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渝阳城的一路很是顺利，唐笑推着阿瑶，丁一推着凤翎。
他们四个人，明明都挂着不一样的表情，可旁人却会觉得他们是难兄难弟，还平白无故地投来怜悯的眼神。
“我看……我们以后还是不要一块儿出来了。”不过是出来买点儿补给顺带逛一逛，结果唐笑感觉自己都快被路人的眼神给戳死了。
“好像的确太过瞩目了。”阿瑶也注意到了路人的目光，然后她笑盈盈地扭过头看向了凤翎，“我和凤翎大人一黑一白的，还都坐在轮椅上头，出来的确是容易引人注意，特别是凤翎大人，这一身黑……”
阿瑶的笑容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而凤翎自从那日与阿瑶聊过一次后，她每次见到阿瑶的时候都黑着一张脸。
虽然凤翎平时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可是唐笑还是能够准确地感受出来，凤翎面对阿瑶的时候，脸色好像……特别的……不好！
虽然唐笑连着好几次想从阿瑶那儿问出一些她与凤翎之间谈话的内容，但是阿瑶这个人啊，嘴巴严得很，但凡是她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唐笑当真是绞尽脑汁了，也不可能问出一二。
这一来二去，唐笑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直到今日她的好奇心才又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而凤翎还没等她表达好奇呢，就直接冷冷丢了一句，“我没让你们跟着出来。”
“……”
这人说话是不是有点儿太讨人厌了！
这通往集市的路就这么一条，怎么就变成跟着她出来了？
唐笑撇嘴，偷偷拽了拽阿瑶，“你别理她，咱们上前头看看去。”
说完，唐笑推着阿瑶便往前走去。
看着渐渐离去的唐笑，凤翎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痛苦之色。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你有话说？”凤翎的声音很低，明显带着些许情绪的意味。
站在后面的丁一，犹豫了半天后，只叹了一口气出来。
“有话就说！”凤翎没什么耐心在这里和丁一耗着，再加上……
她看着渐渐远去的唐笑和阿瑶两个人，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实在是有些不太痛快。
而被凤翎这么一吼，丁一有些勉为其难地开口道，“其实……主子，你对萧家姑娘到底……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你有想法？”凤翎本就窝火，一听到姓萧的，她那本是冷得都快要挂霜的脸上，忽然就冒出了一丝火气。
丁一颤了颤，可是话都已经开口了，而且话题也已经起头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有不说下去的道理。
“其实当初我就很想知道，主子你对唐笑姑娘……”丁一话才说到一半，他就看见凤翎握着轮椅的手忽然紧了一紧。
一瞬间，丁一觉得自己的喉咙口也紧了一紧。
感觉好像被扼住了喉咙，有些……有些吞咽不能！
丁一轻咳了一声，别过头假装没看见，“其实主子你对唐笑姑娘到底是什么想法，想当初你为了唐笑姑娘吃了不少苦头，又——”
“够了！”凤翎猛然皱眉。
过去的事情，她不想提。
而且……
凤翎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无奈起来。
她从未想过要让唐笑知道她曾做过什么，因为那些都是她心甘情愿，不求任何汇报做的。
对于凤翎来说，唐笑或许是她此生唯一一个会让她不计任何后果的人了……
收回了视线，凤翎微微偏过头，便瞧见丁一满脸别扭地站在那儿。
“唐笑已经死了，不要在提她的事。”凤翎冲着丁一挥了挥手，示意他往前走。
丁一顺从，可没走几步，又叽里咕噜地开口，“你也知道唐小姐已经死了，那你对那个萧姑娘怎么一副——”
“丁一！是不是我太久没惩治过你了？”
如此威吓，丁一当即住嘴。
若是别的事情，丁一从来不会多言。
但他跟在凤翎身边这么久，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唐笑去世之后，凤翎是如何越发憔悴的。
他很清楚凤翎对唐笑的感情，至少他觉得他比凤翎清楚这段感情。
所以想到这，丁一还是没忍住，盯着凤翎那杀人的眼神，再一次开口道，“主子，有些话我必须说。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感情上遮遮掩掩的了！唐姑娘已经走了，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萧姑娘，你若真心——”
“真心什么？”
“真心……咳！真心觉得她和唐小姐像，就……”本来准备好的话，莫名地在凤翎的目光之下就变了味道，“你就对萧姑娘好一点儿，咳！好一点儿……”
“……”
凤翎毫无波动的眼神在丁一的身上绕了一圈，然后她回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再一次挥了挥手，示意丁一向前走。
轮椅的轮子，咕噜噜。
凤翎的思绪渐渐飘远，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唐笑时的场景。
