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近顾书意的小楼就能闻到一股极其明显的血腥气, 光是这点血腥气就足以让芮语心疼的无以复加，她在睡著的这三年，大师姐又经历了多少磨难多少艰辛？
她平复心情, 可当看见大师姐浑身是血的坐在一边为自己包扎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泪水悄无声息的滚落下眼眶, 就这麽站在门前哭著。
顾书意何其敏锐？可当她瞧见完好无损披著披风站在门口的小师妹时还是觉得有些恍惚，手中为自己包扎的动作停止了, 鲜血从伤口中溢出低落到地面, 可她半点痛楚都未察觉到，就怕面前站著的小师妹只是她的一个幻想罢了。
哭得眼眶通红的小姑娘和三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身上的气息更为强大凝厚，当年吃下的霖果在修复完芮语身上的伤口后便化为了精纯的修为让芮语从金丹期一跃成为了元婴期大圆满, 堪堪一步就能抵达渡劫期。
“小鱼儿？”顾书意动了动唇，声音有些干涩。
芮语努力忍住自己酸涩的眼眶，想用最好的一面而不是现在这种哭得稀裡哗啦的模样来见大师姐，三年时间未见, 大师姐变得更加成熟, 也更加强大, 可唯有对她的温柔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这让她想起最初和大师姐度过的那些日子。
当初大师姐手把手教她剑法, 锻炼她，她最喜欢的就是每当有突破后依旧元气满满的朝大师姐发起切磋邀请的时光，无忧无虑，没那麽多烦恼，也没那麽多伤口。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摸索著将手中最好的疗伤丹药扔给大师姐，努力憋住嗓音的颤抖, 她说：“顾书意，你怎麽搞得怎麽狼狈啊？”
“这丹药算是我赏你的，伤好后记得来切磋。”
这一瞬间，顾书意思绪万千，她曾在三年裡无数次的想过，若是先前能痛痛快快利落的和小师妹表明心意，或许这三年她不会这麽难熬，在云开村的时候她就应该知晓，时间是不等人的，谁也不知道危险和意外谁会提前到来，这次只是因为霖果而昏迷，谁知道有没有下次呢？
顾书意满身狼狈，可她却展颜一笑，整个落满雪花的院落都因此而变得耀眼灿烂：“小师妹，你真好。”
她眼都不眨的接了下一句：“我心悦于你。”
芮语忍不住了，她破涕为笑，漂亮的桃花眼裡只有顾书意一人，像只不顾一切飞向春天的蝴蝶，轻飘飘的落在大师姐怀裡给出了她的答案：“我也是。”
短暂的安静过后，猛然爆发出一阵金光，这不是两人的错觉，而是天空真的爆发出一阵金光，突如其来的宏大场面令所有修士都忍不住往天上瞧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而他们的眼睛被这金光遮挡的根本无法睁开看清楚任何视线，芮语和顾书意相反，她们更像是被偏爱的哪一类人，金光不仅没能灼伤她们的眼睛，反而让她们将目前的情况看得更为清楚。
天空变为了两块地盘，一块为金色，一块为暗沉沉的黑色，芮语在刚刚那一瞬间似乎听到了什麽东西破碎成型的声音，已经一道叹息声，但很快她们的视线就被天空中异样所吸引了。
金色和黑色正在争夺地盘，整片天空都因此变得阴沉沉，空气在压迫胸口让人呼吸困难，顾书意抱著小师妹屏气凝神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发觉到某些不对，这金光和黑光的交界处和笼罩点实在是有些太过巧合了。
她刚从前线下来，自然知道如今魔族入侵到哪裡，若是没看错，这交界处正是人族和魔族相互对抗的交接点。
这一样只持续了大约一分钟时间便逐渐散去，满目的金光缓缓褪去，它和黑光的争夺战不相上下，并没有哪一方取得优势，相比刚刚那场一样，芮语更担心的是顾书意的伤口。
可刚刚瞧著还鲜血淋漓极为可怖的伤口此时已经完全愈合，除了伤口处新长出来的嫩肉还有些粉嫩，和周围的皮肤有著明显的分界线，芮语都几乎认为大师姐没受过伤了。
“这？”芮语惊异的把人的手臂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下：“怎麽回事？”
“应该是刚刚的金光。”
“嗯，你听。”
芮语还处在重启反应阶段，没能跟上脑回路，可随之而来的声音让芮语警惕的召出了掩月剑，一脸警惕的厉声呵斥：“是谁在装神弄鬼？！”
而那忽然出现的声音好似镜中花水中月，出现了一瞬便消失的干干净净，识海接收的打量信息令她这个刚醒来修士显得更加茫然了。
长久的寂静后，芮语不确定的问顾书意：“刚刚好像有个声音告诉我，它是……天道？”
“嗯。”顾书意搂著小师妹肩膀的手又紧了些，眼神晦暗不明：“我也听到了。”
明明是两人刚表明心迹，正要你侬我侬的时刻，偏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打断，变成一次信息交流大会。
