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朔风走后, 简以溪就回房睡了,她怕自己再多留一秒就会控制不住情绪。

  她扑进床铺裹上被子,泪流不止, 她不敢睡,怕睁开眼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她已经做过不知多少次类似的梦了。

  安沐瘦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见一次瘦一次,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都不吃饭的吗?

  安沐来之前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是不在意她懒得打招呼?还是在意她想给她个惊喜?

  既然回来了, 怎么就不穿缺牙兔?是还在意当年的事?还是以为鞋子很久不刷,怕脏?

  她到底在哭什么?安沐回来不是该高兴的吗?为什么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这讨厌的泪,真烦人!

  这么多年不见, 她想跟安沐好好聊聊的,可这眼泪硬生生挡了她的路, 真烦死人了!烦死人!

  五年了, 都五年了, 怎么她还是这么没有长进?之前不是幻想过很多次安沐回来的画面?演练过那么多次的沉稳应对, 怎么真事到临头却又翻了车?

  别说什么安沐来得突然, 翻车就是翻车, 别给自己找借口。

  简以溪胡思乱想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哭得头昏脑涨,爬起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微微浮肿的眼,怕明早起来更见不了人, 被别人笑就算了,被安沐看到只怕马上就会明白怎么回事。

  ——绝对不能让安沐看出不对!万一再把安沐吓跑,她恐怕真的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冰箱里有冰块, 趁着还不严重,赶紧拿来敷一敷。

  擦干脸上的水珠,她又理了理碎发,这才开门出来。

  公寓一片漆黑,隔壁安沐的房间也是漆黑一片,门缝都透不出半点灯光。

  简以溪放轻手脚,尽量不发出声音,蹑手蹑脚下了楼,灯都没敢开,接着窗外隐约的月光,摸到厨房,咔哒一声,打开冰箱门。

  等了片刻,确定楼上没有丁点动静,她这才轻轻拉出冷冻槽,取了冰块。

  幸好她平时在模具里冻好,有磕出来装进塑料袋的习惯,不然解冻磕冰块也是个麻烦事。

  不过塑料袋哗啦啦的声音也挺吵,好在是可控的,慢一点就能把声音弱化到最低。

  以溪凝神屏息一次解一点点,尽量不发出声音,简单一个解开塑料袋,就解了足足五分钟。

  好不容易取了冰块出来,她又想起忘了先拿毛巾过来,这样没法包,可这会儿再上楼去拿太折腾,上上下下的次数越多,吵醒安沐的几率就越大,不如直接拿冰块回去。

  简以溪忍耐着先用手拿着,塑料袋也不系了,随便放回去,小心翼翼推回冷冻槽,关上冰箱门,手里的冰块化了满手,没受过什么苦的娇嫩手心冻得生疼,她实在忍不住,赶紧从一只手倒到另一只,冻疼的手直接揣到了腋窝下。

  真太冰了太冰了,暖了好一会儿才面前缓过来,另一只手也冰得受不了了。

  她手忙脚乱地倒着冰,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还得兼顾一点点关好冰箱,水珠滴答落在地砖,她也顾不得管,摸着黑往楼上去。

  好不容易摸到了楼梯边,简以溪刚要上楼,咔啷咔啷,玄关门突然传来拧钥匙声。

  简以溪一惊,下意识转头看去。

  ——半夜三更的,会是谁?

  门推开了,有人伸手按亮了顶灯。

  安沐刚吃了夜宵回来,人还没迈进门,抬眸就见简以溪捧着什么站在楼梯口,指缝滴滴答答不住往下滴着水。

  “你手里是什么?怎么一直滴水?”

  简以溪微微睁大眼,像是看见了什么稀有动物,好半天才僵硬地挤出一句:“你……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我去吃饭了。”

  “半,半夜吃饭?”

  “我从下午下了飞机到现在都没吃饭,不吃怕胃受不了,就去外面吃了。”

  简以溪下意识回了句:“你怎么不喊我给你做?”

  安沐弯腰打开鞋柜,边换鞋边道:“我本来想随便下个面什么的凑合一顿,结果翻了冰箱,里面除了酒什么都没有。”

  安沐抬眸望了她一眼,唇角是扬着的,可眸底并不见多少笑意。

  “五年不见,没想到你倒成了酒鬼了。”

  “我……我只是……工作压力大,烦得时候偶尔喝一点。”

  “喝一点需要买一冰箱?我看厨房角落还有个箱子,里面都是空酒瓶。”

  安沐唇角的笑意抚平,“我看那些酒瓶都挺干净,没落多少灰,应该是最近才喝过的,如果你说是开party和朋友一块儿喝的,那还好,如果是你自己喝的,以后最好还是注意点,毕竟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简以溪垂下眼帘,不自然地笑了下。

  “你还真猜对了,前几天我才请朋友来家玩,十几个人一起喝的。”

  ——十几个人?一起喝?你对外都说自己酒精过敏,连天天跟你在一起的小琴都不知道你能喝酒,你上哪儿找来的这十几个人?

