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以溪眨了下熏红的眼, 又靠得更近了一点。

  安沐突然捏住她的脸,声音凉嗖嗖的。

  “我想打你知道吗?”

  简以溪微微睁大眼,任她随便捏, 温顺的像只小绵羊。

  “那你打吧,只要你高兴,怎么打都成。”

  “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嘶!”

  安沐手下用力,捏着简以溪那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的脸使劲儿向外扯了扯, 扯得简以溪半边脸都变了形,云淡风轻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后槽牙警告。

  “金纺路还没让你长记性?”

  简以溪咬了咬被拉扯的有点变形的唇,刚想小小声辩解一句“这不是一码事”, 安沐冷到掉渣的视线就扫了过来,吓得她心头一跳, 赶紧识时务地闭了嘴。

  安沐哪儿可能看不懂她眼里那点儿闪烁?

  安沐又狠捏了她的脸两下, 这才丢了手。

  简以溪两手捂脸揉了揉, 再怎么疼也不敢抱怨, 还得眼泪汪汪望着安沐, 小心翼翼道歉。

  “对不起……消消气……”

  “我让你走, 听不到?”

  “我走?走去哪儿?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 我道歉,对不起,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消消气。”

  在别人面前打死说不出的丢脸话,在安沐面前也不知怎么就能这么驾轻就熟,简以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包括撒娇也是,她在爸妈面前都撒不出来的。

  安沐瞪了她一眼,“消不了。”

  “那……那你再捏捏这边儿脸?”

  “手酸。”

  “那我给你揉揉?”

  简以溪还真抓起她的手揉捏了起来。

  安沐看着她低垂眼帘乖巧认真的模样,火气好像是消了点儿,可还是想打她。

  ——这会儿听话不觉得晚了吗?关键时候你哪次听过?

  看在她认错态度还算良好的份儿上,安沐决定再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又问了一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简以溪一僵,小心翼翼抬眸瞄了她一眼。

  ——安沐的标准答案永远都不在她的题库里,她该怎么答?

  简以溪尝试选了个应该不会错的。

  “我错在……不该莽撞行事?”

  ——怎么还有?!该怎么答?

  简以溪咬唇。

  “我……不该只顾着我妈,没注意到你,害你受伤。”

  安沐一声冷笑,简以溪睫毛尖都在打颤。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管标准答案是什么,反正承认错误就对了。

  安沐白了她一眼。

  “如果不是我受伤,你还会觉得自己错了?”

  “那……那也错了。”

  “哪儿错了?”

  “不听你的话,就是错了。”

  这是二十四孝好男友标准答案,简以溪在网上没少看过类似的段子,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拿出来灵活运用。

  她觉得自己用得还挺不错的,却不料,安沐突然抽回她正按摩的手。

  “怎么又让我走?我都承认错误了,你就原谅我吧?”

  ——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这也算承认错误?

  安沐淡淡道:“你也有伤,回家睡吧。”

  “安沐……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

  安沐闭眼不理她。

  折腾到半夜,累就不说了,肚子还饿着,简以溪还在这儿叫魂儿似的喋喋不休,安沐的心情越发的不好。

  她闭着眼不理简以溪,眼不见心不烦,省得自己忍不住真揍了她。

  简以溪连唤了好几声安沐都没理她,也安静了下来。

  走廊外还在吵嚷,县城住院的少,加上又有民警在,护士说了两句小声点之后,就没再理会。

  安沐闭眼听着小姑姑在外面歇斯底,她吵十句,二哥才四两拨千斤地回她一句,一句就堵得她吐血。

  大伯他们连同奶奶也在跟养父母吵嚷,威胁不赶走简以溪就要告养父。

  安沐盘算着等会儿怎么按计划行事,手背突然痒痒的,简以溪的手顺着她的手背一点点爬上来,缓缓与她十指相扣。

  这不是普通的掌心对掌心的十指相扣,而是掌心对手背,就像简以溪从身后抱着她似的。

  安沐睫尖微跳了下,视觉的丧失,让她的感官格外的敏锐,她不由升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怪异感,总觉得简以溪的手格外的滚烫,让她有些……不自在。

  简以溪安静地握了会儿她的手,这才抬起来,轻轻贴在自己脸上。

  手背上是简以溪掌心的热度,手掌下是简以溪脸颊的柔软,手腕虎口处最脆弱的皮肤喷洒着简以溪滚烫的呼吸,安静的病房没有丁点声响,走廊的吵闹遥远的仿佛隔着千山,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那不自在越发的强烈。

  明明简以溪就是自己,自己的手握了自己的手,又摸了自己的脸,有什么好不自在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可安沐就是觉得不自在,越是闭着眼睛,越是心口像是钻了野草,哪怕理智再怎么告诉自己这就是自己,还是控制不住那不自在。

  只是闭上眼睛而已,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是因为……这举动太过突兀?惹她生气,为什么要抓她的手贴脸?扯衣角撒娇求原谅才对吧?

