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曼青沉吟不语。奶奶和江老之间确实存有误会,她和池慧文之间可没有。
池慧文说得清清楚楚,俩人分得明明白白,安曼青倒是希望有误会。
“去和小姑娘好好聊聊吧。”江岚劝道。
“嗯。”安曼青应了声,看了眼心不在焉看画的池慧文,心想,再问一次,也许会柳暗花明。或者真的没有任何误会,至少,自己能彻底死心。“江老,奶奶写给您的信,我给您了,但她的画作,我得留着,请谅解。”
“留着吧,我能看到这些信,已经很释怀了,谢谢你。”
“不客气。”安曼青微微颔首,转身出了照壁,径直往画廊出口走去。
池慧文见状,连忙跟上去,拉下围在脸颊上的围巾,叫道:“安总”
安曼青停下脚步,似乎料到了池慧文会追出来。她没有回头,背对着池慧文,呼吸都变长了。
“慧文,我们聊一聊吧。”安曼青幽幽道。
本来只是想过来打个招呼的池慧文,听到安曼青的话,很意外,也很欣喜。她点头,须臾才意识到安曼青看不到她点头,便回道:“好。”
出口通道不是适合聊天的地方,安曼青听到池慧文的回答后,又迈开长腿往外走,池慧文一言不发跟上。
楼后是露天停车场,安曼青站在自己的车前,顿住脚步,迟疑着转过身,凝视池慧文,沉吟许久,问:“还记得我们最初的相遇吗?”
安曼青的眼神不再冷漠,但这个问题却让池慧文感到压抑。
她当然记得,和安曼青初遇,是在去年盛夏的某个露天停车场。池慧文垂着眸,不敢看安曼青,轻轻应了声:“记得。”
“真的上错车了吗?”安曼青意有所指。
安曼青的语气谨慎地让池慧文心疼,她知道,安曼青问的不是当初。
池慧文内心很慌乱,睫毛颤了颤,没办法回答这么艰难的问题,依旧低着头,沉默。
“整理奶奶的遗物时,在她的抽屉找到几封未寄出的信,写给江老的。
信上,写了些她和江老的过往,还有漫长的思念,我才知道,原来奶奶年轻时,和江老有过一段情。”
“我知道,奶奶写的诗,把思念说得很明显。”池慧文早有怀疑,听到安曼青的话,并不意外。
安曼青对文字没有这么敏感,愣是没察觉到奶奶的诗里寄托了什么深意。“年轻时,奶奶性格爽朗,爱结交朋友,而江老脾气古怪,性格多疑,俩人之间产生了很多误会。
最终,江老决定留洋,奶奶负气出嫁,俩人一别五十几年,再没机会见面。”
池慧文不胜唏嘘,抬起头,望着安曼青,突然想到自己,不禁眼睛酸涩。
她不想像老夫人一样,冗长的余生都要带着遗憾去思念一个人,可现实是梆硬的石头,池慧文磕不破。
“如果她们后来还有再见面,兴许就能解开误会”安曼青顿了顿,走近一步,站到池慧文身前,问:“慧文,我们之间有误会吗?”
“”池慧文呼吸一滞,僵直身子,面对安曼青,有着强大的压迫感,很想逃离。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追出来,为什么要那么贪心,非想着和安曼青打招呼。
“有吗?”安曼青小心翼翼地追问。
“没有。”
“不骗我?”
池慧文迟疑地摇摇头,咬着唇,有些话像刀片,说出口时,先伤了自己,再伤了安曼青。
心很疼,疼得要很努力才可以不让安曼青看见她眼角含着泪。
“呵,又是我自以为是了!”安曼青自嘲,觉得自己很可笑,怎该以为有误会。伤痛覆上眼眸,看着垂首不语的池慧文,说:“你要是没有上错车,该有多好,不管是最初,还是现在。”
若最初没有上错车,也许她们不会在一起。若现在没有上错车,她们还可以在一起。
“以后酒店之外再见面,请把我当陌生人,就当给我一点体面。”安曼青扔下话,和池慧文错身而过,要上车。
安曼青字字诛心,疼地池慧文再也克制不住泪水,爬满脸颊。
她下意识抓住安曼青的手腕,好害怕安曼青就这么走了,可又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兀自垂着头,却舍不得放手。理智和情感在撕扯,任情感再强大,仿佛理智才是正义的一方,再弱也不能占据下风。
安曼青眉目染上薄怒,看着池慧文紧握的手,也不挣脱,只是低叱:“池慧文,你到底想怎样?”
