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结果会怎么样,至少全力一搏。
如果是朱迪,她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虽然说的是丧气话,但是她提出的方案,没有人表示反对。只有夏洛特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只是凑热闹的小丫头,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表示兴奋——但是带队的名单没有她。
“尖锋”小队,A队拉姆带领,阿芙拉负责B队,首要目标并非刺杀对象,而是迂回着制造骚乱,并找到启动器:勋礼的启动器以及特瑞希·冯手里控制大脑芯片爆炸的启动器。
现在没有条件给比尔和朱迪做开颅手术,所以要从源头上消除被控制的被动可能。无论勋礼是否会被启动,他们都要依靠这个手段来制造骚乱。从而获得先机。
C队由罗杰指挥,负责后备补充、接应,以及一些“特殊人员”的照顾。
因为人员精简,动作轻便,不管事成与否,都能快速撤退。方舟停靠在联邦东侧的费波仑港,他们可以很快撤离。要是登船后能迅速占领驾驶舱以及监狱,阻止冯登船,就还有最后一搏的机会。
没关系,试一下就好。
阿芙拉留在比尔的公寓小房间里照顾朱迪。朱迪仍未醒来,很难想象她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虽说比尔他们这段时间也抽了不少的頔,但是他们显然看上去非常有精神力,大概是不需要担心的。
阿芙拉因为朱迪而感到了悲伤。
疼痛感受阈值被拉到最大是什么感受,阿芙拉知道。在作为“狼蛛”的成员,为伦帝雅公司工作的时候,他们是机器人,是工具,所以被主观独断地认为,他们没有感受,也不需要体谅他们的感受——为了保持最佳的战斗状态,他们需要极端的敏锐度,来探测、来感知,对于痛苦与危险,要有最大程度的敏感度。即使是在被销毁的时候,他们的感知也是开到最大的。
她曾经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直到朱迪重新给她穿上了衣服,关闭了她超乎寻常的痛觉感知,还教会她人类的情感,给她带来爱——像个人类一样,那都是她曾经拥有过,却忘记了的东西。
“阿芙拉?”半躺在躺椅上的人歪了歪脑袋。她醒了,但是仍闭着眼睛,半张脸在阿芙拉的手心里贴着磨蹭。她低沉的声音微哑,呼唤阿芙拉的名字,这幅面像极了每一个她们欢爱过的午后。
“朱迪, I'm missing you.”
“I know. I heard your voice.”她伸了个懒腰,而后再一次跌回阿芙拉的掌心。阿芙拉伸手将她身上盖着的毯子往上提了提,似乎能遮住她的半张侧脸。阴影让那张总是倔强刚硬的面孔变得柔和了起来,看上去慵懒闲适,仿佛未曾经历过那些疯狂的、痛苦的故事。
阿芙拉在这一瞬间可以想起很多幅人类历史上充满艺术气息的伟大的画作,但是没有一个比得过此刻在她眼睛里的朱迪·伯德。
她玩弄朱迪短短的鬓发。那些头发乱糟糟的,还因为打斗而弄得有些脏。她只能帮忙擦干净脸上的灰尘,在脑袋上的伤口愈合前,都不能进水。
“哦,你可以帮我挡一些光吗?有点太耀眼了。”朱迪突然眯起眼,抬着手遮挡从窗口射来的光线。阿芙拉用自己身体的阴影挡住了背后的光,朱迪露出满意的神情,“谢谢,这样好多了。”
她再一次闭上眼睛,试图陷入睡眠。
要是能一直这样安静祥和该多好。
阿芙拉生出了这样的渴望。
她们曾经聊过,人要有所目标,有所渴望。阿芙拉的渴望就是朱迪,现在可以加一条前置条件,和朱迪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对没错,就是要这样,有目标有渴望,就会更像人类一点。
他们的战斗目标,从“不管赢否”,变成了“一定要赢”。阿芙拉觉得那实在是很有诱惑力的目标,她期待着那一天。
-
他们开始了对冯和威廉姆斯的盯梢。
我脑袋里被植入了芯片,和比尔一样的那种。冯在控制?看来当初精神病院那帮人也是冯安排在伦帝雅公司的。
也是,他不可能对于伦帝雅公司一点手段都不做。
愈合剂的效果很快,但是抽取过量的頔的后遗症仍未减退。比尔说抽一些没事的,他对于“一些”的概念,大概还差得很远。
比尔断了一条腿,上着夹板,行动不便。VIVI成了他新的移动方式,我看他倒是挺乐于此,并没有像他所描述的那样嫌弃VIVI。
连那些孩子都去做任务了,我和比尔反倒成了最闲的人。
洗了个澡出来,比尔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他朝我咧嘴一笑,即使受伤了也不改他风流的本性:“来吃饭,记得祷告,这是上帝赐予我们的美味。”
我默不作声地坐下,开始切割盘子里的食物。
“吃过吗?这些好东西。”
“在桑塔吃过,弗朗热请的。”
“哈,我那个傻逼妹夫?”他说,“听说莉迪雅在桑塔当王妃,怎么样,她过得好吗?”
