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在凤凰部落这一住就是两个月。

  眼看雪就要化了,和黑山部落拿桑麻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原本是一个月拿一次,但正逢下雪,于是就延期到了三个月。

  高劝桑榆道:“首领,雪还没化,不然就推迟几天再去吧,路上马不好跑,人也受冻。”

  桑榆摇了摇头:“过几天雪化了,天还更冷,而且先前跟黑山部落说好的三个月,这次不去就失了信用,下次再有其他约定,就很难再得到他们的信任了。

  人家这次要换的是木薯和肉干,就是为了补给食物,我们要是迟了去,饿死人怎么办。”

  高有些迟疑了,“可这么冷的天,战士们出去也辛苦,想来黑山部落也不会计较这几天。”

  “人无信不立,说好三个月就三个月,让出去的战士带上厚一点的兽皮,裹得严实一点,还是能走……”

  桑榆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次出去确实辛苦,你那边不好调配人,就由我来安排吧,让羽去,少年人不怕冷,让她出去历练历练。”

  高嘴巴张了张,最后也没说出什么。

  去黑山收货最后派了五个人,由羽为首,另外还有两女两男。

  然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羽出发的当天晚上,部落就出事了。

  桑榆在睡梦中被人活捉,绑起来被押往游人营地。

  动手的正是当初跟着流火的那几个人,以虏大为首。

  按理说,如今凤凰部落事业蒸蒸日上,人们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每个人都应该安分守己好好做人才是。

  可这几人却不是这样想。

  这十个人被分配到岩手下的建筑队,日常不是建房子就是挖地下水道。

  虽然每天按时出工按时吃饭休息,但日子久了,他们就腻了这样的生活。

  毕竟以前在鸟部落的时候,他们是首领的亲信和亲戚,甚至还有人担任鸟部落的长老,一人拥有三四个女人算是少的,就算部落里没有吃的,短的也是了他们的。

  就连狩猎,冲在前面的也是要不是鹰部落袭击,他们的日子怎么样都要比现在舒服,至少食物不缺女人不缺,还不用干活。

  哪里像现在,一大早起来吃点木薯就要去挖沟,累死累活。

  他们觉得,也只有那些下等人,过够了苦日子,才会对桑榆如今所创造的社区生活这样感恩戴德。作为旧势力的他们,只想回到以前的状态。

  和游人接触的这几天时间里,稍微一挑拨,这几人直接就动摇了,原本沉寂已久的野心死灰复燃。

  其中也有人并不赞同。

  “老大,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要是我们想走,首领肯定也会放我们走,咱们去另外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何必跟她对着干呢。”

  桑榆作风温和,手段也不厉害。但她擅长搞氛围,在她运作之下。如今正是人心所向,她本人又有着他们这些人所不具有的智慧,心细如发,这人是一点都不想跟她对着干。

  “你是不是傻,去新的地方就我们十个人,怎么活得下去,活还不得自己干,那不比现在还累。”

  “这块地土地那么肥沃,地里有粮食,养殖场有那么多吃的,还有专门的人做衣服,围墙都建好了,你是多没脑子才想着要丢下这块地。”

  “这个老小胆子是真的太小了。而且这些本来就是鸟部落的人,我们不过是把我们的人给夺回来而已。”

  老小被其他几人七嘴八舌说得头都抬不起来,支支吾吾地道:“可……可这些人里面也有好些是其他部落的人啊。”

  随着啪的一声,老小头上挨了重重一巴掌。

  “你小子怎么能这么想呢,要不是我们鸟部落的人,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有能力把部落建得这么好,这些都是我们的人的功劳。”

  “可是……可是……首领那么厉害,身边好几个人都好厉害,我们能成吗?”

  “她不就靠一个羽吗,现在那小兔崽子被那个女人亲自派去黑山部落拿货了,剩下几个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可是……还有高,还有岩和壮他们……”

  “你说这几个,都是男人,咱们这次的行动本来就是为了咱们男人能拿回权利,他们都是男人,能不答应吗?”

