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娅, 你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你不清楚吗?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喻江行点漆的眼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唇边凝着寒霜:“我们只是对手,以后我不会手下留情。”

  非娅大脑轰隆一声, 仿佛世界瞬间崩塌, 原本战战兢兢的心情一下就被涌起的怒火冲散了。

  刚才的可怜样仿佛是错觉, 仰头露出那张泛红的脸,水亮亮的眼折射出刻薄的光, 一开口就将虫推到千里之外。

  “对啊, 我们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厉害,可我也从没让你让我啊!”他呵呵笑起来, 兴奋的神情中混杂着癫狂, 半垂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我们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死敌!”

  喻江行冷眼盯着他发疯,那张美丽而偏执的脸犹如摄人心魄的海妖, 不死不休吗?

  好, 如你所愿。

  “走, 不要在出现在这里。以后如果再让我发现, 就别怪我撕破脸皮动手。”喻江行微微转身背着他,语气冷淡又带着不屑, “太难看了。”

  非娅盯着雄冷漠的背影, 一边倒退一边摇头, 嘴里絮絮叨叨

  “好啊, 很好, 我等着。”他瞬间又哭又笑,眼角赤红, “只要你没绝情到底, 这一切就不会结束, 终有一天你会恨不得杀了我的!”

  背着着他的喻江行垂着身侧的手青筋根根暴起,对亚雌那番癫狂到极致的发言一阵阵发寒,目光虚虚落下。

  如果到了这样的地步,放心,我会杀你的,绝不留情。

  原本吵闹的走廊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只剩下隔离室外的身影一动不动,那面玻璃墙虚虚掩映着那张冷傲的脸。里面的白狼不厌其烦地撞击玻璃墙,一震一震的,已经满脸是血。

  不知过了多久,喻江行才算是开了口。

  伊特,给他进行全身检测。

  [是,阁下。]

  看不见的冰蓝色扫描光落在里面那只躁动的白狼身上。

  十几秒后,数据生成。

  喻江行目光飞快映入这些数据,分析输出,除了身体的强度增加,对方其他生理特征与普通虫无异。

  喻江行将隔离室的门打开,走进去,血眸凸起的狼眼瞬间捕捉到新的物体,咻地扑过来,锋利的巨大狼爪悬在半空就要直直劈下。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的,低头望下去,两只手已经被化为实体的精神力捆住了。

  他愤怒咆哮着,鼻孔喷出巨大的气流柱,雄虫眼睛不转直直盯着他,垂落的碎发被吹起露出饱满的额头。

  “为什么生气?因为他说了你雌父吗?”喻江行抬眼,眼里映着张牙舞爪恨不得将他撕碎的白狼。

  变异种鼻子一动一动的,那双眼红地滴血,兴许是真的被戳中了逆鳞,嘴巴大张露出那两排笋尖一般的牙,每一颗都发着幽幽的冷光,让虫联想到他撕咬猎物时的有力和凶猛。

  喻江行喉结微动,语气轻松:“他故意激你,你也上当。”

  明芮的眼瞬间瞪大,里面暴怒掺杂了其他情绪,无以复加,挣扎的幅度愈发激烈,原本被死死禁锢住的狼爪都有移动的迹象了。那长达十厘米的坚硬爪子肉眼可见的靠近喻江行的眼,一点一点,下一秒就要直接戳进去将其挖出来。

  看着对方愈发狂躁,喻江行不由地想,狂化以后也还是那么小心眼一点就着。

  真是小肚鸡肠。

  白狼眼里闪烁着幽幽的绿光,知道自己立马就能给对方好看,激动地哈哈喘气。

  在指尖离眼瞳不足一厘米时,手上的束缚突然加重,直接将他的手往反方向拖。明芮不可置信睁大了眼,不敢相信雄虫居然敢如此戏耍自己,仰头放出一声声激愤的狼嚎。

  喻江行盯着他被勒进皮肉的手腕,那些精神力已经被染红了,皱了皱眉:“不要挣扎了,你已经受伤了。”

  明芮直接对着他的脸狂叫,无声的声波没有任何阻拦直接传到耳边,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够了!”喻江行忍无可忍,盯着他满脸的血直接骂出声,“再继续也伤不到我。”

