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轩还有不少游客, 简以溪的声音不算小,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简以溪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她知道安沐在意, 哪怕胸口憋了再多的话,憋得都要爆炸了,她还是咽了回去,拽着安沐匆匆出了颐和轩,一路直奔宫门。

  取车, 开车,一路开回家,简以溪眼眶憋得胀红, 咬着唇,硬生生一个字都没说, 直到拽着安沐进了家, 这才突然返身, 把安沐猛地按在了玄关门板。

  长长的一口气, 滚烫地喷洒在安沐颈边, 安沐眼皮被烫得的轻跳了下, 简以溪额角细弱的青筋几乎都蹦了起来,无数澎湃的情绪堵在胸口, 明明可以说了,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们……约好的两年, 只半年你就走了,现在是时候续上了吧?”

  五年不见, 原本只比安沐高一点点的简以溪似乎更高了些,这么居高临下被望着,肩膀又被按着, 压迫感十足,安沐蹙眉推了推,硬是没推开简以溪。

  “你让开。”

  “话说完再让。”

  “你耍无赖?”

  “我只是想让你正视这个问题。”

  安沐突然有种恍惚感,像是回到了五年前,简以溪还是那个撒娇不讲理的小女生。

  “五年前你就放弃了,你忘了吗?”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安沐气结:“你自己说的,只要我亲你一下,你就放弃。”

  “是吗?那你亲我一下我就放弃。”

  简以溪接得很快,像是标准答案就该是这个似的,安沐一瞬间竟有些语塞,再怎么想也想不到简以溪竟会是这种回答,难道不是应该解释,或者继续耍赖不承认?

  “亲我一下我就放弃。”

  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安沐原本还是心疼她的,可被她这么一而再的说,安沐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没好气道:“五年前你骗了我,现在还想让我上当,可能吗?”

  “我没骗你,我真记不清了,你现在亲我一下,录下来,我再忘了,你就可以把它甩给我。”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简以溪探手摸出自己的手机,调出摄像模式,安沐挣扎着想走,简以溪整个人压了过来,腿顶进她的腿feng,不时用手按一下她的肩,扭正她挣扎的身形,转手把手机靠在了鞋柜上,屏幕对着她们,前置摄像头拍摄。

  简以溪摆了几下吻安沐的架势,眼角余光瞟着屏幕,来来回回调整了好多次,确信能完整拍进去,这才再度看向安沐。

  “好了,亲吧,这次就不怕忘了。”

  简以溪又道:“我,简以溪,郑重起誓,如果安沐亲了我之后,我还不放弃,我就减寿十年送给安沐。”

  ——这种三岁小孩都哄不住的誓言也好意思拿来哄她?

  “来,亲一下,不能低于十秒。”

  简以溪点了点自己的唇,水雾迷蒙的眸子让安沐想起了五年前。

  五年前,简以溪索要了一个吻,再没说过爱她的话。

  五年后,简以溪是不是又想用同样的方法让自己放弃?

  虽然简以溪没说,可她们都清楚,她是不可能爱上自己的,简以溪这会儿表现的越冷静,越不正常,也越有可能放弃她。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亲了之后,放弃我。”

  简以溪目不转睛望着她,脸上带笑,音色凄凉。

  安沐抿了抿微有些干燥的唇,还没亲,简以溪突然转手拿起背包,摸出里面还有大半瓶的矿泉水。

  “嘴唇干?先喝口水。”

  瓶盖拧开了,瓶嘴递到了安沐唇边。

  微硬的塑料瓶口把下唇按出了浅浅的坑,安沐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脑中瞬间划过的念头居然是……这是简以溪喝过的水,她喝了岂不成了间接接吻?

