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浴还是要继续泡, 乐小义加强防备,在屋中架设几个防患于未然的阵法,对方想必也怕再来被擒, 故而后半程未闻动静。

  第二天,乐小义到神医住处接受神医施针, 事罢后, 说起昨日夜间之事, 老神医眉头蹙起, 一脸疑惑:“药神谷内, 怎会出现这等可疑之事?”

  但考虑到之前神秘人偷袭,连他自己都中了招, 险些一命呜呼,老神医凝重地叹了一口气, 遂对乐小义道:“我会派人详查此事,近来药神谷戒备森严,出入人员都有详尽记录, 你且将那人身形体格大致与老夫说一说。”

  乐小义叫了吴拓进来,将昨夜所见详细告知老神医,老神医听完, 脸色微微一变。

  “身长七尺, 略瘦,轻功极佳, 有隐藏修为的法宝在身?”他重复了一遍吴拓所说的话,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乐小义试探着唤道:“前辈?”

  老神医脸色不太好看,他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

  “不是什么?”乐小义追问。

  “老夫想起一个人,但此人眼下应不在谷中, 想必不是。”

  老神医说完,乐小义疑惑地虚起眼,又道:“前辈不若说说此人姓甚名谁,待在下命人查一查,若无确切证据,在下必不会无缘无故生事,清者自清,我等也不过是为了图个安心。”

  神医闻言却犹疑道:“不过是老夫的猜测罢了,算不得准,此事事关重大,乐少宗主稍安勿躁,待老夫将此事禀明谷主,且看谷主如何定夺。”

  乐小义眼中掠过一抹晦暗的银芒,随即应声:“那就拜托神医。”

  她拿起药包,拱手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吴拓敲响屋门,乐小义唤他进去。

  “少宗主。”吴拓拱手,静立在侧。

  乐小义招手示意他附耳过去,小声说道:“你且去查一查,药神谷中,不救神医或谷主一脉,关系较为亲近的后辈中,是否有符合昨夜贼子特征之人。”

  吴拓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少宗主的意思是,神医可能在包庇此人?”

  乐小义摇头:“不能臆断,也或许是此人身份特殊,妄下定论易惹麻烦,但我担心,此事若全权交给药神谷处理,最后可能不了了之。”

  说完,她又让吴拓拿来纸笔,低头写了两封信,交给吴拓:“让剑影卫递给玄天宫,一封给姬玉泫,另一封递给洛青云,尽量低调行事,切不可打草惊蛇。”

  吴拓领命退下,待其将乐小义安排之事通传下去,回到院内复命,乐小义方开始今日的药浴。

  一连数日,未再发觉不寻常的动静。

  乐小义的伤势也开始好转,自丹田破损之后,她纳气修炼十分困难,现在每日做完药浴,丹田处隐隐有几分发热的感觉,而后破损的丹田也勉强能留住一点天地灵气,将之转化为真气。

  虽然微乎其微,但比前阵子丝毫不能纳气的确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又是半个月的疗愈,乐小义丹田好了两三成,这日夜间,乐小义刚刚沐完药浴,正倚在榻间,借烛火翻阅文书。

  小院来人,乐小义听见门外动静,吴拓与之小声交谈两句,而后便敲响屋门。

  “请进。”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乐小义手中书册也翻过一页。

  她以为是吴拓有事禀报,便头也没抬,问道:“所来何人,所为何事?”

  来人走近,却未听见声响。

  乐小义正待抬头,忽而闻到一阵熟悉的花香。

  一双柔荑盖住她的眼睛:“小女子不请自来,不知乐少宗主可愿收留?”

  乐小义喜不自胜,嘴角已漾开一抹笑,口中却说:“那得看来的人是谁,是不是我心尖上的姑娘。”

  姬玉泫自她身后伏下,两臂环住她的肩,一只手轻轻挑起她的下颌,托着乐小义的脑袋转过来,与之四目相对,幽邃的笑眼中藏着两分轻佻:“那乐少宗主可要看好了,万不可认错人哦。”

  乐小义忍不住笑,凑过去在姬玉泫唇上轻轻印了一吻,遂伸手将姬玉泫揽进怀中,让其侧坐在她腿上。

  “你怎么来了?”乐小义问。

  姬玉泫放松靠在她怀里,闻言笑答:“想你就来了,怎么,不行么?”

  乐小义脸一红,轻咳一声,她还是不如姬玉泫那么直白,小声应道:“行。”

  姬玉泫见她脸红,顿时乐不可支,打趣道:“你怎么那么容易害羞?”