“曼青对不起对不起”除了道歉,池慧文还能说些什么。
池慧文在抽噎,安曼青一时愣住了,该哭的不是自己吗?!
但见不得她伤心,安曼青心想,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凶,吓到了她。安曼青又心疼又无语,面对池慧文,简直像在修行。
很想捧着她的脸,为她擦干眼泪,想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想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温柔都给她。然而,安曼青不想再自以为是,不想再给自己任何希望。默默扳开她的手,转身上车。
后视镜里,池慧文依旧低着头,站在原地,鲜红的围巾像泣血的花,看起来那么悲壮,那么忧伤。
安曼青忍住踩刹车的冲动,一脚油门开出城东画廊停车场,让池慧文消失在后视镜中,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仰起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心情灰蒙蒙。池慧文抹了下眼泪,阳光冷了,和寒风无差。
海滨路上张灯结彩,掌灯时分,放眼望去,满街火树银花红灯笼。
要过年了,喜庆的氛围愈发浓烈,红晃晃的街景,空荡荡的心。
凌冽的海风俨如千军万马,肆掠这座城市,敌不过耸立的高楼大厦,便发出愤怒的呼啸。
池慧文站在酒店门前,脸上挂着微笑,和费丽并肩而立,等待下榻总统套房的一级VIP抵店。
不是所有一级VIP都可以下榻总统套房,例如一些军官政客,明文规定不能安排总统套房。怕落人口实,认为官员腐败,或认为酒店行贿,影响不好。
而其他等级的VIP,只要肯花钱入住总统套房,酒店将一律按照一级VIP的规格接待。
本来一级VIP需要酒店总经理亲自接待,但安总现在是个甩手掌柜,接待的任务自然落到费丽头上。
池慧文接待过几次VIP,倒没有接待过总统套房的VIP,以往都是费丽和满月接待的,今天满月和公关部刘巧兰组长另有别的接待任务,费丽便把准备下班的池慧文逮住了。
贵宾抵店时间晚,俩人只能冒着寒风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一位礼宾员,随后候命。
“你这两天也得留下,别回去了。”按照酒店规定,在一级VIP下榻期间,费丽都要在酒店值班。“还记得总统套房的接待规格吧?”
“配备专职管家,豪车以及专车司机,还有24小时值岗的保安。”池慧文回答道。
“没错,这次满月接待不过来,管家就是你了。”
“我吗?”
“我相信你可以的,和别的VIP接待没有什么差别,宗旨都是尽量满足贵宾的入住需求。你也算有经验了,应该可以胜任总统套房的专职管家。”费丽说。
“那就试试吧。”池慧文没什么底气能做好管家的工作,但她想丰富自己的工作能力,便应了下来。
“客情都了解清楚了吗?”
“嗯,了解清楚了。”池慧文点头道。酒店有VIP接待时,相关接待人员都会接到由费丽签署的通知单,上面除了贵宾的身份资料,还有宗教信仰、生活习惯、禁忌喜好以及随行人员等信息。
这次下榻总统套房的是豪门公子哥,安氏集团孙董的大公子。
自上次父亲生日宴后,觉得安庭大酒店各方面还不错,而父亲又有意讨好安氏集团的长公主,便想着找几个朋友开间总统套房聚聚。
三辆惹眼的跑车轰隆隆驶上酒店门前,一个急刹才把车停稳,高分贝的噪音在晚间尤其刺耳。
池慧文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很快又舒展开,生怕被来宾看见。
礼宾员见状,下意识道:“纨绔子弟。”
“不准议论宾客。”费丽轻声喝止。
礼宾员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失礼了。
三位贵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纷纷下了车,酒店泊车员立马迎上去,双手接过他们手里的钥匙。
“您好,孙先生。”费丽走上前,微微躬身,先对贵宾行礼,随后才向随行的宾客行礼。“您们好。”
姓孙的(懒得取名了,就叫他姓孙的吧)大抵经常住总统套房,一见费丽有板有眼地接待,连忙摆摆手,说:“经理是吧?礼数免了,只管让专人带我们上去就行。”
“好的,孙先生。”费丽忍着姓孙的嘴里吐出的酒气,抬手示意池慧文上前,然后介绍说:“这位是我们酒店的秘书—池慧文,也是您的专职管家,在您下榻期间,她将负责您一切入住需求。”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会放三章出来,我超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