  安沐觉得自己被简以溪影响了,这么幼稚的词从来不该出现在她的词库。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点儿也不幼稚,原本不想喝的安沐还是张开嘴噙住了瓶口。

  瓶嘴压迫下,嫣红的唇越发显得娇红欲滴,隔着朦胧的瓶身,微嘟的嘴唇朦朦胧胧,像极了求吻。

  安沐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歪头想躲开,瓶口却跟着过来,她抬手去推瓶子,却没想到简以溪也跟着手下用力,瓶嘴直接被按得嵌进嘴唇,水涌着,安沐被迫灌了一口,简以溪却没有停止的意思。

  安沐恼怒地推打了她两下,紧闭上了嘴,水却没有停,哗啦啦顺着嘴角瓶口蜿蜒了整个下巴,顺着脖子流了下去,浸湿了大片棉t。

  为了行动方便,安沐今天专门换了t恤牛仔裤,怕走起路来会热,还特意挑得薄款,这一湿直接就湿了个彻底,白t噙着暗沉的水痕黏在身上,湿漉漉的说不出的难受。

  安沐顾不得注意到这些,她猛地推开简以溪,水瓶啪啷甩了出去,砸在地砖,流了满地的水。

  简以溪的手臂还摆着甩出水瓶的动作,好半天才慢慢收了回来。

  “我只是看你口渴,想让你多喝两口。”

  “没看我都躲开了吗?干嘛还硬灌?!”

  简以溪垂下眼帘,“对不起,难得你这么乖巧地让我喂,我一时没忍住……”

  眼帘低垂的简以溪,长睫格外的瞩目,微翘的睫尖镀着窗外微芒,透明的似的,白净的脸庞,粉嫩的唇,温顺又委屈,让人不忍再责怪。

  明明个头都比自己高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之前表现出的成熟稳重都是假象?

  不管真象还是假象,至少安沐气消了。

  安沐转眸看了眼还在录着的手机,叹了口气。

  “真的放弃?”

  “只要你亲。”

  “说话算数?”

  “不算数减寿十年给你。”

  安沐抿了抿还沾着水痕的唇,一如五年前,一旦决定就相当果断丁点不会扭捏,她仰头微点了下脚,贴上了简以溪的唇。

  一、二、三……

  怕简以溪耍赖,安沐还真就在心底默数了十声数。

  八、九、十。

  够了。

  安沐刚要撤开唇,简以溪突然十指相扣,按着她两只手猛地按在门板,整个人也靠了过来,贴着她的唇将她贴靠得后脑勺挨着门,无处可躲。

  ——又来了,五年前这样,五年后怎么还这样?

  安沐想推她,可又想到简以溪说话算数,五年前虽然反客为主沾了她的便宜,可这五年来,简以溪也是真的很安静。

  ——算了,亲就亲了,又不是没亲过,多亲一分半分又能怎样?不如让她亲个高兴,也算是彻底的了断。

  安沐放弃了挣扎,简以溪却没放弃得寸进尺,或者说,她全凭本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得寸进尺。

  五年了,整整五年,不,何止是五年,五年又两个月零三天,她已经太久太久没靠近过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她爱得撕心裂肺的女人。

  她爱她,她真的很爱很爱她,为什么她就是感受不到?

  什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如果你是我,我又是什么?如果我是你,你又是什么?

  我倒真希望我们是同一个人,这样就永远不会分开。

  为什么我们不是同一个人?

  明明已经这么努力的亲吻,唇舌交叠,难分难舍,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明明已经抱她抱得这么紧,恨不得勒断她纤细的腰肢,为什么还是觉得她离自己很远?千山万水得远?

  安沐,安沐,安沐……

  既然你是我,我是你,那能不能多疼疼我?别让我这么难受?

  自己和自己在一起不是应该的吗?