  硬气的话并没有取得任何效果,适得其反,检测到白狼的杀意颈环上不断有电流溢出,全身的肌肉不断战栗,扭曲成一样诡异的弧度。

  他仿佛免疫电击般,双眸猩红,全身都有变大的趋势,控制他的精神力也隐隐崩坏。喻江行只得继续加强精神力,但这可不是正常模样的明芮,长时间巨大的精神力快速消耗,让雄虫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伊特不断在脑海里叫,试图阻止他的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阁下,不要再用精神力了,您会受伤的。]

  喻江行没有理他,明显白了的唇一点没抖,他不能在明芮面前露了疲态,要不然对方就能变本加厉,以后想控制他就绝无可能了。

  刚能动弹一小段距离的明芮顿时又被死死缠住,感觉到这个事实后脸瞬间阴沉下来。

  “嗷呜!嗷!”

  喻江行藏在背后的手经络暴起,修长的手指骨节凸出,整只手显示出极度的忍耐,他面上却露出一个浅笑。

  “你还能变回来吗?能的话就变回来。”喻江行一顿,若有所指,“还是说你想和奥根一样,让虫当动物看?”

  白狼细长的眼眯了眯,显然在思考他话里的可信度,挣扎地幅度变小了,他充血的眼瞳直勾勾望着雄虫。

  “我知道你很厉害,能控制自己的状态。现在气撒完了吗?”喻江行目光落在白狼身上久久不移,显然不敢错过对方任何表情和动作,“如果消气了就恢复原型吧。”他指了指挂在墙上方的时间显示屏。

  “该吃饭了。”

  白狼也看过去,看到了上面的数值,扭头回来看喻江行,全身的肌肉进而松懈下来。

  喻江行心里松了口气,将精神力收回。

  白狼意识到身上的束缚没有了,全身抖动了好几下,柔软的白毛沾上血后黏在一起,不再蓬松立起,而是软踏踏耷拉下来,浑圆的眼像看蝼蚁般注视着下方的雄虫。兀地,伸出一只狼爪,迅速而有力地挥过去,眼神直勾勾盯着雄虫。

  喻江行被带起的风吹进眼了,眼睛一眨,一动不动望着偷袭的那只爪子。

  一秒后,爪子尖端停在雄虫白皙的眉间,一勾,锋利的指尖轻而易举刺进去,明芮没意思收回爪,蹭了蹭自己的颈部。一眨眼,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恢复了原型。

  雄虫眉间那点伤渗出一滴血珠,顺着线条滑过眼角,落在眼睑处,血红色染上冷白的肌肤,衬得那冷淡的眉眼现出稠丽。

  喻江行脸一僵,微微侧身,话里十分冷硬。

  “把衣服穿上。”

  明芮低头看自己白花花的胸膛,抬手舔了舔指尖上沾的雄虫的那滴血,惨白的唇染上胭脂,带血的眉目张狂无比,长时间没修理的白发很长沾染了刺眼的血。

  “雄虫的血……也没什么不同的。”他语气喑哑,红艳的唇扬起饱满的弧度。

  喻江行被他这丝毫不避讳的话气得胸膛起伏,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到对方怀里,没好气道。

  “穿上!”

  明芮看着自己怀里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慢吞吞将其绑在自己腰间,往床上一坐。

  “我饿了。”

  和奥根发起疯来什么都砸不一样,明芮还知道什么对自己有用,不能砸。

  “马上就会送来。”喻江行居高临下盯着他的脸,破了的眼角,青紫的嘴角,整张脸混杂着凝固血液,眉头一蹙,“你应该先处理伤口。”

  “死不了。”明芮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趟,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语气慵懒却暗含杀机。

  “喻江行,这次你不给我个交代我们就没完!”

  喻江行声色俱厉:“你不应该暴露自己的变异种身份的。”

  “为什么不行?你把我带回来不就是为了这吗?”

  “让越多虫知道你的真实情况你就越危险,你不是不知道。”雄虫沉着声,“所以,为什么非娅为了激怒你故意说了那些话,你就化形了?”

