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青不想和萧凌谈论过多关于梅雪的事情, 很快便错开了话题。

  带着萧凌在三鼎书院随便逛了逛,季念青平常已经很少来到这里,每每来到一次心里都会想起季云梦, 受不了那种记忆的折磨, 后来索性就不来了。

  想必萧凌也有这样的想法, 三鼎书院就像是季云梦的代名词。

  一到这里就会想起她, 如今萧凌已经三十岁, 二十几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 脑海里还是会回闪出季云梦带着他来这里玩的场景。

  那时候季云梦喜欢带着他和季念青来这里散步, 看书,偶尔下午和季念青在打闹的时候总能想起季云梦在亭子里喝茶,有时候梅雪会来陪她。

  萧凌从记忆中拉回神思, 和季念青围着湖边的竹林信步而走, 相互默不作声, 大概都知道相互之间一定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念青, 其实我挺想二妈的,现在想起来,她对我把我当作亲生儿子一样。”萧凌由衷感叹, 他的母亲去世得早,童年时期从女性那里感受到的唯一温暖就是在季云梦那里了。

  小时候萧凌的父亲忙于商务, 基本上没时间管他, 管家要操管家里的太多事情, 顾及不到他这边来。

  是季云梦,去哪里都会带上他,所以他和季念青玩的时间相对多一些。

  那时候冬天天气很冷,除了给季念青织毛衣以外,季云梦还不忘给萧凌也织一件, 这些回忆都是些细枝末节了,但如今隔了那么多年,一想起季云梦还是会有那样温暖的感觉。

  “嗯,我也很想她。”季念青鼻子酸酸的,想念季云梦,想念那些时光一晃而过的下午,母亲带来的温暖无人能替,那些柔情与温暖,像是无数的小碎屑,早就飘散到难以触及的地方,仅能通过回忆去感触。

  “如果二妈还在的话,我们两家现在的关系应该会很好。”

  “过去的事情,没有如果。”季念青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两人围着那湖转了一整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饭点。

  季念青带着萧凌随便在一家中餐厅吃了饭,饭后萧凌说有事要忙,先回公司一趟,答应季念青在下午两点以前把柏芥的信息告诉她。

  季念青没挽留他,现在大家都是大忙人,能腾出一上午的时间来陪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萧凌走后,季念青漫无目的地站在街道上。

  这条街其实并不陌生,通往的方向和小时候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街道变宽了,街边也立起了无数幢怪兽般的高楼大厦。

  早已物是人非。

  季念青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往前行走,没有目的,只是想走走。

  车水马龙,喇叭鸣笛声超过以往千倍万倍,哔哔叭叭的声音快要穿破季念青的耳膜,为了逃避这嘈杂的声音她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进了巷子过后声音消散了许多,耳朵也清净了。

  季念青其实少有这样独处的时刻,至少感觉已经很久了。

  和瑜冰一起生活惯了,总有些害怕孤独,总觉得人声鼎沸的地方才能抚平心中的那份焦灼。

  可今天却出奇的想要一片安宁。

  小巷的路很窄,脚下踩踏的是青色石板路,路的两旁是一些低矮的平房。

  好像一瞬间就与刚才喧嚣的街道隔成了两个世界。

  不去想太多,不想处理任何事,不想拥有挂靠在自己身上的所有身份,季念青想脱掉这些东西,只想在这片刻安宁中找到一丝自己的影子。

  她盯着脚下青色的石板,目光落在自己脚尖上,每一步行走便迎来一块不同的青色石板,仿佛人生也是如此,每一步都承接着不同的形状和色彩。

  季念青开始思考,思考她到底需要些什么?

  为了继承家业,她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舞蹈。

  为了签下订单,她不得不参加各种饭局,有时对着那些啤酒肚的油腻中年男人还是得笑脸相迎。

  为了不让家里人失望,她和池饮冬结了婚,虽然误打误撞爱上了池饮冬,但如果没有呢?