  其他几人纷附和,随即凑到一起,商量起了计策来。

  于是当天晚上,这几人直接和姜部落的那几个游人串通一气,趁着黑夜闯入了桑榆的草棚,将她给绑走,带到游人营。

  等部落其他所有人赶到的时候,桑榆已经被绑在游人营旁边的大树下,一个游人还有一个虏大的人看着,砍柴的铁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部落所有的人都吓得失去了理智,尖叫着乱成了一团。

  部落里仅有的三把砍柴刀,居然都被虏大等人夺了去,如今一把已经分在游人的手中。

  凤凰部落的人太知道铁刀的威力了,一刀下去,搞不好一条命就没了。

  虏大看着眼前乱成一团的人们,冲着桑榆不屑地道:“看吧,你一旦被抓,这些人就什么也不是。”

  桑榆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这一举动,惹得一旁的游人十分不满,一个巴掌刮过去,扇得桑榆白皙的脸颊瞬间变得红肿。

  而这清脆的一声,也让全场安静了下来。

  大雪和苗最先反应过来,顿时目眦尽裂,嘶吼着从不同的方向狂扑过来。

  岩和壮等几个男人也回过神来,大喊不可。

  岩脸颊涨得通红,他此时已经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怒喊道:“虏大,你们敢动她,那你就别让我活着,我要是活着。不管你们谁赢谁当首领,我都不会让你们好过。”

  游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不要命的场面,吓得直哆嗦,连刀都拿不稳。

  旁边的虏大赶紧夺过刀,卡在桑榆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口直逼她雪白的皮肤,一下就划出了一条红痕来。

  “后退——后退——不然我立即杀死她——”

  这一招果然奏效,大雪只得硬生生地刹住脚步,咬牙切齿地冲着他的方向怒吼。

  虏大看着这几个女人疯狗似的不要命地扑过来,心里也有些发怵,他赶紧吩咐这时候才发现大雪天的,可头皮却已经渗出了层层薄汗。

  这可是下雪的早春啊。

  他已然收起了轻敌的心思,横了旁边的游人一眼,怒斥道:“你干吗要打她,都说了不要动她了,你耳朵是聋了吗?”

  桑榆如今是他们这些人的护身符,只有她活着,才能保证他们的性命。

  虏大在部落里也已经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太明白一旦失去桑榆这道护身符,他们将会面临的是怎样万劫不复的下场。

  至少在形势稳下来之前,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动。

  游人被他呵斥,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厉早就把眼前的这一幕给看在眼里,忙上来做和事佬。

  “他不懂,把他换下去,我来看着这女人,不会让她跑了。”

  虏大的脸色才稍稍缓了一些,冲着人群后面畏畏缩缩的老小招了招手道:“你,过来和他一起看着。”

  老小这时候才缩头缩脑地从人群后面走出来,朝桑榆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

  短短几十米的路程,被两边凤凰部落的女战士们吐着口水扔着石头打得皮青脸肿。

  虏大看着老小这副模样,气得脸色铁青,喝道:“我现在可以不动她,但要是你们敢乱来,大不了我们就一起死。”

  这句话成功震慑住了一部分人。但也同时给他兑换了扑面而来的各种问候,骂得他直翻白眼。

  他气急败坏地一挥手,姜部落二十来个游人,加上手下还有九个人,直接上前绑了平日里亲近桑榆的小队长。

  一时间群龙无首,就算凤凰部落一大群战士,投鼠忌器,一个也不敢上了。

  虏大扯着嗓子喊道:“大家听着,我们不是要灭了凤凰部落。相反,我们是想要把凤凰部落继续发扬光大。”

  “但是,是要在我们男人的手下发扬光大。”

  “只有我们才能把这个部落建得更好。”

  这话一落,人群中交头接耳嘈杂一片,其中反应最激烈的是部落里的女战士。

  有人更是骂道:“说是为了男人,其实就是个小偷,偷首领的果实,想自己霸占了那个位置。”

