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青的目光对池饮冬只是一扫而过,注意力被她旁边的女人吸引。

  这人就是昨晚和瑜冰接吻的那个女人,如果瑜冰说得没错,她就是方诗月无误了。

  高中时她还是个胖妞,现在却成了辣妹,季念青觉得自己认不出来这人实在是太正常了,和当初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如今的她有一头黑长的秀发,鹅蛋脸,眼睛狭长,有点丹凤眼的感觉。妆容很欧美,鼻梁还算挺翘,口红色号接近深红色,给人感觉很媚,并且也看得出来,她很自信。

  两人目光交触在一起,方诗月嘴角的笑僵了僵,已经勾起的笑意又退了回去,刚才的笑容瞬间褪去,只剩下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季念青目光一转,落在池饮冬身上,心想她为什么也在这里?也不提前说一声。

  池饮冬其实也很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对季念青眨了眨眼睛,淡淡一笑,但却没说话。

  先开口的是那位中年男人,他绅士又礼貌的让季念青入座,直入正题:“季总,先给你介绍一下。”

  对方一只手伸向方诗月,说:“这是我侄女,也是公司新的副总,身边这位是她的朋友,池总。”

  季念青眉头轻挑,目光挪到池饮冬身上,饶有深意道:“噢,池总,生意上有来往的。”

  那男人神情松懈下来,生意场上都是相通的,道:“原来你们认识,那就不多介绍了。”

  来谈生意的是方诗月的叔叔,名叫方渐华。

  按道理说这人应该知道季念青和池饮冬结婚了才是,但是这人常年在国外,两耳不闻窗外事,当初合同也是让公司人事经理代签的。

  听他这语气,看样子是要把公司转交给方诗月了。

  而方诗月这边,来续签合同之前,方渐华只告诉她要续签,让她来体验一下,具体并没有说是和谁续签。

  至于池饮冬为什么在,原因有二,一是她们本就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饭,二是池饮冬谈生意的经验足,单价方面又是内行,方诗月想让她帮帮自己,看能不能把单价谈低一点。

  季念青这边坐好后端了端身子,隐约好像感受到了方诗月锐利的目光。但季念青不想去看她,只目视方渐华。

  她将包里的合同拿出来,纤长的手指将合同往前推,文件推到方渐华面前,客气说:“方总,您先看下合同,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是季念青的惯用伎俩,先签合同再喝茶,顺利的话签了合同就开开心心的喝茶。

  要是具体有什么问题,也要争取在喝茶期间让客户签了。

  她见方渐华将合同拿在手上,开始一页页的看了起来,方诗月就坐在他旁边,侧身也去看合同。

  只有池饮冬,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似乎并没对那份合同感兴趣,而是满目带笑的盯着季念青看。

  她的眼神也不闪避,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落在季念青的脸上。

  季念青其实也百般无聊,对上池饮冬的目光,发现她嘴角漾着浅笑,目光潋滟,就差对自己抛媚眼了,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时,池饮冬笑意更浓了。

  收到池饮冬的笑,季念青先是瞪了她一眼,随即对她翻了个白眼。

  对于两人这眉目传情,正在看合同的二人并没注意到。

  过了好一会儿,方诗月倾斜的身子摆正,这下合同已经从方渐华转到了她的手上。

  季念青将目光从池饮冬身上挪开,转视到方诗月身上。

  见对方先是将头发撩到耳后,刻意清清嗓子,说:“我们要求修改单价。”

  季念青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对方,等待方诗月的下文。

  “主商品的单价应该再低一些,目前定价是7块8,我们这边的接受价格是7块6。”

  7块8和7块6之间不过就差两毛钱,但因为供货量巨大,两毛钱之间能产生的价格差就是几百万,长时间来看,甚至差价几千万。

  特别是这种长期业务,那价格就算低一毛钱也是一劳永逸。

  而方诗月一下子就要求改低两毛钱,对季念青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于是她礼貌回复方诗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方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们签订的这自热火锅是目前最热销的,且只有我们公司有供应权。”

  说这话时季念青特意看了池饮冬一眼,言下之意是说这货只有我能供,连你也不行。

  季念青顿了顿,接着说:“目前市场上售价在15元左右,利润的话,你已经有接近一半了。”

  “季总,人工费推广费还有赞助费这些都要算进去的,减下来我们利润并没有多少。”

  季念青认真听方诗月说话,期间不忘露出她的标准式笑容,却没有要改价的意思。

  “这些我们当然知道,我们公司的单价不是凭空报价,是综合分析后的结果,是绝对有利润的。”

  对方摇摇头,说:“有是有,太少了。”

  “那方小姐不如考虑从人工方面入手,是否你们人工费给高了呢?单价的话,我们已经是最低了,要知道我们给别人的价格都是8块。”