  “几句话?我很生气,生气不行啊?”明芮从床上蹦起来,一脸不善,对着他龇牙咧嘴,“要不是那只雄虫突然出现,我不得咬死他!”

  问不出什么,喻江行也不再逼问,正好送餐口开了,他走过去把营养剂端过来,往床头柜一放。

  明芮迫不及待抱到自己怀里,坐在床上环着腿,抬头就是一支,很快,盘子里只剩下十来支空管子了。雌虫打了个饱嗝,伸手揉了揉微撑的肚皮,懒懒倚着床头。

  “记得给我重新拿个大盘子!”

  喻江行脸色愈发不好看,对对方这种以食为命的行为十分不屑,清瘦的身形被白衬衫勾勒出线条,被掐出腰线,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他停在门口,扔下一句话。

  “我会让他来给你赔罪的。”

  -

  “阁下,洛西阁下您在吗?”

  雄虫保护处在门外敲门,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又继续敲。

  领头的虫收回敲到骨节发红的手,歪头问旁边的虫:“有联系到阁下吗?”

  那只虫很快摇头。

  领头的虫表情一变,下了决心,把随行的技术虫叫过来。

  “把门打开。”

  技术虫上前,手在光脑点了点,只听到滴的一声,原本毫无反应的大门开了条缝。领头虫点点头,对周围的下属示意,推门而入。

  门从条细缝开到大开,满室的黑暗溢出来,一种陈旧的腐朽味扑面而来。

  刚踏入一只脚,每只虫都被屋里的尘土味和腐臭味呛到了,顿时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从门外透进来的阳光里,无数的灰尘盘旋其中,地面积了层厚厚的尘土。

  “天,这多久没打扫了,又不是没虫住。”一只虫说着说着表情一僵,迟疑地往里望去,明知故问。

  “阁下不是住里面吗?”

  “上一次家访是什么时候?”领头虫显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凝重,有虫凑到他耳边道。

  “两个月前。”

  领头虫眉眼凌厉,染上了怒火:“为什么是两个月?”

  雄虫保护处的规定是每个月都要到雄虫住处进行家访,一旦发现雄虫遭到虐待或是雌虫没有尽心尽职伺候雄主,就会立马采取措施。

  周围的雌虫头垂胸前,不敢反驳,还是当中的一只雄虫温声解释:“您息怒,上个月的家访因为洛西阁下和雌君出门旅游,所以并没有见到阁下。”

  领头虫压下怒火,也没有追着不放。

  咯吱。

  一道摩擦光滑地板发出的刺耳声从里面传来。

  领头虫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抬头往屋子里面看去,眼睛睁大眼珠子随之一转。

  “什么声音?!”

  听到他的声音后其他虫也跟着看过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疑惑。

  “把灯打开!”很快有虫转身去开灯,连续按了开关还是没反应,“头,灯……灯好像坏了。”

  领头虫收回眼,沉声道:“分开找。”

  “是。”

  五六只虫瞬间分成了三组往不同的方向走,屋子还是黑漆漆的,客厅的窗户没有完全拉好,风从缝中进来吹得窗帘一晃一晃,室内忽明忽暗。

  领头虫往客厅走,他走得很慢,目光不断在周围的物品上扫,不错过任何东西。越往里走那股腐烂的气息越弄,他本能屏住呼吸,目光掠过狼藉的客桌,一小半个蛋糕,烧到尾部的蜡烛扔在旁边,用过的蛋糕盘子放着把叉子,掉落在桌面的奶油起了霉菌,黑绿黑绿的。

  很普通,只是过完生日后留下的残局。

  一种不妙的直觉涌入大脑,领头虫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到底是为什么这么乱的桌面都没有虫收拾?但资料里显示洛西的雌君是只很贤惠温顺的雌虫。

  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领头虫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转身往其他地方走。

  “头!”屋子最里面传来一只虫的叫声,声线明显在颤抖。

  领头虫表情一凝,很快往最里面的卧室跑去,其他虫跟在身后。他们赶到时,看到那只雄虫呆愣愣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抓着门把手,刚踏进半只脚掌。

  他转过头,那张脸惨白惨白的。

  “怎么了?”