  “错错错……”虏大直摇头,“我不霸占这个位置,我们部落任何一个男人都能做首领,我们只想回到以前那样正统的日子,而不是被女人压在脚下的日子。”

  不得不说,虏大的这些人走的这一步实在是妙,一下子将整个行动的动机给「拔高」了。

  一时间,部落里的男人们的嘴巴顿时变得「笨拙」起来。

  却是小小年纪的白骂道:“首领都说了,男女平等,我们什么时候踩着你们了,该干的活我们女人也干,每个小队有男有女,首领什么时候偏过心?”

  这话一说,整个现场又一片哑然。

  因为桑榆确实就是这么做的,不偏不倚。

  如果非要说偏心,也只偏心过羽。可羽却没少为部落出力出生入死的,这种天气还要出去拉货,这哪儿是偏心哪。

  虏大见到这话居然被反驳,气得胸口起伏,骂道:“你一个小女孩家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周围顿时嘘声一片。

  虏大脸上挂不住,哼道:“反正这个天下就该归属男人,男人说了算,我们的祖祖辈辈就是这么传下来的。”

  “虏大,你别忘了,以前的以前,可都是女人说了算。”

  母系社会确实是这样,部落里还流传着以前母系制度的传说。

  “你懂什么,就因为知道这个天下不该由女人说了算,所以才交给男人来掌管。”

  “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那你怎么又想不到,现在就是因为男人不适合掌管。所以才有首领出来,把这个天下平衡。”

  白跟着桑榆一段时间,有些说起来是一套跟着一套。

  “你——你——”虏大竟一时说不出反驳她的话来,气得哇哇大叫。

  “胡言乱语,一派胡言,快,快把这个小女娃给拉走,用麻布把她的嘴封住,不要让她说话,别让蛊惑我们的人。”

  这恼羞成怒的一幕看在其他人眼里,颇为可笑。

  虏大此时不管其他,毕竟走道理这一块他已经走不通了,只能直接开干,先极力拉拢男人们。

  毕竟在他眼里,男人比女人强。一旦男人们站在他这一边,那就直接掌控了整个部落。

  “我们这些男人,自从这个女人来了之后,在部落里的地位连猪狗都不如。”

  “你们想想以前,我们以前日子过得多好,想要多少个女人就有多少个女人。现在,连想找老婆都找不到,你们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这次起事,不是单单为了我虏大这个人。而是为了恢复部落昔日的辉煌,为了所有的男人们的荣耀,我不会当首领,我们只会选择最有能力的男人当首领,这才是公平。”

  梅是方部落的人,早已按捺不住,骂道:“凤凰部落是首领的部落,不是你的鸟部落,你想要鸟部落,就滚出凤凰部落,去重建你的鸟部落,我们不拦着你。”

  听着虏大这种颠倒黑白的话,只想作呕。

  “凭什么你们男人就要享受特权,门都没有。”

  “而且特权也是上层人才有,人娶十个女人,连你们的老婆都娶了去。”

  “滚出凤凰部落——滚出凤凰部落——”

  这样的口号一出,就被部落里的女人,还有鸟部落之外的其他人齐齐高喊着重复着,他们不想跟虏大那群人回到旧制度,那种日子生不如死。

  而和虏大一样心怀鬼胎的人,此时听到这些口号,脸色也不禁变色。

  离开凤凰部落还能成什么事,就是留在这里才能坐享桑榆的果实,才能拥有这片肥沃的土地,还有土地上的硕果累累,良田和足球场,养殖场和打铁场,谁愿意放弃这些唾手可得的东西。

  而这样的心思其他人怎么会不明白,人们又纷纷骂道:“小偷——盗贼——”

  “盗取部落成果——”

  “盗取首领的成果——”

  “不要脸——”

  “无耻——”

  “可耻——”

  虏大等人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十分难看。

  倒是旁边的厉冷笑道:“就是要霸占你们部落又怎么样。如今这个女人在我们手里,这些小队长也在我们手里,你们不听话就杀了他们。”