  正百思不得其解,贴脸的手又简以溪推着一点点挪了位置,依稀捂到了简以溪嘴上。

  ——她想干什么?

  没等安沐猜出个所以然,掌心突然一热,又什么柔柔韧韧地贴了一下,只一下,马上撤了回去。

  安沐:???

  从昨晚开始,简以溪就奇奇怪怪的,现在这迷惑操作,更是让安沐摸不着头脑。

  ——她刚刚做了什么?亲了她手心一下?

  正疑惑着,那柔韧又凑了过来,这次比上次贴得久,安沐清楚辨认出,那就是嘴唇。

  如果换成别人这样,安沐绝对怀疑对方是在x骚扰。

  可这是简以溪,是她自己,别人不了解,起码她了解自己,自己虽然不歧视同性恋,可却并不是同性恋,至少在她有限的二十八年生命里,从她喜欢的爱豆到她谈过的那短暂的一周恋爱,对象全是男性。

  既然不是x骚扰,那就是……撒娇的进阶版?

  因为惹她生气了,所以就亲亲抱抱……求原谅?

  好像也解释得通。

  柔韧的唇瓣混着潮热的呼吸,小心翼翼亲吻着她的掌心,打断了安沐的思绪,那不自在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已经影响了安沐正常的思考。

  安沐果断睁开了眼,正对上简以溪黑沉的眸子,那眸子复杂到了极致,透着明显的心疼、内疚、忐忑……依稀还有一丝试探。

  ——她在试探什么?

  安沐没心思深思那眼神的具体含义,也没了心思再跟简以溪绕弯子。

  她抽回手,不露痕迹地蹭掉掌心的湿热,直言道:“我不需要你这种毫无诚意的道歉。”

  安沐打断:“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没错,反倒觉得我不该出来,不出来就不会受伤,你也不用内疚。”

  “不是,我是真的……”

  “别否认,你说过以后都不会瞒着我,这其中也包括了不说谎。”

  张开的粉唇又阖上了,简以溪垂下了眼帘,神色恹恹,两手交握,仿佛还在恋恋不舍掌心残留的安沐的温度。

  安沐毫不客气道:“你自己说,你出去改变了什么?”

  简以溪沉默。

  “没有对吧?就算你能暂时制止争闹,你能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

  简以溪咬着唇,无可辩驳。

  安沐继续道:“你觉得你冲出去是在帮你爸妈,你多孝顺多勇敢多了不起!实际呢?你什么也改变不了,还得让你妈操心你的伤。一旦旧伤复发,受罪的是你,心疼的是你爸妈,看笑话的是你大伯姑姑他们,这样你还觉得你是在尽孝?”

  简以溪垂着头,越垂越低,长睫遮挡了她的眸光,无法窥探她的情绪。

  安沐丝毫没有留情面,依然一字一句揭露着她的愚蠢。

  “我知道你想反驳我,你想说,虽然你没解决问题,可至少你的初衷是好的,你是真的关心爸妈,真的想帮他们,即便没达到目的,你的孝心还是不容诋毁的。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你那真的是孝顺吗?

  我觉得不是。

  你那不是孝顺,是自私,你看不得爸妈被欺负,你疯狂的冲出去只是为了浇灭自己的愤怒,但凡你稍微替他们想一下,你就会知道,躲在屋里不出来才能让他们放心,也是对他们最大的尽孝。

  可不出去你憋气,你会自责,觉得自己不孝顺,你承受不了这份自责,也承受不了那份愤怒,所以哪怕你也知道出去解决不了任何实质问题,你还是坚持要出去。

  你打着孝顺的名义,做着自私的事,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还觉得自己很对,就这样还指望我消气?你觉得我能消气吗?”

  安沐的声音落下,病房也再度陷入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简以溪慢慢往前探了探身,抓起她的手搁在自己肩头。

  安沐蹙眉:“你干嘛?”

  简以溪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沮丧。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因为自己咽不下那口气,才……才冲出去的,我这次是真的明白了,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吧,打我消消气。”

  安沐抽回自己的手。

  “打你我手疼。”

  “那要不……你咬我吧?咬我手不疼。”

  ——什么?

  安沐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不想,简以溪竟真的把手指递到她唇边,见她不动,还直接压上了她嫣红的唇肉!

  “咬吧,只要你能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