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在敬酒的句乌雅突然出现, 他一开始那完美的微笑已经褪下,面色冷酷:“大胆!”

  “居然在婚礼现场虐杀雄虫,把他拿下。”

  随着他令下, 一边的守卫很快将明芮团团包围。

  明芮笑了, 笑得撕心裂肺, 周围的虫都一脸奇怪盯着他,不知道他杀了自己的雄父怎么还笑地出来。

  “我早就想杀他了, 还有你。”明芮阴恻恻的目光落在安拉多加的背影上, 对方打了个寒颤。

  “不就是想抓我嘛,用得着搞这些阴谋诡计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死死盯着面前的句乌雅。

  句乌雅站在正前方, 盯着明芮冷冷下令, 抬手。

  “把他抓起来。”

  守卫准备上前将雌虫制服。

  “等等。”

  守卫回头,看到原本在虫群后面一言不发的雄虫从里面走出。

  喻江行身着一身黑色西服,身高腿长、俊美无涛, 半撩起眼皮, 声色淡淡却隐隐带着威压, 那些守卫迟疑瞬间不敢动了。

  “要抓我的虫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句乌雅转身看他, 单手放置胸口对他行了贵族礼。

  “喻江行阁下,您也看到了。是您的雌虫击杀了一只雄虫, 大家都可以证明。他该受到惩罚。”

  喻江行睨了他一眼, 缓步走近, 他站在明芮身侧:“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要带走我孕期的虫, 至少也得给我确凿的证据。”他眼神蓦然凌厉下来, 乌压压一片。

  隐藏着信息的话一落,再次引发了躁动, 他们没想到那只变异种居然会怀孕了!

  明芮同时看过来, 眼里的不解同样不少, 他不知道雄虫为什么要暴露他怀孕了,这样将蛋打掉以后怎么交代?

  喻江行直接忽略雌虫眼里的诸多疑惑,笔直站着,没有任何虫敢冒犯。

  氛围一时间凝滞下来。

  直到安拉多加趴在奈达德身上哭够了,才抹了抹眼泪,愤恨看过来,起身冲到明芮身前,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你个罔顾人伦的孽种!怎么就狠下心杀了你的雄父!”

  安拉多加意识到自己的手落到半空就动不了了,目光落在桎梏住自己的手上,怒视而去,没想到却和一双寒潭冻水的眼对上,他不由得双齿上下打颤,气力不足。

  “你松开,怀了孕又怎么样,怪物生出的还是虫族吗?!”安拉多加的妆容被哭花,此时脸上乱糟糟的,“你别想袒护他!”

  “对啊,生出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不如早点打掉的好!”

  “是呀是呀,想想就害怕!”

  “都给我闭嘴!”

  出乎意料,那虫居然是句乌雅,他脸上沉着,一步步朝中间的喻江行和明芮走近。

  “阁下,您不是要证据吗?”句乌雅露出一个浅笑,将一个投影投至半空中,瞬间复现了刚才明芮和奈达德的争执过程,不过是消音的。

  “还有,您的雌虫在星网上公开发言说要打掉虫蛋,还影响了其他孕虫,罪加一等!”

  句乌雅目光和虫群里的非娅对上眼,噙着一抹笑回头看着喻江行。

  喻江行面上冷静,那双黑眸沉沉,却没再说话。

  句乌雅满意了,抬手让守卫把明芮控制住,明芮冷冷盯着即将要碰到自己的手,阴森森道:“别碰我!我自己走。”

  守卫回头请示句乌雅,对方点头。

  明芮临走前回头看了喻江行一眼。

  看热闹的虫很快就散了,只剩下他们几个。

  句乌雅突然退后半步给喻江行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停留了几秒:“很抱歉,让阁下在参加我的婚礼时遇到如此的事情。”

  喻江行温度寥寥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回话转身就走,留句乌雅尴尬地对着空气,对方却根本不知道丢脸这两字怎么写。

  他身形一僵,吸了口气就站直身体。

  喻江行走到安拉多加身边时脚步一顿,没什么情绪道:“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语罢抬脚继续走。

  安拉多加垂着头,长发掩住他的大半张脸,在众虫看不到的角落里他唇角微扬。

  前面是卡所里和非娅,喻江行对雄虫点头,直直略过一边的亚雌,直接离开。

  现场就剩下三只虫了。

  卡所里看着喻江行远去的背影,压抑多时的怒气溢出:“好!真是好的很!既然你已经出嫁,也没必要在我这控制狂下受气了。”抬手将胸前的胸针摘下,甩手离去。

  非娅全程面无表情,直到句乌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关切问他还好吗。

  非娅对他笑的一脸单纯:“你帮我出了气,我很高兴。”

  “谢谢你。”

  句乌雅吝啬地露出一点笑,却分外真实:“既然你是我的雌君,让你高兴就是我应该做的。”

  非娅走过去轻轻搂住他,脸埋在雄虫的颈窝,低声道:“嗯。”露出的那双琥珀色的眼却冷漠地可怕。

  独自回到家中的喻江行枯坐在沙发上,往日闹腾的屋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死寂,仿佛少了什么。

  明明已经这么过来十年,本该习惯了,却在一只虫闯入后短短的半年里翻天覆地。

  他的目光落在厨房里,仿佛雌虫还眼巴巴站在炉灶前等着吃饭,目光移向楼梯口,雌虫衣着不整、头发湿漉漉拖着拖鞋往下走……

  [阁下。]

  喻江行眼里突然清明,他再看向四周,哪里还有雌虫的身影,他抬手按着发涨的额间,大脑情绪纷乱复杂,眉心内陷。

  能找到那段原始的视频吗?

