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颖被她的气势所威慑, 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据她的了解。
小姐对这种古老的冷兵器掌握得一般, 绝对不会像刚刚那个瞬间, 快得让人看不清她拔剑的手势。
虞音阴沉着脸拉开车门, 抱着这把剑靠坐着。
车快得好像要飞起来。虞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臂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掌心合拢张开好几次，才勉强握住。
她没等宋颖将停稳，冲进漫天的大雪之中，冲到大门口，一把揪住虞箫的领子口，眼中燃烧着怒火。
“把手放下。”虞箫微微低下头，冷眸深邃无光。
虞音咬着牙, 压着声音道：“为什么要杀了那个新郎？”
虞箫握住她的手腕, 用力扯下来，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领子口：“不然，你以为监控为什么被突然关闭？秦璐等待新郎进来的时间……你不觉得变得有些长了么？”
灭口。
又是灭口。
秦毅业说的不错。
谁能保证自己的结局不会如此呢？
她读取到秦毅业的回忆。
这个老头子, 分明将虞箫视作知己，从一开始就很信任虞箫, 虽然也有政治方面的目的，但却又真情实意地将虞箫当成朋友。
“太下作了。”她低声道, 雪花飘在她的头发上, 在昏黄的光下反射着阴冷的光。
“这是现实世界。”虞箫抬起她的下巴，“你应该不会突然同情起他们了吧？”
虞音盯着她，生硬道：“我不喜欢你擅自控制我的身体。”
虞箫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她非常自然地扫掉虞音肩膀的落雪, 单手揽过她，语气温柔道，“是我不对，贸然借用了你的身体，我跟你道歉。”
她坦率直白的歉意让虞音觉得满肚子的火一时都发泄不出去，话哽在喉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进屋吧。”虞箫微微叹道，顺手揉了妹妹的脑袋。
……
帝国历220年12月21日。
《继承人法案》正式完成修改。
更改了部分条款。
凡是皇室血脉，都拥有继承权。
由此，叶菲殿下成为皇位第二顺位的继承人。
帝国历史第一位Omega继承人。
由于叶菲殿下封地在主星直辖星夜鹰星，此法案又称夜鹰法案。
由此，各大贵族的继承人条例一并都受到了影响并进行了修改。这次法案修改在民间广受好评，平权人士认为，这意味着帝国将从保守主义倾向逐步转向激进。
12月29日。
注定对主星人来说是一场不能忘怀的一天。
星曜石二轮面试筛选结束。最新录取的新兵已经被送往牧云星。虞音在这个家随便收拾了一些衣服，跟随姐姐踏上回归牧云星的旅程。
前调查局局长叶无问已于前一日正式卸任，率部前往坠日星系。
“好大的雪。”虞音踩在松软的雪地上，雪有及膝深，冰冰冷冷的，军势整齐的近卫队列队在舰船旁，她踏上舷梯，朝后望了望，看见漫天大雪，无端有些感慨。
要回牧云星了。
这在之前是她翘首期盼的事情。
事到如今，她却有点惶恐，主星这个临时的家园，她居住的时间甚至要比她在牧云星还要长。
苏清浅朝她招了招手，走过来用手背贴了贴额头，顺便给她量了一□□温：“温度已经退下来了。”她看着虞音，语气有点轻快地道：“怎么？突然离开舍不得了？”
“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做。”虞音耸耸肩，心里空落落的，前天晚上她检查了好几遍行李，然后坐在床上反复回想她有没有重要的东西漏带。
虞箫被她反复起床的动静弄醒了好几次，也没有生气。在这种小事上，虞箫一直拥有很大的耐心，她穿着睡衣帮虞音一起翻找要带走的东西。
“皇宫底下你是看过了么？”虞音忍不住问道，“还有几个消失的虫族，倪克斯都到了主星，她为什么没到多久就又要离开？”
“倪克斯已经找到了她要找的人。”虞箫的语气毫无起伏，“泰西丝的孩子们被做成了烤串，皇宫底下……”她顿了顿，似乎是在合适的措辞，“你可以理解成地狱的入口，毕竟有三头犬。”
虞音：“这世上真的存在地狱么？”