  领头捂住口鼻,这里的臭味和客厅的明显不同,从黑压压的卧室里传来一阵阵浓烈的腐烂味,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腥味。

  雄虫牙齿上下打颤,眼里闪着明晃晃的惊恐,他发抖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地面。

  其他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瞳孔一缩,瞬间有虫开始干呕。

  只见从门口透进去的光线将卧室门里面的一点照亮,在那看得见的地板上粘着块什么东西,其中有白色的什么东西在动。

  “蛆虫!”

  就是蛆虫,在那块腐肉里,成群的米白色的肉团不断蠕动着,仅仅是看着就让虫头皮发麻。

  领头虫一时喉咙也有些干痒,他转头看着捂着嘴都快把胃酸吐出来的下属,他们眼里泛着水光。于是他只得强撑起精神,呵斥道。

  “都给我打起精神!”他声音却没有那么果断坚决了,“进去看看。”

  话一落,其他虫都往后躲,领头虫眉头一竖,随手指了只雌虫,对方和他目光对视后又立马低下头。

  “就是你,过来。”

  那只雌虫磨磨蹭蹭抬头,不甘不愿挪过来。

  “你开路。”

  “我——”雌虫差点跳起来,看到领头虫的表情后只得垂头丧气,畏畏缩缩往里探。领头虫等到其他虫都进去了以后才跟在后面。

  “大家跟着。”

  随着门敞开,昏暗的卧室光线亮了一些,勉强能看清全貌。恶臭不断冲击着他们的嗅觉,每只虫被醺得头昏脑涨,加上心理作用身体都紧绷成木偶。

  脚下踩到什么黏腻软滑的东西,那只虫意识到什么后像踩了爆竹一般蹦来蹦去,尖叫不止。

  领头虫被他吵得头疼:“闭嘴!”

  那只虫立刻挤到其他虫旁边,看着刚才那个地方心有余悸。

  开路的那只雌虫拿着一个手电筒在前面挥,冷白的一束光将一小块地方得清清楚楚。他屏气敛声,心脏砰砰直跳,耳膜仿佛都被心跳声充斥了。

  过程中不断出现有蛆虫的腐肉。

  他死死盯着前面装着窗帘的大床,转过弯后,低下头不敢看,手电筒也照着近处。他咬咬牙抬手的同时抬头,只见被照亮的红色床铺上空空如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惨相。

  雌虫如释重负,再也撑不住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喘气,死寂的空气都是他的呼吸声。

  后面的虫直接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怂货!”

  他却顾不上生气或者反驳。

  领头虫手脚轻快走到最前面,经过雌虫时拍了拍他的肩,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做得好。”

  雌虫低着头坐在那里全无反应,冷汗簌簌,上衣湿透了,像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

  头上一凉,他以为还有虫要取笑他,抬手去拍,落到头上却打了个空,收回手后发现手指上都是黏腻的无色液体。他怔怔看着,手背又多了几滴无色的粘腻液体,身体一僵。

  头顶有东西。

  余光扫到落在手边的手电筒后,他抓起手电筒往天花板一照,这一照,整只虫就像被扼住咽喉,连一个拟声词都发不出,只能徒然的睁大嘴,像溺水的虫只能在水中徒劳挣扎。

  哒哒哒!

  在前面查看的虫突然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回过头后,坐在那里的雌虫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去。

  蓦然,空气安静下来了,被雌虫慌忙间丢掉的手电筒倒在地面,贴着地板照射。

  剩下的虫面面相觑,艰难咽了咽口水,很快外面传来雌虫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顿时,每只虫身体不禁抖了抖。

  “他,他怎么了?”领头虫话说得不利索,尾音咬到了舌头瞬间变音了。其他虫脸上的肌肉都在抖,闻言干巴巴地摇头:“不,不知道。”

  领头虫盯着大开的门,又看向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手电筒。他弯腰捡起来,手指缓缓收紧,深吸了几口气后,猛然将手电筒对着天花板。然后,整只虫像机器人一般僵硬地抬头,看清上面的情形时表情和刚才的雌虫一模一样,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其他虫本能往天花板看,空气安静还是静得可怕,只能听见他们牙齿打颤的声音,冷意像是从后颈一丝丝渗出。

