单郁一个多月了，在他眼里，这孩子底子差，差到离谱，这就算了，现在还很明显的态度不行，无心学习……
等单郁送走了家教老师，第一时间就跑回了二楼，她深呼出一口气，把手机摸出来看消息。
这回颁奖结果终于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