“跟人们想象中的地狱不一样。”虞箫伸手摸索进去，找到了压在旧衣服底下的破布熊，掸了掸上面厚厚的灰，放进箱子里，“地狱里面关押的不是死去的人类，而是神灵，堕落的神灵。”“堕落？神灵为什么要堕落？怎样的状态才叫堕落。”虞音追问道。
“我建议你直接去问神灵。”虞箫干巴巴道，“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她重新坐下，“不过我们本不来该这么早离开的，可我杀了叶阳，计划不得不提前。”
“我以为我们走是因为主星要发生政.变。”虞音叹了一口气，“叶欢看着叶菲拥有继承权后，肯定按捺不住。据我所知，他已经获得保守党支持和某位的大公的支持。”
“是要发生政.变。”虞箫平静道。
虞音摇头：“叶欢这么迫不及待么？陛下□□就是为了限制住他的野心，他应该知道陛下对他提防的厉害才对。”
“是另外一个殿下。”
“她疯了吧……”虞音倒吸一口气，“才获得继承权根基都不稳就发动政.变？”
“不要用常理揣测这位殿下。隐藏了这么多年，不至于突然走一招昏棋。”虞箫淡淡道，“睡吧。此事和我们无关。”
……
12月29日。
皇宫大火。
以夜鹰殿下为首的新晋军官团体发动斩首行动，警务系统最高长官第一时间投入公主阵营。
皇家近卫军团大半参与行动。
此事极为隐秘，竟无人提前得知。
空中基地被击毁坠落，造成平民死伤无数。
皇位第一继承人叶阳被杀。
保皇党和夜鹰殿下的手下在主星发生交火，追逐过程中造成大量伤亡。
主星进行封锁戒严，所有市民都不得外出，发生交火的地区出现大批秘密警察进行逐一的上门排查，任何推诿反抗的举动将被认定为可疑人士逮捕入狱。
四位内阁大臣当日就被处决，常规政务部门暂时被军方接管。
皇帝陛下在亲卫护送下突破封锁，通过暂时还忠于皇帝的防护军，在舰船被击毁数座之后，逃离到外星域。
没有第一时间宣布效忠的军方和警方人士被当场处决。媒体消息被压下，连在帝军大就读的贵族子弟还有颇有名望的学者教授统一保持了沉默。
夜鹰殿下第一时间掌握了空中基地的监视系统，主星的消息全部被拦截。
叶无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火速睁开，近乎是谦逊地询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向你求婚么？”凌舞挑起眉毛。
“为什么要让你的孩子过来送死。”
凌舞收敛了笑容，淡淡道：“当初他们在你的手中失去了尊严，现在，我给他们机会亲自讨要回来。”
她起身，走到叶无问身前，两人身高相仿，凌舞的声音轻柔，低下头专注地盯着叶无问的脸庞，深情道：“我喜欢你。一个强大的Alpha，我那些不中用的孩子们比不上你的百分之一。”她嗅了嗅叶无问身上的气息，“我们应该结合，繁衍出的子嗣，我会好好教导她/他……我会爱你所爱，恨你所恨，和你同享荣光，分享权力，赤夜星只是一个起点，只要我们携手，没有谁能阻挡得了我们。”
叶无问从她告白之后思绪就开始飘忽不定，完全想不通凌舞脑子里塞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凌舞一定是疯了。
“谢谢。”叶无问抬头，“但我们不合适。你年纪太大了。”
躲在角落的倪克斯听见她说话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叶无问说的是事实，凌舞的年纪做她奶奶都绰绰有余。
“真可惜。”凌舞遗憾道，“如果你是我女儿就好了。叶成是个傻子，有你这么优秀的女儿却不好好珍惜，扶持的两个皇子都是草包，最后被小女儿赶了出去。”
“确实。”倪克斯插嘴道，“叶成确实是蠢货。”
凌舞凉凉地瞥了一眼倪克斯，低下头看着倪克斯的绿眼睛：“这个小朋友……”她蓦地笑了，颇有兴趣地问叶无问：“原来你好这一口。”凌舞了然地点了点，手中一大束玫瑰花被她随手一抛，洋洋洒洒落在了甲板上。
“既然你不答应，那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凌舞脸上的笑意消散，眼神如同兵刃一样锋利，她伸手扼住了叶无问的脖子。
然后一点点收紧。
太快了。
叶无问几乎看不到她动作。
“我当初放你离开……给你时间成长……好不容易等你回来，结果你却拒绝了我……”凌舞悲伤道。