  “你杀了他们,我们也会把你们都杀了。”

  “那就一起死。”厉恶狠狠地道。

  其他人是不怕死,但他们不敢拿桑榆的命来赌,也正因如此,被虏大和厉等人反复拿捏,好不憋屈。

  虏大锤了锤脑袋,要是以前,这些女人可没这么伶牙俐齿,都是因为跟了桑榆,才会变成这样。

  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了,就没什么道理好说的了。

  虏大喊话各个小队长,问他们降还是不降。

  大雪三姐妹直接呸在地上表达了她们的愤恨。

  枝和雀当然不愿意降,跟着桑榆过的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谁愿意回到过去那种暗无天日受人磋磨的日子,宁愿死也不愿意屈从。毕竟那些日子,如今想来,比死还难熬。

  问到壮,他自然是跟着他阿母保持口径,阿母不愿意降,他肯定也不愿意。

  轮到岩,他冷笑一声反问道:“虏大,我有孩子,是个女儿,你这样看低女人,将来我女儿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一眼就能看到头,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杀死她,让她不用再受后面的苦。”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岩这话不无道理,而且太有道理了。

  谁人没有女儿姐妹,没有母亲,一家人,为何要轻贱自己的亲人。

  而岩的这句话一表明了,他的立场全部取决于女儿。也就是说,如果此时虏大能拿得出来一个利女政策,不考虑其他因素的话,他说不定也会倒戈。

  然而虏大没有,岩是誓死要站在桑榆这一边。

  前面几个小队长如此决绝,最后轮到高和角,这两人哪敢松口。

  虏大有些失望,这和他意料中的不一样。

  厉更是不停地打量这高和角,希望能有一两个小队长站在他们这一边,这样对他们后面收服这些民众也能容易一些。

  虏大骂骂咧咧道:“既然你们死都要追随她,那看来小队长你们也不愿意当了,都换成我们的人吧。”

  这话刚落,呸声一片,骂他刚才还在装模作样。

  虏大才十个人,加上厉等人也才二十多个,他们这点人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其他所有人,他此时迫切需要男人们站在自己的同一边。所以就算他再渴望首领这个位置,也不能坐。

  因为一旦坐上去,那这场起事的意义就变了,变成了为他私人而战,就是和整个部落的人做对。

  只能选别人,把男权利益口号提出来,才能争取得到男人们的支持。至于剩下的一半女人,就不足为惧了。

  他的人,最多就动动小队长的心思。

  把大雪和枝雀几个女人赶下去,这些位置还不就是他们的!

  只听他冷笑道:“虽然你们不理解我,可我大义,这个部落的首领,我们还是要交给部落最厉害的第一人来当,那就是壮。”

  壮一听,脑子发懵,连连摇头。

  枝则作呕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儿子要是脑子是个好的,你怎么舍得推他上去,不过就是因为他傻,好让你控制,呸!”

  壮也跟着枝喊道:“我不当我不当,又当我是傻子!”

  原本还脑子转不过弯来的人听到枝的话。顿时全都明白了虏大打的是什么主意。

  虏大是连连被怼,他当然巴不得部落首领要是由他的人来担任。可这样一来恐怕部落里没有哪一个人会服他们,第一天就能过不下去。

  他们也不可能把所有不服的人全都杀光。那样的话,就真的成了光杆司令了,而且自己区区这点人,也打不过。

  这才想了个迂回之道,暂时把一个傻子顶上去,既能暂时笼络人心,也好操控。

  但还是被其他人给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这让他十分恼火。

  眼看壮不行,他寻思着是不是再另外找人来先暂时顶一下这个位置,压一压其他人的火。

  而这个人必须是凤凰部落内部的人,还得是个渴望恢复男权的人,并在部落里面有一定威望的。

  他当然知道谁有这个渴望。

  于是转过头,望向了角的方向。

  他其实不想走这一步,因为这样的人势必不好把控,人家有一定威望,顺势而上,到时候自己就啥也不是了。

  角眼神闪烁着。

  虏大最终还是咬咬牙,砍柴刀一指,冲着角身边的方向。

  “看来你们都不在乎这个女人和你们小队长的死活,我觉得还是得先拿一个人来试试刀,让你们看看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把高拖出来,杀了——”

