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也懒得理这个疯老头,只站了起来,缓步走出了牢房。
按理说,唐笑刚刚被抓进来,应该要过一段时间才被提审才对。而且,提审的人也应该是刑部的官员,怎么都轮不到长公主吧。
唐笑一阵腹诽,而这时忽听那难听的沙哑声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小丫头,别死撑呀!”
???
这疯老头,说的是什么鬼话?
唐笑犹豫了一下,脚步便慢了半拍,那狱卒便毫不留情地推了唐笑一把。
唐笑踉跄了一下,忍不住扭过头横了那狱卒一眼。
但左右想想今时不同往日,唐笑抿了抿唇也没多说什么,只继续朝前走去。
等穿过了晦暗的甬道,唐笑就瞧见眼前一片光亮。
她忍不住伸手挡了挡光,而等她的眼睛适应那明亮的光线以后,她就瞧见一抹艳红正端坐在她的面前,慵懒而又漫不经心地望着自己。
“长公主。”唐笑认得出她。
离若笑眯眯地摆了摆了手,“乖孩子,竟还记得我呢……”
说完,离若冲着旁人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俩人端了一张椅子到唐笑身后。
唐笑有些懵地坐了下来,然后不等她反应,旁边那两个狱卒便拉扯着将她的手绑在了那椅子两边的把手上。
“这是……这是做什么?”唐笑有些茫然地看向了离若。
离若勾着唇角,笑得像只慵懒的猫,“唐小姐不用紧张,只是按着规矩问话罢了。皇上让我专门督办平和亲王遇刺一事,所以……呵,唐小姐说说吧。”
“说什么?”唐笑在见识过凤翎的捆仙绳之后,便深刻地了解到了挣扎不过,所幸放弃的高深道理。她坐在那儿,一脸茫然地看着离若。
离若慢条斯理道,“说说你为什么要杀平和亲王,又是怎么杀平和亲王的。”
一听到这些毫无根据的话,唐笑顿时立刻有些恼怒。但她面前毕竟是长公主,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李翱楠,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解释道,“昨夜我在满香阁睡了一夜,根本没有机会去杀平和亲王。”
可离若听了,却是挑了挑眉,笑了,“可是老鸨子说,这一整晚里都是你一个人在屋里,而这屋子临街,窗户外面便是街道。你若真在半夜里做了不轨的事情,然后偷偷回来也是可以的。”
……
看着离若说的头头是道,唐笑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或许是高估了李翱楠,其实离若才是渝阳城里最能编故事的。
“长公主,这事无凭无据,随你怎么编都行啊……”
听到这话,离若的眼底忽然划过一抹精光,不过随后她便用明媚的笑给掩饰了过去,“小丫头片子,嘴巴还挺硬。”
说着,离若抬了抬下巴,冲着外头道,“把人给我带过来。”
话音落下,伴随一阵脚步身,唐笑就瞧见黑色的长袍掠过,然后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被推到了离若的面前。
男人看了一眼离若后,便瑟瑟发抖地躲到了角落里面。
但比起那个男人,让唐笑更加感兴趣的,是那个将男人带进来的人,竟然会是凤翎!
那个她在这三年里填满了她整个内心的人,那个她心心念念,即便要背负危险也想要拯救的人,是那个……
她对她再好,也不会收获一丝半点儿回报的人。
如今,她带着人来指认自己了……
呵!
想想真是可笑。
当初自己若不是想着别让凤翎受到牵连,她也不会去搅了那场亲事。而若不去搅了那场亲事,蒋有余兴许也不会死,而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如今呢?
想着想着,唐笑的唇畔忍不住漾出一抹冷笑来。
而这个时候,她就听见离若忽然问了一句,“昨夜你在打更时,在满香阁外头看见什么了?”
唐笑回过神,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男人身上。
男人听了离若的话,瑟缩了一下后才回忆道,“我看见……我看见唐家姑娘正在慌忙关窗户。”
听到这话,离若冲着唐笑扬了扬眉,复又看向男人道,“你就这么确定那是唐家姑娘?”
“她是渝阳城里有名的人物,我怎么可能会认错呢?”男人露出了嘲弄的笑容,可当他扭过头瞧见唐笑就在边上时,他顿时脸色大变,赶紧躲得远远的。
离若瞧不上他这幅没骨气的样子,便不愿再多看一眼,只噙着笑妄想了唐笑,“怎样,唐小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唐笑疑惑,“他不过只是看见我罢了,能证明什么?”