  “啊——!怪物!”有虫反应过来叫出了声,紧接着摸爬滚打,落荒而逃。

  领头虫的冷汗已经流到了眼尾,顺着曲线流过他嘴角。

  手电筒的灯光处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四对发着绿光圆珠子,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倒挂在天花板上,腹部臃肿得像一个皮球,带着黑色绒毛的嘴一动一动,瞬间无色的液体滴答滴答落在下面的虫身上。

  无数的白色蛛丝倒吊下来,随着空气微微飘动的像一根根吊死鬼用的白绫。

  领头虫眼神和黑蜘蛛对上,瞬间被对方眼里的敌意吓破了胆,扯着嗓子吼:“有怪物!开枪!快,开枪。”

  周围的虫像被按下开始键般开始动作,慌乱地从腰间抽出枪,来不及瞄准,颤抖的手指不断按着扳机,对着墙面一片扫射。

  瞬间墙面出现了无数个窟窿,那些子弹打碎墙面扬起尘土,又出现刚进门时出现的那道令虫骨缝泛冷的摩擦声,等到一切消散后,领头虫拿着手电筒对着天花板乱挥,那只巨大的黑蜘蛛已经不见了。

  下面的虫整只都汗湿了,枪不断从满是汗渍的手滑落,腿弯处一抖一抖,随时要跌倒。

  领头虫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嗓子干涩喑哑:“快!上报处长,就说,说洛西阁下家出现了黑蜘蛛!”

  “黑蜘蛛?”喻江行看着面前的雄虫,微微皱眉再次确认,“确定没看错?”

  “是的,阁下。上门进行家访的虫传回来的消息,不会有错的。”句乌雅表情难得没了笑意,“事关雄虫,所以我希望您能走一趟。”

  喻江行到达洛西的住处后,门口围满了虫,那几只目睹的虫像落汤鸡般水洗后,浑身瑟瑟发抖。他将口袋里的黑皮手套掏出妥帖戴上,拾级而上。

  “都让开。”句乌雅在前面为他开路,转身对他低头,“阁下,这边请。”

  喻江行顺利进到玄关,眼前黑洞洞的,鼻息里的腐臭味难以忽视,他皱了皱眉。

  “为什么不开灯?”

  句乌雅同样被冲到了,以手掩鼻慢半拍回话,声音发闷。

  “刚进去的虫说坏了。”

  闻言,喻江行望着里面的抹不开暗色的屋子,给伊特发出指令。

  伊特,连接照明系统。

  [是,阁下。检测中……照明系统已被破坏,是否修复?]

  修复。

  [修复成功。]

  滴地一声,照明系统的工作灯一闪。

  瞬间,整个屋子的灯陆续恢复,一个接着一个亮起,黑暗瞬间被驱散。

  喻江行看着门口翘首以待的虫,转头对句乌雅说:“让他们跟着。”句乌雅点头,接着吩咐门外的虫。

  “你们跟着进来。”

  于是,一大堆虫浩浩荡荡进来。

  句乌雅跟着喻江行旁边,目光顺着对方的目及的方向看去。

  喻江行走得很慢,目光从远及近,自下而上。脚掌落地,带起一阵飞尘,雄虫抬头望着天花板,也大多覆着尘埃的蛛网,零散分布着。

  “把窗帘都拉开。”

  其他虫很快将窗帘拉开,暖白黄的光线瞬间涌进来,整个屋子亮堂无比,连角落都十分清晰可见。

  喻江行的视线瞬间落在客桌上的狼藉,他走近,拿着那个叉子俯身翻动那个蛋糕,很快将叉子扔下。目光放在身后那几只瑟瑟发抖的虫身上,淡淡开口。

  “大致说明目前的情况。”

  领头虫先是看了句乌雅一眼,然后慢吞吞走出,不敢抬头。

  “我们今天按时上门对洛西阁下进行家访,但不管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也联系不上虫,所以我就让技术虫破门了。距这次家访,我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到洛西阁下了。”领头虫悄悄抬眼偷瞄了句乌雅一眼,果然发现对方眼里的温度降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