顾书意重新换了一声干净的衣物，衣襟并未规规矩矩的穿好，就这麽松松垮快的套在身上，显得放荡不觉的同时还格外有吸引力。
芮语懊恼的想，总觉得大师姐好像解开了什麽了不得的属性？
顾书意率先开口：“自称为天道的家伙说，我和你，是气运之子。”
“嗯。”芮语紧张的点点头，她一向都把自己当做是恶毒女配，冷不丁的被告知说自己是气运之子还有些不相信。
顾书意和芮语得到的信息量相差不大，可这些信息量足以让芮语整个人都傻掉，她原以为大师姐应当是个对情爱不屑一顾只喜欢挑战更强大之人的剑痴，而她则是大师姐最初阶段的一个绊脚石罢了，并没有产生她就是气运之子的想法。
可这些信息量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不是什麽绊脚石恶毒女配，的的确确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她和大师姐本来就应当在一起，而她们的感情变化甚至能影响到整个世界。
这让芮语懵了，她和大师姐互表心意的这个环节促使了整个天道真正形成，这个小世界变成一个独立运转的小世界。
这种荒唐的事情怎麽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呢？！这实在是太过于荒唐了！
芮语不敢置信。
相比之下，顾书意似乎对这些心理带有一丝信任：“不管这些消息是不是真的。”
她神情认真：“最起码有一点是真的。”
“什麽？”
“魔族。”
“你还记得五年前，也就是你十六岁生辰发生的事麽？”
芮语还有些迷糊，她十六岁生辰那日并没有什麽特殊的事情发生啊？除了姑姑没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以及突然出现在她脑海裡的——话本。
芮语面色忽然变得狐疑起来。
“你十六岁生辰那日，正是魔族裂缝封印出现变动之时，掌门为了此事没能参加你的生辰宴，而是拖了其他人将礼物送给你，而与此同时，你说你脑海裡多了一本话本，说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天道所说，正是五年前有外物入侵这个还未完成的小世界，天道并未完整形成，导致外物在整个世界闹出了差错，一边和天道进行对峙吞噬，一边扶持原本应当永远呆在魔界的魔物们，最后以防万一，还给了你错误的误导，从而阻止我们在一起。”
“还记得前几次，无论是你还是我，想表明心意，可次次都有魔物所干扰麽？”
芮语面色逐渐呆滞，心裡的天平已经开始产生了偏移，她努力去回想当初那本话本写的是些什麽，可除了那最初印象深刻的欧阳蔓和贾鸿志做的坏事以外，她居然想不起任何剧情！
“若是在阻止我们在一起，拖延天道形成时间，多给它一些发展的时间，这些过于巧合的事情似乎都有了理由。”
太荒唐了。
芮语抿著唇脑袋裡一片混乱，那天道给她强行灌输的信息裡告诉她，这裡本就是从一本话本中衍生而成的世界，世界中的人物是呆板的，唯有主角在一起达成话本中的结局，这个世界才会脱离话本成为自主运转的小世界。
所以她以前的生活，以前的经历都是话本中的一切麽？都是假的麽？
她陷入了混乱。
顾书意想的还要更加深一些，她想到了这个世界从未有人能够成功飞升，而传说中那位飞升的前辈，或许并不是真正的飞升，毕竟没有天道，世界还未形成，飞升又能飞升到哪儿去呢？
实在是太荒唐可笑了，芮语无法相信她的朋友，她的家人都是话本中的人物罢了，她的童年回忆都是别人笔下的一字一句而已。
当初那莫名出现的话本淡化了这一点，而没有外界因素的干扰，芮语才发现当初自己傻傻的相信那话本，没有去细想其中的含义，傻傻的决定和顾书意当对手，要超越对方这一系列的想法，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现在仔细想来简直就是处处都是破绽，她就这麽傻傻的被人牵著鼻子走！
顾书意察觉到了芮语精神状态的不对劲，强硬的捧著小师妹的脸让两人对视：“别陷入怪圈。”
“就算是真的，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是真的，我们的过去也是真的，我们的意识是出于自己的行为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操控，世界衍生于笔墨，在世界衍生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独立的。”
芮语逐渐安静，可她还有些惶恐不安：“我们是真实的麽？”
顾书意用实际行动给予了芮语回答，她俯下身和芮语四目相对：“这是真实的。”
这是一个极为疯狂也极能让芮语察觉到真实的吻，她们在互相吸取对方的气息，她在真切的感受大师姐的存在。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