  做到这一步,接下来就看角的表现了,也希望角日后会记得,他的首领之位是谁帮他争取的,要知恩图报才好。

  他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在大家眼里,高是桑榆手下的得力干将之一,杀了高就等于卸掉了桑榆的左膀右臂,这如何得了。

  所有人顿时情绪激动,不顾身死要上前死拦。

  反应最大的是角,更是第一时间拦在了高的跟前,大喊想杀他就先杀我。

  赤红的双眼,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虏大眼里闪过讥诮,正待要收回手中的柴刀,宣布拥护角为新的部落首领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闹够了没有?”

  原本嘈杂的一切,顿时像是一盆冷水从半空中浇了下来,把虏大一众身上的热情全部浇了个通透,全部熄灭,不留一丝火苗。

  一个晚上,一句话都没出声的女首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狼狈的衣衫,依旧红肿的脸上让此时的她略显颓废,却掩盖不了卓然的气质。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冷冷地扫视着眼前一众人,宛如神祇降临,藐视人间。

  所有失去主心骨的人们,在她出声的那一刻,仿佛找到了定海神针。即使她还被绑在树上,周遭的一切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威严。

  所有人匍匐在地,大呼首领。

  虏大等人一直屈服在桑榆的威严之下,习惯听命于她。如今她神清智醒,一副淡淡模样,已然让他们两股战战,失了先前的气质。

  倒是一旁的几名游人直接抢过砍柴刀,挥舞着,呵斥她和其他人不许轻举妄动。

  虏大这才战战兢兢地找回了神智,确定桑榆还是被绑着的,他扶着竹枪,想要继续刚才的事项。

  却不想一旁两个持刀的游人突然一左一右,被两只从天而降的毛茸茸的手臂给拉到了树上。

  随着啊——的两声,两把砍柴刀当啷一下同时落了下来。

  虏大等人心中顿感不妙,赶紧上前抢刀,而下一秒,从天而降的两具尸体直接将他们压趴在地上。

  呦呦……呦呦……

  两只巨大的黑白兽从树上跳了下来,就去扒拉着尸体找砍柴刀。

  这两货不是毛毛和粉粉还能有谁。

  两岁零一个月的大熊猫,不同于现代保护区里的毛团子,长得格外巨大,一头赶超两百多斤,臂力咬合力十分惊人,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抗衡的了。

  只是四丫和孩子们许久不下山来,直接被大家给忽略,连虏大的人都不记得原来首领身边还有这样的守护神。

  虏大直呼大意,不住后退,只想着要逃。

  咻咻咻——

  随着利箭破空而至,虏大啊的一声惨叫,这三只利箭分别刺入了他胳膊、腰和小腿三处地方。

  他摔到地上,直接成了一团烂泥。

  眼尖的人瞬间就瞄到了箭羽的颜色,是红的!

  虏大脑子里嗡嗡直响,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远处的角更是脸色惨白!

  不是已经去黑山部落取麻了吗?

  原来没去啊。

  “羽,留活口。”

  桑榆此时已经被冲上来的苗和其他女战士给解开了绳索,她依旧丝毫不乱,语气淡淡地朝树上吩咐,眼睛扫过眼前的几名小队长,眼里不带一丝情感。

  “啊,羽没走,原来首领早就知道了。”

  “我就说,首领料事如神啊。”

  “什么料事如神,首领本来就是神明。”

  “嘿嘿,走,上,教训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盗贼去。”

