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我去过北京的故宫，那是世界上保存最好的最大古代宫殿群，但这个皇宫显然是要比故宫的全盛规模还要大。也许是因为我从未来抵达这时空带来了蝴蝶效应，让同样本该向太阳系靠近的家伙降临此世成为君主。
我看了看下面提着灯笼的宫女，完全感觉不到夜谈皇宫的刺激。
“这里本该是我的葬身之处。”
张欣欣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夜间微薄的雾。
“国家出了大问题，又恰好赶上天灾，很多人都失去了食物，土地，家园，失去了他们原有的一切，于是他们从农民变成灾民，而官府的税收还是要继续缴纳，交不上税的灾民会被收进牢房，死于各种各样的意外。”
我愣了一下问：“既然失去了一切，那么为什么不逃荒呢？”
“逃荒吗。当然是逃了的。”
张欣欣摸了摸我的头，我抓住她纤细的皓腕，用她的掌心蹭我的脸，惹得她轻笑出声。
“流民一路逃荒到皇城，天子脚下，希望可以得到天子的怜悯。”
我已经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了。
“然而狗皇帝并没有怜悯流民，反而迫害他们对吗？他们从农民变成灾民，灾民变成流民……流民变成……变成……”
我心中猛地一颤，那个词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的。流民变成了流寇。流民中原本是受灾官军的一部分人率先举起反旗，拉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叛。农民叛军发挥出了原本无论如何都不能发挥出的力量，击溃了帝国的数支正规军，而后攻占首都，皇帝仓皇逃离，没来得及逃跑的宗室贵族在叛军攻下首都后被屠戮一空。”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清晰。
我颤声问：“所以……欣姐姐……那时候你也……也被叛军……”
张欣欣摸着我的脸，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安谧。
“不是哦。”
“不是？”
“不是被叛军。”
“啊？欣姐姐作为艳名远播的宗教圣女，那些叛军不会什么都不做的吧？”
张欣欣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叛军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在叛军里面有他们的新王，他带兵闯进张家大院里把我捉了去，虽然我是被迫做这个短命王朝的皇后，我也必须承认正是叛军新王的迷恋，我才没有沦为军妓。”
我感觉心好痛。
“所以……欣姐姐是叛军最终战败，被新王杀害的吗？”
“也不是。雨点儿，你总是把表面看正派的人想得那么美好。皇帝很快就带着藩镇的军队打了回来，叛军新王希望我赶快逃走，他告诉我虽然我是被他强占的，但正统皇帝必然不会容我。可我想，我不管是否自愿也都是叛军新王的女人了，死了也无妨，但我想让那些和我一样被叛军掠走的女人活下去。于是我留下来迎接正统皇帝，但正统皇帝没有原谅那些女人。”
“都杀了吗？”
“是的。被叛军掠走的女人，不管是妻妾还是侍女，或者是军妓，全部杀了。理由是那些女人没有在皇帝抛弃她们仓皇出逃后自杀。作为宗教贵族，我被杀也没有怨言，可那些侍女和军妓呢？她们又做了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现在我已经不敢直视张欣欣的眼睛，我知道她说的并不是临时编造的故事，而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荒唐。
在这大唐，一边是天朝上国的威严，一边是路有冻死骨的无道。
“欣姐姐……所以……要将恒星投放到地表之上吗。”
张欣欣摇头，她的长发轻轻甩起又温柔落下。
她好美。
就这么一个无意间的动作都让我心间起了波纹。
“孩子们。既然来了，便下来陪朕喝几杯吧。”
熟悉的声音从下方的房间里传来，我想要逃跑时张欣欣握住我的手轻声道：“无妨。”
我便随她走下房顶，白色华光形成实体化的阶梯在我们脚下铺开，就这样来到门口。
一身纯黑的君王正坐在巨大的圆桌前，他的面前有丰盛的酒菜，却没有人和他分享。
看不见他的脸，但我知道他，我能感觉到他。
“好久不见了。小娃娃们。”
我犹豫了一下，张欣欣却拉着我上前，在他身边坐了。
“是呀。好久没见面了，您为什么会把投影放到这个时空来呢。”
我看着这一桌子还冒着热气的菜，感觉有些饿了，也不打招呼就拿起筷子吃，皇帝笑了一声，他似乎带着面具的脸完全看不出表情，也看不出五官，跟白衣人张牧真是绝配。