倪克斯猝然起身，手腕上金色藤蔓扭曲撕裂，突破她薄薄的表皮，突破出来，转瞬间，叶无问猛地吸了一口气，挣脱了凌舞的压制，与此同时，倪克斯的脖子上出现了明显的淤青色指痕。
“有点意思。”凌舞扭头看向倪克斯，“小朋友……我小看了你。”
“你小看的可不止一点。”倪克斯冷笑一声，嗓子因为受伤而变得嘶哑，她的长发披散下来，隐藏着禁魔镣铐具现出来，赤着足站在凌舞面前，嘴角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
凌舞这才警惕起来，微笑着看着倪克斯，若有所思道：“神之囚徒……你不该来这。”
倪克斯似笑非笑，眯起眼睛，神力充沛在她的体内，她舒适地叹了一口气。
纯粹的神力。
暗金色的锁链上刻着的文字不能直视，闪着令人双目刺痛的光芒。
“现在的你，太弱小。”凌舞俯首，“离开。我杀不了你，但也不会让你好过。”
倪克斯大笑出声：“弑神者倪克斯，请赐教。”
她的身体迅速虚化，一道金色的波纹荡漾开，锁链震散开，她腾立于虚空，仅单手一指，就逼得凌舞不得不正面对着她。
“强弩之末。”凌舞冷哼，“还在幼年期，就想跟我动手……未免也太托大了。”
她身上的凤尾披风一震，两人虚空对立，血月标记亮起，手中凝出一把银色长弓，对准倪克斯射去。
整个空间都被撕裂出缝隙。幽暗的火光从倪克斯手中亮起，她侧过身，投掷出一片虚空火海，漫天的火照亮一整片星域。
“还是不够。”凌舞摇头，血色月光倾泻而下，在她专属的领域之间，箭矢接连飞射，带着红色的流光。
“利用神力……想杀弑神者，你在异想天开嘛？”倪克斯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不过是冒犯神灵被束缚的囚徒罢了。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厉害。”凌舞不屑道。
金色锁链上出现了密密的裂纹，每一支箭矢射过来都让它更易碎一分。
倪克斯散落的长发柔软地翘起，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
“神赐之，吾夺之。”
她轻颂。
凌舞脸色一变，脚下的步履一个踉跄，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无形的束缚让她的长弓箭矢瞬间丧失了威力。趁这个间隙，倪克斯飞向叶无问，揪起她衣领，果断地吻在了她冰冷的嘴唇上。
月色的流光婉转，从倪克斯的掌缝间流出，倾泻笼罩在叶无问身上，将她英气的脸庞照得都分外柔和些。
肩膀的标记灼烧得厉害，仿佛灵魂都在被燃烧、撕扯。
“汝之苦痛，吾之所受。”
她低笑一声，血肉模糊的手腕上的鲜血滴落在叶无问身上。叶无问抓住她，闻到她身上接近腐烂的气息，却头一次没有开口嘲笑她，一道虚光化的箭矢已经刺透了倪克斯的胸口，鲜血从胸口绽放开，晕染了整片整片的红色。
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
“没事了。”倪克斯轻轻道，贴在她的胸口。
叶无问觉得她的身体很凉。
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凉。
这一次散发了出消陨的气息。
“你还好么？”叶无问大声问她，舰船飞速远离这片区域，朝坠日星系的郡首星飞奔，“跟我说说话吧。”
倪克斯没有像往常一样杠回去。
叶无问语无伦次，用更大的声音吼道：“比如跟我讲讲凌舞用的是什么神力，这些大公都是有神力的嘛？她说的神之囚徒是什么？你是得罪了哪个神灵嘛？”
“我是被污染的神灵。”
倪克斯总算回答了她，气息微弱，但好歹还活着：“命运之神的诅咒已经转移到我身上了，以后你就可以好好享受祂的祝福。还有，是神的祝福让他们成为贵族，不是所有贵族都拥有神力。”
她说完，睁开眼睛，以一种果断决绝的态度挣脱叶无问的怀抱，立于宇宙虚空之中。
“凌舞会追上来。”她吃力地笑了笑，“毁灭之神使徒的决心一向可怕。你的力量才刚刚被唤醒，现在只有我能阻止她。”
然后，她裹紧身上的衣服，失去支持力一般，猛地朝下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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