  “我们在卧室里看到了很多块腐肉,而且在天花板发现了一只黑色的大蜘蛛,我们开枪后他就不见了。”语罢,领头虫又打了一个寒颤。

  喻江行颔首,径直往卧室走。

  句乌雅跟着后头追:“阁下您慢点,让雌虫上去开路。”

  “不用。”

  雄虫头都不回,身形挺拔,健步如飞,经过一个拐角后出现在卧室门口。

  句乌雅的话堵在喉咙里,显然他看到了门口的那一滩难以形容的腐肉,胃部翻涌,要不是顾忌形象可能会转头扶墙呕吐。

  一股带着腥味的恶臭源源不断钻进鼻子,喻江行皱着眉,目光落在那醒目的腐肉上,眼里情绪不明。

  下一秒,他抬脚避开那块腐肉走进去。

  句乌雅见他进去了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后面,回头跟那些虫说:“都跟进来,有危险一定要率先保护喻江行阁下。”

  领头虫进来就打算开灯,被喻江行按住手,他盯着刚才被扔在地面的手电筒,扔下一句话后走过去。

  “别开灯。”

  俯身拾起手电筒后,喻江行将其对着天花板,有条不紊从中央依次往四个角照,移动速度不快。在场的虫本能屏住呼吸,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目光随着手电筒的光线移动。

  当光线从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漆黑的地方,他们的心就高高悬挂,生怕会看到什么恐怖的怪物,等到光线出空空如也,他们就会猛地吐出一口粗气。

  如此起起落落。

  当从第二个角落移向第三个角落时,光线周围出现了个黑影,顿时每只虫的心到吊到嗓子眼,像吸进一口气,却只有半口气到了肺部,另半部分卡在咽喉出不上不下,叫虫憋红了脸。

  喻江行眼神变得凝重,深吸了口气后再次移动手电筒,预判般,直接跳过第四个角落直接回到第一个角落。

  瞬间,光线洒落,一只三四米大的黑蜘蛛挂在角落里,那四对眼睛绿莹莹的,毛茸茸的触嘴吧唧吧唧不断分泌出无色液体,正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空中落下。

  “啊——!”好几道尖叫声在身后响起。

  “开灯!保护喻江行阁下!”

  啪地一声,黑沉沉的卧室灯亮,习惯黑暗后显得刺眼无比。

  喻江行回头冷斥,“闭嘴!”语罢转头回去,那只蜘蛛已经转身准备逃走了,却不知为什么又回头看了喻江行一眼,咻地一声,没影了。

  喻江行拿着手电筒的垂下,睫羽扑哧微颤,下方的眼眸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考刚才对方那个眼神,那是一个怎样的眼神?阴冷愤恨,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

  ……是要回来复仇吗?

  “阁下。”

  喻江行的思绪被句乌雅打断,他回过神望着对方。

  “您没事吧?”

  “为什么不听我的指令?”喻江行忍着被打断的怒气,黑眸翻涌着冰冷的深沉海水,他知道是对方让开的灯。

  “抱歉,阁下。”句乌雅没有半句解释干脆利落认错,他微掩目光,“我只是担心您,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喻江行像一拳打在棉花团上泄力了,攥了攥握成的拳,终是泄了力,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无济于事。

  喻江行没有再和对方废话,光线充足的卧室让一切掩藏在黑暗里的东西都现了形。

  最抓眼球的自然是散发在各处的腐肉,都不大,带着凝固氧化的黑红血渍,其上翻滚的白花花的米粒令虫鸡皮疙瘩顿起。

  喻江行抬头看头顶的天花板,整面顶部都清晰可见,数不尽的蛛丝,特别是刚才发现黑蜘蛛的地方,有一张巨大的蛛网,占据了将近二分之一的天花板。

  最惊讶的还是那张本以为什么都没有的床,从床单边缘的纯白色可以知道,床单本来是白色的而不是现在的红色。

  至于红色是怎么来的?血液,雄虫的血液。

  “将这些腐肉拿去检测,它们的主人不出意外就是你们找的那只雄虫了。”

  “洛西阁下?!”