  [抱歉,阁下,我入侵不了那个系统,他们特地做了防护。]

  那个帖子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阁下,我没有及时清掉那记录,被他们查到了。]

  伊特如果具有情绪的话,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喻江行外套没脱,领带就怎么被随手扯下留下一串褶皱。他仰头靠着靠背上,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久到酸涩难忍。

  他蓦然扯出一个笑。

  没想到,他值得让他们这么算计。

  真是太好笑了。

  他抬手用手背盖住眼,大脑里空空如也,却浮现了明芮临走前的那个眼神。

  平静、无情、轻松。

  他知道对方的意思,是要他放弃不要施以援手,他们之间的关系赫然而止,至此不再有任何关联。

  他走他的阳关道,雌虫走雌虫的独木桥。

  研究院这几天特别奇怪。上至院长,下至两位首席,都没有一个出现,研究院因此蒙上了淡淡的阴影。听到风声的研究员心下忐忑,生怕什么时候这几只虫什么时候见了就爆发一场大战。

  不是冤家不聚头,恰巧的是就在喻江行出现的那天,非娅也出现在科研院大门,婚假都没休完。

  两只的目光对上,一触又分开,一左一右走近,像从未认识的虫。

  在其他虫战战兢兢的目光里,他们俩却相安无事的走到自己办公室。

  喻江行坐在办公室里,却在认真寻找各只虫的联系方式,一个个拨去。

  每只虫几乎都是秒接,态度也十分恭敬,只是在他说明来意后,不是打太极就是说有事匆匆挂了。

  看着屏幕上一长串的名字被划掉,喻江行也只是垂着眼继续打下去,接通的时候没有刻意的示好,挂断时也没有恼羞成怒。他其实都知道,只是不甘心,想试试。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喻江行看着门外视频里的那张严肃的眼,开了门。

  卡所里缓步走进,喻江行随即也站起来。

  “院长。”

  卡所里抬手让他走下,自己也找了椅子坐,雄虫也不饶弯子。

  “你是不是在疏通关系?有进展了吗?”

  喻江行点头又摇头。

  卡所里盯着他眼下淡淡的青紫,将嘴边的话咽回去,心下一叹。

  他一开始以为雄虫只是不得已,没想到是真陷进去了。

  因此,他开口:“如果实在不行……去找找威加尔,他可能会有办法。”

  喻江行看着他,睫毛一颤,迟疑点了点头。

  ……

  喻江行坐在咖啡店里,面前放着一口没动的咖啡,此时冒着腾腾的热气,空气里都是咖啡的醇香。

  一抹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大步走近,渐渐看清了正脸,威加尔歉意地颔首,摘了帽子在对面落座。

  “抱歉,有些事情耽搁了。”

  喻江行摇头:“麻烦您了。”

  威加尔投以目光,低头喝了口咖啡:“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要麻烦您。”喻江行看着雌虫,对方摆出倾听的姿态后才继续说下去。

  威加尔听了以后紫眸一闪:“你的意思是,你的雌虫因为打死了一只雄虫,所以被关在雄虫保护处。”他眉头微蹙,显然也觉得棘手。

  喻江行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看到对方皱眉后心一沉。

  他也没办法吗?

  空气安静下来,甚至有些微微凝滞。

  威加尔手指轻轻敲打着咖啡杯壁,目光在雄虫和杯子里的咖啡徘徊,突然开口:“你的雌虫身手怎么样?听说他是变异种。”他的目光很平和,即使说到变异种这几个字眼也没有波动。

  垂着眼的喻江行抬眼,有些怔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关心这个,只是回。

  “是。”

  威加尔看着他,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真是关心则乱。

  “你不是在研究基因融合吗?”

  喻江行摸不清对方的意思,之前用的那些方法已经没有办法保下明芮了,更何况虫皇因为上次的事情已经对他不满了,再怎么也不能对方面前惹嫌。

  威加尔看向窗外,意味不明道。

  “联赛要开始了。”

  喻江行眼睛微瞪,醍醐灌顶,瞬间想起之前卡所里和他说的那句话。

  虫族近些年在联赛中表现十分不如意。

  他目光看着对面身姿挺拔的雌虫,在那一身合身的军装下看不出底下藏了多少伤。威加尔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也只是淡淡挑眉,知道雄虫明白了他的意思。

  喻江行喉头一哽,突然有些酸涩,雌虫看着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受的伤都得自己咽,然后在暗地里自己舔舐伤口。

  威加尔见雄虫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上半身往前探去,声音轻不可闻。

  “长大了……果然就不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