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单位中忙碌了一天,赵翌宇感到身心俱疲。

  在事业单位里,工龄和背景远比能力重要得多,他不得不经常陪着笑脸在酒桌上说恭维而违心的话。

  走进熟悉的楼道,赵翌宇的心里逐渐产生了烦躁的情绪。

  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已经计划好退居闲职的妻子突然在半个月前反悔了,好几次提起想要去异地工作的想法。

  前几次都是哄一哄当做玩笑过去,可今天妻子却态度十分也认真的打了电话让自己早些回家商量。

  从妻子还是研究生的时候结婚,到现在已经三年了,这期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有要孩子,自己的父母已经开始焦虑。

  这种焦虑感已经隐隐约约也开始感染到自己身上。

  可能是不像学生时代的时候那样可以更多的陪着她了吧,抱着这种想法,下班的路上赵翌宇又顺手买了一袋妻子爱吃的糖炒栗子回家。

  “老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一进门,赵翌宇就晃起了手上的纸袋。

  听到赵翌宇的招呼,阮雾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露出开心的表情,她坐在沙发上,垂眼看着前方的地面。

  “翌宇,调岗申请我已经提交了。”

  赵翌宇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有些不敢相信妻子的话。

  “你怎么可以自己擅自做那么大的决定?!”他甚至来不及变换脸上的表情,愤怒又迷茫的情绪就先喷薄而出。

  “我难道没有和你提起过几次了吗?”阮雾看向他,语气相较之更为强硬,“你哪次不是敷衍我两句?”

  阮雾的话一下子将赵翌宇说得哑口无言。

  “因为爸妈们不是都不赞同吗,这也是为了我们好,上了年纪再要孩子身体会吃不消。”赵翌宇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余光扫过被放在面前茶几上的糖炒栗子,阮雾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其实你也根本不支持我去上海吧,也不要说是什么为了我们好,我知道的,大家都觉得这是应该的。”

  集体荣誉大于个人荣誉是应该的,成家后以家庭为重是应该的,为了下一代放弃更多的可能性也是应该的。

  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这是社会形成中男性与女性、孩童与成年人被定下的规则。如果在某些人看来这种规则是算得上是一种加害,那么不止是女性,其实男性也是被害者。

  只不过,他们是总体既得利益更多的那一方罢了。

  阮雾从很久以前就认清了这一点,但是她并没有为这种事定论对错。

  当几乎所有人都遵循着这种规则的时候,辩论是非就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遵守和违反这两种概念。

  “怎么会那样想,现在都已经是什么年代了,夫妻平等,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是很支持你发展好自己的。”赵翌宇坐到了阮雾的身边拉过她的手,“咱两又不是丁克,总不能不要孩子吧。等孩子大一点,再回岗也不急啊。”

  他的言辞恳切,也知道妻子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也许是近来的父母的催促让妻子压力太大了,只要他能够好好地抚慰,也能够度过这一难关。

  “翌宇,”可阮雾却推开了他的手,“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赵翌宇愣住了。

  在以往的同学与现在的同事眼里,阮雾与赵翌宇的婚姻是普通人所追求的模范:学生时代时代开始的恋情,经济稳定的婚后生活。

  而在所有人提起赵翌宇时,也皆是给予“好丈夫”、“理想伴侣”的评价。

  不论是大环境下趋势下过的节日,还是阮雾的生日,赵翌宇总是能记得。每个月的工资流水清晰而明白地放在妻子眼前,不会对阮雾购买她喜欢的东西而多言。

  甚至,他下班的时候,总是会为她带上她最喜欢的糖炒栗子。

  他很少在家里吸烟,酒局过后即使很晚了也会尽量赶回家。就连婚后一年自己的母亲旁敲侧击地询问他为什么妻子还没有怀孕时,他也说是自己想要二人世界。

  至少在赵翌宇看来,阮雾在这段婚姻里是幸福的,他已经做到了呵护好妻子的职责。

  “我当然……”

  “你可能都意识不到,我早就没有那么喜欢糖炒栗子了吧。”

  阮雾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