  喻江行点头,余光看到什么往床头走,立在床头柜的是一张合照,伸过去的手一顿。

  一只笑容腼腆的雄虫和一只眉眼很温柔雌虫,看向对方的眼里都充满了幸福。

  喻江行看向旁边的床榻再看看这张照片,抿着嘴将照片取出,转身准备离开。句乌雅连忙追过来,一头雾水问:“阁下,您是什么意思?洛西,洛西阁下是——?”

  喻江行停下脚步,看着对方的眼睛里的不可置信,知道对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承认那种最糟糕的事实。

  全部的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勾勒出真相的图案,一切都已成定局。

  喻江行的血液温度冷却下来,流动的速度减缓,睁着那对黑曜石的眼问:“知道黑姆星人吗?”

  句乌雅点头,自然是知道的,五大帝国联盟以后,出现在虫族的黑姆星人并不少见,但他们的外形几乎与虫族没有区别。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喻江行也不再吊着他。

  “那是他们没化形的模样,黑姆星人的原型是黑蜘蛛。”

  黑蜘蛛?!

  句乌雅兀地瞪大了眼,显然是和什么东西联系上了。

  “黑姆星人和虫族同样雌多雄少,不同的时候不是出生比例而是雄蜘蛛死亡率太高。雌蜘蛛别称‘黑寡妇’。”雄虫语气淡然,用一种冷静到不能再冷静的语气,眼眸里映着句乌雅愈发惊悚的脸。

  “雌雄合欢时百分之八十的雄蜘蛛都会被雌蜘蛛吃掉,当做孕育后代的养料。”

  很显然,刚才那只黑蜘蛛是融合了黑姆星人基因的变异种,蜘蛛的习性如出一辙。

  “您的意思是,洛西阁下是被黑蜘蛛?!”句乌雅瞠目结舌,实在不愿意相信真相是这样。喻江行纠正他:“不是,应该说是被他的雌君吃了。”

  “雌君?!洛西阁下的雌虫是虫族不是——”句乌雅突然哑火,醍醐灌顶,和先前发生的事情对上号,“您的意思是洛西阁下的雌君变成了黑蜘蛛?!但他为什么会变成黑蜘蛛,不是只有像苍格星人的狂化虫吗?”

  喻江行听到他说到了关键,也不再点拨他,眉眼有些倦意了,耷拉下眼皮盖住黑眸:“好了,你都清楚了。我回去了。”

  句乌雅还有疑问,一直在后面追不肯放虫。

  “狂化虫,新的狂化虫!”句乌雅突然脱离平时的斯文贵族样,堵在喻江行离开的必经之路,伸出手拦住雄虫,“他居然敢这么对待尊贵的雄虫,我们得将他抓回来,施以最严酷的刑罚!”

  “刚才是你把对方惊跑了。”喻江行见他又成了这副讨厌样,瞬间没了耐性。

  “阁下,刚才是我的过失。但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抓捕归案。”

  “抓罪犯不是我的工作范围。”

  句乌雅为了挽留喻江行简直到了疯魔的程度,口不择言:“阁下,您是帝国的希望,只有你才能领导我们!”

  “闭嘴!”喻江行冷冷呵斥,用幽深不见底的眼神盯着他,“句乌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句乌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连连鞠躬道歉。

  “是我昏了头,对不起阁下。请您原谅。”

  喻江行径直离开,没有再多话,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句乌雅刚才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舔着脸黏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雄虫离开。

  喻江行中途掉头去了医院,那些被变异种伤了的病虫一部分已经出院,但大部分还留在观察病房。

  “怎么来了?”他看过去,穿着白大褂的方烨出现在眼前,双手插兜。喻江行嗯了一声,和他一起离开观察病房。

  “又发生了一起。”

  虽然喻江行没说完,但方烨还是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手指屈着贴着下鼻,略作思考。他抬眼,看眉眼有些阴郁的雄虫,明白了什么,伸手搭在对方肩上。

  “放宽心,焦虑也无济于事。”

  喻江行微微侧身看他,摇头不说话,显然方烨对这些事情并不敏感,事情没那么简单。

  喻江行回到科研院不久就有研究员匆忙来请他。

  “首席,首席不好了!”研究员手握着门把手猛喘气,指着隔离室的方向,“雄虫保护处的虫上门了,说要把明芮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有抽奖哦,具体看文案,感谢大家的支持(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