  这些年,虽然安沐没主动联系过简以溪,可挡不住简以溪天天跟她联系,有问题的时候问问题,没问题的时候简以溪就会没话找话说琐事,天长日久的,安沐即便没在简以溪身边也对她的日常了若指掌。

  当然,这并不包括简以溪刻意隐藏的,比如这酗酒。

  安沐微敛美目,冰白的面容一如当年,十八到二十三好像只是数字的增加,脱下职业装,她和那些刚大一的学生看不出两样。

  她并没有戳穿简以溪,毕竟简以溪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不是十几岁随随便便就能教训的时候。

  安沐只淡淡道:“那就好。”

  简以溪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笑了下道:“我以后不会再随便让人过来了。”

  安沐换了鞋直接进了洗手间拿了拖把出来。

  “你手里到底是什么?滴了一地的水,小心别滑了。”

  拖着一路的水滴到了简以溪近前,安沐这才看清她手里的冰块。

  “你拿冰块干什么?你……”

  之前离得远,简以溪又在楼梯口暗影处,安沐没看清楚,这会儿再看,简以溪眼圈通红,眼皮隐约有些浮肿,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你是要敷眼睛?那怎么不开灯?也不拿毛巾什么的包一包?这样捧着不凉?”

  “不凉,我肝火旺,专门下来找冰块凉一凉的。”

  边说着,简以溪把那两块冰块依次塞进嘴里,从容地又笑了笑。

  安沐盯着她那完美无缺的微笑,如果不是她嘴唇被塞进去的冰块冻得隐约有些发白,或许她真就信了她的鬼话。

  “肝火旺……该不会是因为你那个学姐吧?”

  “什么?”嘴里有冰块儿,简以溪的声音有些混沌不清。

  安沐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信口说着:“好不容易把学姐带回了家,结果又被别人带走了。”

  简以溪眨了下眼,又眨了下,冻得发麻的指尖情不自禁攥到了一起,一时间竟忘了嘴里冻得牙疼的冰块。

  ——安沐这什么意思?她怎么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安沐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也觉得刚才那一句说得有些奇怪,明明是想缓解一下,可张口说出的反而更变本加厉。

  “若不是那个学妹,你今晚是要跟学姐一块儿睡吧?”

  话都说到“睡”的份儿上了,简以溪再不懂那就是真蠢了。

  她赶紧进了洗手间,冰块吐进水槽,边洗手擦脸边道:“不是,我对学姐没那个意思,你可别乱说,让学姐听去多尴尬。”

  不管尴尬不尴尬,至少给简以溪了个台阶,让她把冰吐了。

  安沐道:“我知道,我就跟你开个玩笑,这么多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严肃了,以前倒是挺喜欢跟毛毛胡说八道。”

  开玩笑?

  虽然此玩笑非彼玩笑,可听到“玩笑”两个字,简以溪还是没忍住心脏剧跳了下,跳得心口疼。

  简以溪又笑了笑,打从安沐回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了多少次了。

  简以溪拧紧水管道:“我明天下班会买菜补冰箱,以后不用在外面吃,我做。”

  安沐拖完了地,进来放拖把。

  “不用,我住校。”

  “干嘛住校?有车,学校又不远。”

  顿了下,简以溪微微睁大眼,“不会是因为我吧?那我搬出去,刚好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也方便。”

  ——公司不是离这儿最近吗?当初你给公司选址,专门选到这附近的,你忘了?

  “不用,就算你搬走我也是要住校的。”

  “我想享受一下集体生活,再不享受就没机会了。”

  “集体生活有什么好的?一点儿也不自由,我都不用体验,看毛毛就知道了,你忘了她怎么摔下楼梯的?”

  毛毛摔下楼梯那事,简以湖入狱后不久就查了出来,果然和陈寒没有关系,和简以湖秦亦格他们也没关系,安沐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方允娜!

  上辈子安沐和毛毛都是上的普招外,和方允娜是同学,这辈子明明她们都换了学校,怎么毛毛还和方允娜同校?

  安沐原本不明白,可稍微一想也就了然了。

  上辈子安沐惨死,安家人自然是不可能放过方家,估计陈寒也得受牵连,方家鸡飞狗跳,方允娜本来成绩就差,高考失利理所当然,能混个大学上估计也是安家人给安沐积阴德,看在方允娜还未成年的份儿上,没有赶尽杀绝。

  安沐惨死安家人还能放过方允娜,这辈子她代替安沐活下来,安家自然更是手下留情,没那么多事打扰,方允娜以艺考生身份低分考上一本,也算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看出来马上要完结的节奏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