  池饮冬全程没说话,她仔细观察季念青说话时的表情。

  她知道季念青说的话是扯淡,开给别人的价格绝对是7块8或者更低。但她说谎就是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

  池饮冬有些意外,她觉得自己低估了季念青的业务能力。估计是平常这人看起来实在是太傻了,给了池饮冬一种幻觉。

  至少在谈生意这上面,季念青还是沉得住气的,她说话的感觉礼貌但却不软弱,利益能挽住多少就挽住多少,有点儿商人的感觉了。

  季念青说完这番话,她见方诗月蹙了蹙眉。

  在方诗月蹙眉那瞬间季念青就知道稳了。她知道方诗月挺外行的,一直都是在搞艺术,应该没怎么接触过商业上的东西,她那叔叔估计也半斤八两。

  两人很可能都是被迫接管公司。

  就在方诗月犯难的时候,池饮冬却说话了:

  “季小姐,不如合同还是改改,如果我们这边月订购量超过50万件,50万后面的单子你给我们7块6。在之前都按原价给,怎么样?”

  季念青脑子开始飞速运转,以方诗月这边的消耗量,她一个月至少得有100万件,那自己一年就得少赚个一两百万。

  诚然,池饮冬这个建议是好的,其实这合同的报价上其实有点虚高,那已经是两年前的合约了,二次合作单价少点是情有可原的。

  但季念青还是一秒否决了池饮冬,觉得她多管闲事了,“池总,价格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池饮冬莞尔,靠在椅子上笑笑,她给了季念青一个眼神。

  季念也着她,从那眼神中得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池饮冬在示意她降价。

  信息传递到位,池饮冬再次开口:“那不如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价格调为7块7,怎么样?”

  季念青沉思,怎么感觉池饮冬像是来帮自己的?

  “那池总,请问你能代表方小姐的决定吗?”

  季念青说话时特意看了一眼方诗月,见对方其实还是懵的状态,听到池饮冬为她砍价,方诗月应了下来,说:“她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季念青干脆利落,说了句:“成交”。随后当即打了电话让公司的人修改合同,一小时内送过来。

  做生意就是这样,口说无凭,只有白纸黑字才是硬道理。

  七块七的单价,其实她一点都不亏,要是方诗月再坚持一会儿,就算是七块六季念青还是得签。

  季念青觉得这一点池饮冬肯定知道,至于她到底是不是为自己保价,季念青就不知道了。

  和方诗月签完合同,季念青象征性和对方喝了会茶,随即准备拎包走人。

  临走前池饮冬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季念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吃晚饭?她才不去受那个罪,方诗月虽然刚才好像没说什么,表面上好像都在谈正事,但季念青知道她的眼神都快把自己杀死了。

  从茶楼出来,季念青看了看时间,才下午四点。

  她也不打算回公司了,反正今天的单是续了,不如早点回家犒劳一下自己。

  走到车子旁边,刚准备上车,人事总管小夏的电话打了过来。

  季念青接通电话,“喂?”

  “喂,季总,有个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你说。”

  “同事们好像今天兴致比较高,能不能把明晚上的聚餐改到今晚。”

  “可以,你安排吧。”

  “那今晚季总您来吗?”

  “我就不来了,你们玩吧。”

  “嗯嗯,您中途要来告诉我就行,我来接你。季总再见。”

  “好,再见。”

  挂了电话,季念青上车,驱车直接回家。

  到家后季念青发现李姨正在准备食材做晚饭。

  李姨在看到季念青进门时,放下了手里正在摘的四季豆,绕到餐桌旁为季念青倒了一杯柠檬水。

  接过李姨递来的水杯,季念青说了声谢谢。

  “小季,今晚想吃什么?大小姐不回家,就我们俩吃。”

  “你炒什么我吃什么。”

  “素菜炒四季豆可以吗?”

  “没问题的。”季念青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柠檬水,微酸且带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她的喉咙,起到润喉作用。

  “对了,李姨,那个蛇你问了没?是邻居的吗?”

  李姨点点头,说:“的确是邻居的,但人家不是故意的,说是最近在搬家,东西太多太杂,那蛇是从盒子里爬出来的,人发现时蛇已经不见了。”

  “喔,原来是这样。”季念青恍然,“所以说邻居不住这儿了吗?”

  “他把房子卖了,说是住到市中心去了。”

  “那隔壁那房子没人住了?”

  李姨摇头,“不不不,我们有新邻居了!”说完这话李姨脸上洋溢着喜悦,“还是老熟人了,就是大小姐的好朋友,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方诗月吗?”

  “对呀!”

  季念青眉头皱在一起,表情略带困惑。

  脑海里只闪现出四个字:

  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