“虽然这场游戏我从来没有赢过，这一局我可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再输了。米尔希，你拐走了我的两个孩子，现在我可要让你还回来。”
张欣欣道：“我不是你的物品，雨点儿更不是。而且你这母神很有问题，对自己的孩子不怀好意。”
“怎么就不怀好意了呢。我只是阻止了你毁灭这个契约规定的战场重建神界，要重建神界为什么一定用地球呢？如果是这颗星球有足够多的生物，现在制造一颗巨大星球，对它进行时间加速，要不了一百年就可以获得足够祭祀重建神界的灵魂，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用地球。”
“我也不愿多和你解释。说了你也不会支持的，让我们用最后的战役来决定吧。”
我抬起头看着她们。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火药味逐渐浓了起来，我很怕她们一言不合就动手，真的动手了张欣欣绝无胜算，她完全不是皇帝的对手，就算是空手皇帝都可以念力压制死灵之雷打得她魂飞魄散，更别说皇帝还有封天锁开天剑。当然，皇帝舍不舍得打得张欣欣魂飞魄散，就是另一说了。
“如此，便是谈判失败吗。”
张欣欣拿起桌上看起来没有用过的湿毛巾给我擦了擦嘴问：“如果我说失败，您会这么做？在这里杀了我们吗？”
皇帝笑出了声。
“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杀你们。米尔希，你的态度是不是过于尖锐了，就像是一只守着毛线球的猫。”
“承您吉言，毛线球对猫可是最重要的宝物。”
我叹了口气举手问：“所以最终的解决方案是什么？仍然是最后一战定乾坤是吗？”
皇帝没有回答，只是让身上那层黑暗退去，恢复成秋意遥的样子，然后她对我们拍了拍腿。
我犹豫了一下就坐在了她的腿上。
顺便拉着张欣欣坐在她另一条腿上。
秋意遥抱着我们两个颇为怀念道：“像这样同时抱着两个孩子，上次还是半年以前了吧。孩子长大了就都想要离开，可我并没有什么宏图壮志，我只是想要所有的孩子都在我身边，我可以一直抱着你们。如果感觉那样距离过近，至少我要一直可以看到你们。”
我捏了捏秋意遥的锁骨，她真美，即便是知晓了她是黑暗皇帝这件事，我也赞叹她的美丽。
“所以，秋姐姐……妈妈，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死。”
我被秋意遥的话惊得差点从她腿上掉下去。
“我已经无敌了太久，最近一次和我交手的是大唐天师张靖，那是此世的武力顶点，但他终究还只是个人，和神明在此世的投影是无法对抗的。他打碎了我的一个投影，但我又重新投影，改变了整个东方世界的记忆，让他们相信我就是大唐帝国的君王。我啊……只是想要结束这种无聊。这场游戏，我已经玩得太久了，久到我想要退出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希望继续下去。我……已经忘了这场游戏的初衷，我为什么要加入？只有把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心才会有片刻的安宁。”
我在秋意遥脸上亲了一下，看着她寂寞的眼睛柔声道：“秋姐姐。想要退出的话，在最后之战时输给我们就是了，可是秋姐姐真的想要退出吗？这世界一旦退出，可就再也回不来了。比起永久性地退出，不如去一个可以完全抛去此世杂念的世界呢？那里的话，只有我们在，所有的责任和秩序都不会是困扰，不管您是想要作为我们的妈妈还是……都可以的。”
张欣欣扣住我的手腕温柔斥责：“可不要乱给她画大饼，到时候她要把我们一起弄床上去怎么办？凯特可是个会对自己女儿下手的变态呀。”
秋意遥捏了一把张欣欣的脸笑道：“你不也是个会对自己妹妹下手的小变态吗？”
“我……”
和我们绊嘴之后，秋意遥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她告诉我们现在冥府管事的跑了，冥帝的位置空缺，我们谁想要做冥帝可以去冥府试试看。金丁玺野心勃勃要篡位，刘静拉起队伍要和他再来一场大战，如果我可以接位，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我苦着脸道：“您说得对，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冥帝如果是女帝的话，必须的是处女才行，您让我去争夺这个冥帝之位，实在是……丽娜怎么跑了？”
“还不是你个熊孩子在那一直骚不给草……”
“所以作为一个皇帝，不要说这些粗鄙之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