我沉默。我并不是很想提及这些事,我相信他也不会想听到的。
“她死了,对吗?”他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确实,比尔很敏锐。
“阿芙拉杀了她,我被改造也是因为她。”
“对,对对对,都是莉迪雅的错。”他抬起头来叹了口气,不知道目光落在哪里,我还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我也有错。我们是双生子,我应该更照顾她一些的,而不是这样离开。”
我们谁都不说话了。
这个话题让人感到不太愉快。
“说起来,方舟上有可以泡的漂亮姑娘吗?我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我可不想到了方舟,还过那种清苦、贫瘠的日子。”他咋舌,一副瞧不上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让人想揍他,可惜我用不上什么力气,不然一定会把他打趴下。我让他优先考虑考虑给他的哥哥找一个嫂子,不然我们都要看他抱着‘科学’上床了。
“真糟糕。”比尔说,“他这样听上去像个饥不择食的变态。”
我们有的没的聊了很多,逐渐到了深夜。阿芙拉在任务间隙给我发来通讯,我们互道晚安。
我想,我也应该有需要做的事,而不是在这里等待。
-
成立日庆典。
一如往日我们所见过的那样。从昨日深夜开始,街区里就热闹了起来。他们庆祝这个伟大国家的成立,这样的欢庆会持续数日,一直到第七个自然日太阳落下为止。
我套上兜帽,这能够方便我藏身在霓虹灯下的黑暗,与人群中。我抹去了房间内悬浮屏上的所有痕迹,那些稚嫩、但是庞大的算术模型,让我的大脑几乎要烧焦。它们就这么简单被擦去了。我敲响比尔深夜时的房门,他显然对于窗外那些热闹见怪不怪了。
“我需要一些武器,頔武器,你知道的。”
“嘿,朱迪,你要去哪里?”
比尔问我要去哪里,我一时无法回答。
“去做一些很重要的事,我没办法停下来,什么都不做……像你一样。”
真不敢想象我现在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我确实是成长了不少——至少是从心态上来说。
比尔听出我话语里的讽刺,他又倒回枕头里去。他嘟嘟囔囔的:“真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干些什么。依我看,这个世界再烂也就这样了,想要凭借一个人两个人的力量让它好起来,根本是不可能的。这是上帝给我们的惩罚,人类本来就是恶劣的,自我承认也是赎罪的一部分。”
“别废话,给我两把枪,我可以不用枪就爆了你的头。”
他翻了个白眼,帮我找合适的轻便武器。
一边在试用,我一边问他:“你确定勋礼会启动吗?”
“问这个干什么?”他有些不解,“迪伦是心思很深的人,我已经引导过他了,会不会登上控制室,那是他的事——就算他不启动,拉姆他们也有第二套方案逼他们启动的。你不在计划内,既然负伤了,就像我一样,乖乖躺着吧。”
VIVI把比尔送回床边,他又瘫了回去。倒真是他的性格,遇事不决就躺平。
是啊,这遭烂的世界。
我驱车前往伦帝雅大厦附近。有工人进出,不清楚是在做什么,成立日是法定假期,伦帝雅公司当然也需要作出这等表率。但现在的情况,我或许可以想办法混进去,
我打晕一个工人,换上他的服装,并复制了他的身份码。在短时间内,我在所有电子仪器的扫描下,都会是这个人的模样——反正套上衣服和面罩,谁也看不出来里面是不是原装的。我的时间有13个自然分,差不多够了。
接下来,是找到勋礼的控制室或者燃料仓。我只在电视和广告上见过伦帝雅大厦,还是第一次进入这里。阿芙拉的数据库里有这里的地图,在配合我的义眼,我可以很轻易地看穿这里。
控制室在上层浮岛,我为了能够尽可能快速地处理更多的事,于是只能选择更近处的燃料仓。我潜入那巨大的发射器内部,内外巨大的温差差点让我喘不上气来。
我拢了拢工作服外衣。然后一头冲进了无人的巨大空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