“证明你昨夜并非一直都呆在满香阁内,而是出去了……”
“如此说来,长公主怕是太过武断了。难道我就不能只是起来关窗户么?”
离若见唐笑死不承认,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但她依旧噙着笑,“难不成唐小姐又大冬天不关窗睡觉的习惯?”
这话,倒是把唐笑问倒了。
她也不知道这窗户,怎么会开的。
而离若见唐笑久久不答,便好意劝解道,“我看唐小姐还是如实回答才好,不然……这实在是让我有些为难。”
说着,离若走到了一个角落里,拿起了一样东西。
唐笑看了过去,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她以前便听说过牢里有一种刑讯的法子,便是拿银针刺入那些不听话的犯人的指甲盖中,而最后十人里有九个人会受不了疼而认罪,还有一个人……则是活活被疼死了。
想到过往的传闻,唐笑的眼神顿时慌乱了起来。
她有些无助的看向了凤翎,但凤翎只低垂着眉眼,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然后下一瞬,离若走到了唐笑身边,轻柔地问了一句,“唐小姐,是还不肯说实话么?”
“我……我不知道!”纵是恐惧,她却依旧坚决。
如今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要连自己的清白也要抛弃吗?
不!
她什么都没做过!
所以她就算是死,也不会认的!
而这时,唐笑双肩一沉,竟是有人压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她便看见那细细的针尖朝着她的指尖插去。
那种疼痛,不是一瞬的,而是慢慢地钻入心中,慢慢地折磨,慢慢地让人甚至觉得或许死了才是一件比较轻松的事情。
“说吗?”
“不……不知道!”
“说吗?”
“不……不知道!”
一针一针,就在唐笑每一次都觉得自己或许已经麻木的时候,新的疼痛会在那不断地提醒她还活着。
对!
她还活着!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那个人,是如何冷漠相待,是如何见死不救,是如何将她仅有的一丝丝的情感悉数踩在地上并且碾碎的!
凤翎!
我恨你!
我这辈子,活着,死着,都恨你!
就算下辈子,我也恨你!
当唐笑浑身冷汗地合上眼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边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将自己所承受的疼,千倍百倍地还给凤翎!
她倒想看看,这般无情无义之人,可否知道疼的感觉!
*
等唐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股子霉尘的味道,再然后便是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抬了起来,又放了下去。
她挺了挺身体,然后便瞧见之前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儿,这会儿正摆弄着她的手。
老头儿察觉到唐笑醒了,便回过头来,忍不住摇头叹息道,“早劝你别死撑了,何必呢?”
唐笑这会儿才明白老头之前说过的话,她张了张嘴,喉中嘶哑难受的厉害,声音更是不成语调,“我没做过。”
听了这话,老头笑了,“你觉得对于他们来说,做过与否真的有那么重要么?那前些日子有个人还不承认自己杀人呢,最后还不是屈打成招了?”
看着唐笑那不屈的样子,老头忍不住劝了,“算了吧,迟早是要认的,何必受着罪呢?对了,他们说你犯了什么罪?”
“杀人。”
老头顿时愣了一愣,又叹息了一声,“反正都是死,少受点儿罪,不好么?”
可唐笑却是就十分坚定道,“我没做过。”
“你这倔脾气……哎……”老头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地感叹了好一阵。
唐笑躺在那儿,她看着斑驳的墙,想着自己或许会死,竟是一点儿都不害怕。
只是……
只是想想爹爹,想想娘亲和哥哥,唐笑的眼眶忍不住就红了起来。
两行热泪滚落,唐笑想要伸手擦,可这一抬手,便是钻心的疼。
老头听见了动静,眼底划过不忍来,“既然会害怕,何必呢……”
“我不怕死。”唐笑哽咽道,“只是……只是想到自己之前那么蠢那么傻,害的家人受了牵连,而我又没机会去弥补他们了,我实在是太没用了。”
看着唐笑哭得那般难过,老头难得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老头才道,“那你说说,你想如何弥补你的家人啊?”
“自然是陪着他们,说什么也不离开了!”想着自己之前竟然还真的乖乖离开了,唐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大傻子。
只是……
“只是我爹爹中了毒,命不久矣,我……只怕就算想要陪,也陪不了多少时间了。”唐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