  如果安排结婚的是另一个人呢?也许会在婚姻中落下一个污点。

  所以,真的是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好像真的是有很多钱,但总觉得精神逐渐变得贫瘠,心里有无数次想要离开那个公司,像瑜冰一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像都没有勇气。

  季念青一步一步地走着,脑袋里不停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有个答案在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内心。

  思绪像是拉扯得很远,她一步一步地朝小巷里走着,直到走到了小巷的尽头,脚下的步子才停滞下来。

  那是一间瓦砾房,季念青一抬头,刚好看见瓦片后的那片青空,天空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场景,却让她的心情有所触动。

  季念青吸了口气,拿出先前已经震动过几次的手机,看了下屏幕,是池饮冬发过来的消息。

  大概发了将近十条,从早上两人分别过后池饮冬陆陆续续发过消息过来,季念青都没回她。

  最近的一条的内容是:

  【不理我,是因为心情不好吗?】

  季念青手指在九键键盘上停了一会儿,把输入的内容又删掉,来回几次,最终发过去的内容是:

  【工作太忙,没看手机,晚上回家聊。】

  消息发过去后季念青将池饮冬的对话框屏蔽了,不想每次听到她消息发过来时的声响。

  心情莫名的烦躁,倒不是烦躁池饮冬这个人,而是关于柏芥那件事没有解决心情就没法正常面对池饮冬,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也觉得可以等,但她不说,总觉得心里哽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剩下的半个钟头极其难捱,季念青从巷子倒折而返,走到的一半的时候找了个石头坐下。

  快到两点钟的时候萧凌那边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季念青秒接。

  “念青。”

  “嗯,二哥你说。”

  “那个叫柏芥的人,没有任何网上借贷,最近两个月都常驻在一个小区,地址我会发给你。然后还有有三个经常联络的人,并且...”萧凌那边话语顿了下,接着说:“并且从去年八月份开始,她每个月有规律地会去一趟广南山别墅区。”

  众所周知广南山别墅区只有有钱人才住得起。

  季念青在电话这头压制住自己复杂的心情,语气尽量平和回复萧凌:“每个月几号?”

  “十号。”

  “能把她常驻住宅以及经常联系的人的各种信息发给我吗?”

  “没问题,等会儿都发到你邮件里。”

  萧凌那边很快挂了电话,季念青在听到嘟嘟嘟声音时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

  一种奇怪的心理蔓上她的心头,像是某种假设得到了证实,心跳不免加速了一些。

  萧凌嘴里说的广南山别墅区其实就是梅雪的居住地,十之八九没错了。

  季念青打开自己的邮件,将萧凌发过来的地址核对了一遍。

  即便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不免还是觉得有些紧张,每个月十号,柏芥去的地方都是梅雪家,地址无误,全部一致。

  剩余他发给自己的三个电话号码,每个号码后都有注册人的名字,可以说萧凌帮自己查得很透彻了。

  季念青将那些名字看了一遍,没有一个认识的,电话号码里没有梅雪,符合她的行事风格,比较谨慎。

  就在季念青还处于震惊中时,她立马意识到一个问题。

  今天十号。

  时间不等人,季念青起身,快步穿出小巷在街头叫了一辆计程车,赶往广南山别墅区。

  上了车过后季念青有意让司机师傅开车开快点,虽然很可能柏芥在上午已经去过广南山了,但季念青还是想碰碰运气。

  时间正值下午两点出头,坐在计程车上的季念青突然心情紧张起来,开始思考到时候再梅雪家附近的时候该做什么。

  要在她家门口监视是不可能的,光是梅雪家门口那道铁门处就有360度无死角的摄像头,别说一个人了,就连一只蚂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现在最好是能偷偷溜进去,让梅雪措手不及。

  季念青开始思考要不要找救兵,找谁呢?

  池饮冬是首先被季念青排除掉的,心里下意识还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瑜冰?可是瑜冰看别的城市看画展去了,闪烁在季念青脑袋里只剩下唯一一个人——池素。

  池饮冬的妹妹,当初季念青还和她订过婚,但因为池素太不靠谱最后由池饮冬顶替的她,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

  至于季念青为什么要找池素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还是大有原因在。

  梅雪有一个女儿叫夏平蓝,和池素谈过恋爱,两个人都是花心鬼,但断断续续竟然谈了一年。

  当初是梅雪的女儿夏平蓝绿了池素,把池素气得够呛,扬言说迟早有一天要把梅雪家的大门给砸了。

  季念青觉得池素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救兵,电话立马拨了过去。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结果电话一接通,池素说她真的有时间,并且仇还想继续报。

  季念青问她敢不敢在梅雪家门口嚷嚷几句,池素说这有什么不敢的,还说要把自己的扩音喇叭带上。

  于是两人便约定好了,半小时后梅雪家附近见面。

  挂了电话,季念青仔细思考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大概有了个计划。

  半小时后。

  池素穿着睡衣站在梅雪家门口,拿着喇叭开始破口大骂:

  “夏平蓝你丫的!给老!子!滚!出!来!你这个绿!茶!婊,你这个死!烂!货!给我滚!出!来!”

  声音高阔辽远,季念青躲在一旁的花坛里瑟瑟发抖。

  现实版爱情中的背叛使人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