  亚当都和自己的肋骨在一起了,你和过去的自己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柔腻的红唇,滑软的舌,怎么亲吻都不够,简以溪下意识用力吮着,像是真的想顺着舌把她吸进自己的肚子,这样就真的成了同一个人,真的不用再分开。

  安沐被她吸得红唇发胀舌尖生疼,这也就算了,关键总有股若有似无的什么在血管流窜,她忍了又忍,忍了再忍,终于忍不住还是推开了简以溪。

  “够了,多少个十秒都过去了。”

  简以溪微张着因亲吻红得娇艳的唇,细微的喘声混着安沐的,好半天才伸手够过手机关掉。

  “你去休息一下,我做饭。”

  安沐看了眼挂钟,两点多了。

  颐和轩的一通折腾,两人都没吃午饭,原本还不觉得饿,简以溪这一提,倒真有点饿了。

  简以溪像是没事人似的,松了她开了鞋柜门,先拿了安沐的缺牙兔出来,又拿了自己的小黄鸭。

  安沐嫌弃地看了眼那缺牙兔,想起简以湖穿过,真心不想穿。

  简以溪垂头换着鞋,虽没看到她的表情,可从她迟迟不动的举动就看出了她不想穿。

  “我前天才洗过,还晒了两天的太阳,很干净。”

  安沐略一沉吟,道:“本来是怕你误会,所有一直没说,既然你坚持让我穿,那我就只能说了,我不穿这鞋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它是简以湖穿过的。”

  简以溪正在解鞋带,滞了下,头也不抬道:“你……突然让我有了表演欲。”

  简以溪故意粗着嗓子道:“玛德!我老婆被别的男人碰过,脏了,不能要了,我要跟她离婚!”

  说罢,又尖着嗓子台湾腔道:“矮油~你肿么阔以这样子?你老婆可是被强的,这种时候你不是该安慰她并且表示不离不弃?”

  随即又是粗嗓门:“被强是她活该!谁让她穿那么短的裙子还半夜出门?自己浪就别怪苍蝇叮!像她这种破鞋,就只配进垃圾桶!”

  简以溪换好鞋也没站起来,依然蹲着低着头,点了点那被嫌弃的缺牙兔。

  “谁让你长这么招摇被简以湖看中?你脏了,现在就只配丢垃圾桶,知道吧?”

  说罢,一手一只拎起它们,起身就往茶几边的垃圾桶过去。

  ——真是服了她了。

  “好了,给我。”

  简以溪走了一半的身形顿住,转回来规规矩矩把鞋摆到她脚边。

  “老婆出了那种事,不是应该惦念当初结婚的情意,更珍惜她吗?”

  “鞋子出了问题,不是应该惦念它合脚的舒适,更该多穿一穿吗?”

  一双旧拖鞋而已,硬是被简以溪凹出了不离不弃的深情,好像她抛弃了它就是无情无义的渣女一样。

  尽管无法苟同简以溪的比喻,可奇怪的是,再看这双鞋,安沐竟没了之前厌恶的情绪,那缺了半颗牙的小兔子,白绒绒的脸蛋儿,粉嫩嫩的耳蕊,似乎还……挺可爱的。

  【主人,别抛弃我,那真的不是我的错……QAQ】

  安沐觉得自己真的是被简以溪的幼稚传染了,居然幻想出缺牙兔委屈巴巴含着泪的哀求。

  认真说起来,简以湖当初原本要穿的是小黄鸭,是她跑去阳台专门拿了缺牙兔试探她的,这要让简以溪说起来,岂不成了渣男为私欲害老婆被强还嫌弃她要离婚?

  简以溪成功了,安沐生平第一次竟对一双鞋有了一丝丝内疚。

  安沐换了鞋进来,简以溪看都没敢看她,转身进了厨房,还不忘道:“赶紧上楼换衣服,别着凉。”

  安沐低头看了眼身前的若隐若现,微叹了口气,迈步上了楼。

  自打安沐回国,家里的食材就没断过,简以溪手脚利落,不大会儿就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

  安沐对她这三菜一汤的执念也是没了法子,明明随便做个面吃一下就好,何必这么麻烦。

  吃完饭,收拾完桌子,安沐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道:“我回学校了,晚饭记得吃,早点休息。”

  简以溪正在晾抹布。

  “等下,先把约定的事说好再走。”

  安沐一怔:“什么约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