  乐小义没应这一句,眼神飘忽地转移话题:“宫中事务都安排好了么?能在药神谷待几天?”

  “也就两三天吧,我把这个月你要用的药材送过来。”姬玉泫捏了捏乐小义圆润的耳垂,她特别喜欢乐小义的耳垂,莹白如玉,还有一层软软的小绒毛,特别可爱。

  只有两三天。

  乐小义沮丧地拨开姬玉泫的手,将下颌压在姬玉泫肩上,一脸不高兴。

  “怎么了?”姬玉泫敏锐地感觉到乐小义情绪变化,偏着头将脸颊轻轻贴着乐小义的脸。

  “没什么。”乐小义的声音有点闷。

  姬玉泫拍她小脑瓜,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太短了。”乐小义抱怨道,“每次见面时间都太短了。”

  像之前刚来南蛮那会儿一连在一起住好几天的情形,这些年拢共就没有几次。

  “那我多留两天。”姬玉泫果断改了主意,“我在这儿陪你。”

  乐小义搂紧她的腰身,而后用力摇了摇头,抿唇道:“你不用这样,我只是感慨一下,没有要你改变自己的行程。”

  她明白有些事不得不为,姬玉泫身在其位,必然有许许多多的事,她们各自的时间都很宝贵。

  她不能因为她自己闲着,就一定要姬玉泫来陪她,但理智明白是一回事,心里有所怨怼也在所难免。

  姬玉泫毫不犹豫就说要多留几日,乐小义还是非常受用,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乐小义说不用,姬玉泫却没再答话,提起另一个话题:“你给我的信我收到了,但有些信息不便用书信传达。”

  这个月来,乐小义只给姬玉泫写了一封信,事关那日夜间出现在乐小义房梁上的黑衣人。

  乐小义听姬玉泫提起此事,眸心一沉。

  药神谷这边自老神医说要帮忙禀报谷主之后就没了消息,与乐小义先前的猜测完全吻合,乐小义便更加怀疑此人的身份。

  “此事你已有所眉目?”乐小义问。

  “嗯。”姬玉泫点头,“药神谷中,附和你那日描述特征之人只有一个,乃药神谷谷主幼子,药万丰。”

  “谷主幼子?”乐小义眉头皱起,一脸不可置信,“我与谷主幼子无冤无仇,此人何故偷入我院中?而且,既是药神谷谷主家的公子,何故行这莫名勾当?”

  姬玉泫示意她稍安勿躁,看了眼门窗,又施放数个隔音阵法,遣了人在外好生守着,仔细做完这些,才对乐小义说:“这药万丰乃药神谷谷主家门之耻,是个不学无术却爱钻研旁门左道的疯子。”

  这旁门左道是什么路子,姬玉泫不明说,乐小义依然听明白了。

  所以那天她的预感是对的,此人偷入院中的目的,当真龌龊,寡廉鲜耻。

  “这人就算在药神谷内也少有人知,因为早些年二人反目,药万丰不承认自己是药神谷之人,谷主一怒之下也说要和此人断绝父子关系,可事实上,药万丰从未彻底离开药神谷,只是私下里和谷主和解,用不拖累药神谷为筹码,换得行事自由。”

  姬玉泫把自己这段时间调查到的资料挑了重要的讲给乐小义听,乐小义越听越惊讶,越听越震怒。

  她咬牙切齿地拧紧拳头,愤声质问:“所以,药神谷谷主就可以任由此人在谷内胡作非为么?”

  难怪不救神医心里有所怀疑的时候是那样一副微妙的表现,后来这件事的确如乐小义所料,渐渐没有音信,不了了之了。

  表面上断绝了父子关系,实际上依然纵容着药万丰在药神谷内作恶,乐小义实在觉得难以置信。

  姬玉泫拨了拨乐小义的鼻尖:“可不是么?这种人暂时没有应对的法子,我会调人过来看护你的安危。”

  “若此人识趣,从此远离,等你伤好了,我再给他几分教训,可若他不知悔改……”姬玉泫眯起眼,幽邃的眼瞳中闪烁起凌厉的凶光。

  “下辈子再做人吧。”

  杀死药万丰必然得得罪药神谷谷主,但对乐小义而言,谷主不过一个陌生人,他们仅存的利益关系,便是乐小义在药神谷求医。

  姬玉泫愿意为了乐小义和这些人周旋,可这并不代表她怕和药神谷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