  毫无疑问,这件事情,桑榆早已料知,并提前做好了安排。

  此时她身子冰冷,大雪和香等人早已挣开束缚,朝她跑过来。

  桑榆看着眼前一双双关切的眼神,想起刚才她们的表现,知道这些人关心自己这点做不得假,这才将自己的意识拉回来,冲着大雪道:

  “看着点,让他们不要现在就把人都给杀了,留这两天,我统一处理。”

  大雪忙应声去处理。

  桑榆披上大雪的兽皮大衣,身上才稍微回了些暖意。

  香凑上来伸手检查了一下她的脖颈,道:“还好,只是划伤,一会儿抹点药就好。”

  桑榆点了点头,道,“虏大中箭了,别让他死那么快,把命吊着。”

  香点了点头。

  桑榆转身看着乱成一团的人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刚刚确实是有一股冲动,想看看这个闹剧能持续到最后,想知道能走到哪一步。

  想看看最终谁上位,看看上位后会不会杀了自己。

  但还是在关键时刻刹住了车。

  她记得有一位国外的艺术家,叫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她有一场表演叫《韵律0》,曾经轰动了全世界,表演的内容就是任由观众糟践自己的躯体,而后果就是差点死亡。

  那位艺术家还有一句名言:“一旦你把决定权交给公众,你离丧命也就不远了。”

  人的罪恶没有底线,不要尝试去试探人性底线的恶。

  在绝对权利面前,或许整个部落的人都经受不了试探,此时女人们会力挺她到底,那是因为利益和情理在她们这一边。

  当一切被裹挟着向前,按照刑律,或许整个部落的男人都得死在刑律的铡刀之下。

  一旦虏大指认部落中任何一人作为首领,高也好,角也好,克也好,即便这些人表面不愿意。

  可他们心里却未必不渴望权力,等坐上那个位置。哪怕只有一秒钟,都将会改变整个人的世界观。

  后面将会无法收场。

  当然,无法收场的是他们,不是她。

  桑榆及时收网,不再试探,但脸色却也变得近乎透明的苍白。

  羽找到她的时候,拉住她的手,才发现指尖如此冰冷,怎么都握不暖。

  大雪也匆匆赶来:“首领,全都抓起来了,一共四十六人,姜部落游人三十人,虏大的人十人,还有各个小队反叛者六人,其中两人被毛毛和粉粉拍死了,五六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嗯,先关起来,看好了,别让他们跑了,也别让他们死了。”

  “今天死的那两个,尸首就挂在游人营两边的大树下,以儆效尤。”

  “是!”

  高、角和岩几个男性队长没有被她召见,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好在壮是个直脑筋,见到桑榆没事,赶紧挤进人群来见她。

  岩等人紧随其后。

  “首领,我就知道你没事,我一直都知道你没事。”

  壮为自己的判断骄傲不已。

  桑榆在他眼里看不到复杂的男女关系和对立,欣慰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事?”

  “我知道,反正我就知道。”

  其他人也忙顺着他的话,纷纷附和。

  桑榆哂然一笑:“一个个机灵鬼,怪不得刚才虏大叫你们投降的时候一个个骨头都硬着呢,是不是做给我看的。”

  角赶紧摇头,道:“当然不是,不管首领是不是提早知道这事,我们都不会降。”

  岩和高点了点头。

  对于岩,桑榆已经可以确定,他的立场是以其女儿的未来利益作为风向标。

  而这样的人,只需要把未来女性儿童的利益放在心上,几乎就能赢得他的心。

  这样子反倒让桑榆安心,因为她未来要做的事情,建立的秩序,只会让这样的群体更好。

  至于其他几个,一介凡人罢了,经不起推敲,物尽其用即可。

  桑榆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表示认同了他们的观点。

  “诸位的忠心我都看到了,今天晚上这件事情交给大雪处理,所有巡逻和游人营的管理一切照旧,关于对虏大和姜部落游人处理事宜我会另行通知,大家先回去睡觉。”

  众人踌躇过后才纷纷散去,桑榆又交代大雪几句后,这才招呼四丫母子仨,拉着羽深一步浅一步地朝营地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