唐笑总说她没有感情，可是凤翎自己知道，其实她什么都记得。
真的什么都记得。
那时候的唐笑扎着两条辫子，冒冒失失地驾着马车冲到了她的面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凤翎怎么都没有忘记。
那时候的唐笑，眼底写满了纯真。
那是凤翎羡慕的，她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拥有的。
所以她心里有些嫉妒，有些窝火，有些难过……
特别是听到那丫头竟然将她认作别人的时候，凤翎更是觉得不可理喻。
她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然后给了一个潇洒的背影，想着此生不复相见。
可是这人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是想方设法地往她面前钻。
凤翎都已经懒得去计较了，结果那丫头倒好，一次一次，日复一日地在她面前捣蛋。
事实上，凤翎大可以找人将她丢出去，但是她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而当这件事飘到离若耳中，被离若问起的时候，凤翎很是理所当然地掏出了早就想好的回答——
“她是唐家的女儿，以唐家的财力，不应与她交恶。”
然而，她太清楚自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没有驱赶唐笑了。
因为这个理由，是凤翎在唐笑出现了无数次之后，刻意找出来的。
而也不知道为什么，伴随着唐笑出现次数的增多，凤翎渐渐发现自己在看到唐笑的时候，竟是觉得心底里格外的温暖。
所有的不寻常，她找不到原因。
但是，她就是愿意这么做……
回到渝阳城的时候，已然入秋了。
路上飘满了枯黄的树叶，马车的车轮滚上去，压得“咯吱”直响。
“渝阳城可真大啊……”入城的一瞬间，撩着车帘子看着外面的阿瑶忍不住感叹。
唐笑看着外面，笑得有些苍凉，“是啊，渝阳城很大呢。”
想想当初，她曾和李潇一块儿，在渝阳城里疯玩。
那时候她们从来都不觉得渝阳城大，只觉得这里太小，好像随随便便就能跑完了。
可是离开渝阳城后，唐笑忽然发现渝阳城真的大。
这里房子多，人多，而且……还承载着唐笑过去数年的回忆。
这里真的大，几乎塞满了她的心。
唐笑忍不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在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坐在她对面的凤翎竟然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她……她到底看多久了。
唐笑心里一沉，怕自己刚才的表情出卖了自己，让凤翎瞧出了端倪。
不过既然凤翎没有开口，唐笑便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抿着唇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到了！”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一停，唐笑晃悠了两下，差点跌出去，不过幸好凤翎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唐笑。
唐笑垂着眉眼，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过官家大人了。”
说话间，丁一推开了马车门。他先是看了一眼唐笑，然后又看向了凤翎。
表情有些微妙。
“咳，主子。”丁一有些尴尬地打断，“长公主让你立刻带人去长公主府，说是……说今晚她设宴，想要给萧姑娘接风洗尘。”
闻言，凤翎回过头来，微微皱了皱眉。
虽然有些蹊跷，但既然长公主开口，她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
“走，去长公主府。”
一行人改道去了长公主府。
一路上，唐笑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一直扣着手指，直到扣到肉的根部，把自己扣疼了，她才咬着牙回过了神。
她还没做好直面离若的准备，至少……至少今天她还没做好准备。
想起当日在大牢里所受的苦，唐笑忍不住颤抖起来，额头上更是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她想——
“到了以后我让丁一带你们先去歇会儿，我还有事与长公主禀告。”凤翎看出唐笑有些不适，遂沉声开口。
而阿瑶也发现了唐笑的不寻常，于是便伸出手握住了唐笑的手，轻柔开口，“姐姐不舒服么？”
“唔……可能马车坐……坐太久了，需要休息一会儿。”唐笑勉强支撑着。
她很清楚，此时离若主动邀请，若她回避，是必然会引起离若怀疑的。
所以不论如何，今晚这顿饭是躲不过的了。
不过幸好凤翎要先去见离若，会给她腾出一点儿时间。
此时，马车停了。
凤翎瞥了一眼阿瑶和唐笑二人紧握在一块儿的手后，她面色阴沉地走出了马车。
“主子，我——”
丁一还没说完，就被凤翎冷冷打断，“带她们去偏殿等着。”
“可长公主说——”
“那你是听长公主的，还是听我的？”
“……”
这是又怎么了？
怎么好像吃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