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佑进了屋，迎面打来的饭菜香，勾得温佑味蕾一动。
沙发上窝着一个老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的老花镜，手里还捧着一叠《岩松日报》，眼睛却是紧紧闭着的。
温佑吓得脸色一白，鞋都没来得及脱，立马冲到沙发边。
老人被这一动静吵醒了，睁开眼眯了眯，看着是温佑，又放松了神色，轻声嘀咕道：“毛毛躁躁的，”她赶着温佑，“去去去，把鞋脱了，你殷婆才拖的地，真是……”
温佑才缓了一口气，去脱了鞋，小大人般：“外婆，困了就去床上睡，沙发上睡等会着凉了又麻烦了。”
“殷婆婆呢？”温佑将贺外婆扶起。
温佑的外婆姓贺，其实年岁也不大，但这几年因病耗空了身体，整个人都十分枯瘦，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贺外婆将眼镜摘下，才笑说：“诶，她去楼下买酱料去了，我便在沙发上坐了会等你们，就睡过去了。”
温佑没有责怪殷婆的意思，但是听到外婆言语间的维护还是失笑。
殷婆是早些年贺外婆未出阁时的闺蜜，后来两人出嫁变少了联系，之后不知如何遇上了，殷婆便开始来照顾起了贺外婆的起居，贺外婆也按时汇给殷婆一笔钱，如此也过了好多年。
温佑也挺开心外婆老来还有好友相伴左右。
“去洗手吧，今儿个菜是我和你殷婆婆一块做的。”贺外婆捏了下温佑的鼻子。
贺外婆已经许久没有下过厨了，温佑听到还是小小的惊喜了一下，撒了个娇便忙不停蹄地放下书包洗手去了。
贺外婆无奈地笑看着她。
殷婆进门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祖孙慈爱的场面，老人在温和的灯光里看着孙女上蹿下跳，面上挂着宠溺的笑容。
温佑擦拭着手上的水珠，见着殷婆拎着红色购物袋在门口站着，又开心地叫唤道：“殷婆婆回来啦！开饭啦！”
贺外婆也跟着扭头看她。
殷婆换上鞋进门，面上也挂上了笑意：“给阿佑买了些喜欢的糖酱，等会沾了鸡吃正好，还带了些糖杨梅给阿佑消食……”
“说是我老婆子将这丫头惯坏了，哪里及得上你殷和君啊。”贺外婆没忍住抱怨着。
殷婆又忙去哄她：“还有你的甜枣，不许多吃，祖孙俩都是糖罐子。”
温佑吐了吐舌头，好像外婆也就在殷婆婆这孩子气些。
吃过了饭，温佑转身进了房间。
她抽出包里的字条，点开手机上的小绿，将账号输了上去，点了添加键，就先退了出来，将电话号码先存上了。
大多数人用电话就能搜到微信号。
温佑再次点进微信，就看到首页消息那多了一个小红点。
那人通过了一会了，却迟迟没有发送消息过来。
温佑看着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莫名难受，在输入栏来回酝酿开场白时，一条信息就发送了出去。
温佑：？
温佑：……：）
小可怜按到了微信的自推表情包了。
啊啊啊啊啊，她瞎了：）
空白的聊天界面上突兀多了一束玫瑰花，c位配着几个亮晶晶的大字——
“您好！！”
也许末尾的几个感叹号才是温佑真正想表达的，但是现在不重要了。
当温佑经历完一番社会性死亡，掐着人中要去点撤回的时候，对面也发过来了一个表情包，比温佑那个更炫酷：是个爱心型的，花花绿绿的界面标了个“晚上好”，有小点在上面闪动，下面还有几个蓝色小字——
“美好祝福送给你。”
那谢谢您了？一不小心投其所好了？？
温佑整个人都僵住了，秦准，几年不见，你风格狂野了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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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准收到消息的时候，连从冰箱拿水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秦准：“……”
……现在都流行这么打招呼了吗？
沙发上办公的沈怀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亲爱的？”
秦准摇了摇头拿着水上楼了。
于是秦准的小弟们都接到了这么一条消息——平时你们爷爷奶奶用的家表情包都上供上来，快点。
众人：……
大佬之命，不敢不从。
一分钟后，秦准的表情包库变得绚烂非凡。
秦准从中挑了那么一个惊艳又略显矜持的发过去了。
温佑：……大佬，您人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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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婆搀着贺外婆在床上坐下，将房门掩上。
贺外婆直道“哎呦呦”。
殷婆嗔道：“叫你少吃些枣。”如此说着，殷婆还是上前给她顺背。
“咋啦？”贺外婆早看出殷婆藏了话。
殷婆静了好一会才道：“刚我在楼下，见着阿佑和一女孩一块回来的……”
贺外婆“害”了一声：“又不是男孩，你急个什么劲？阿佑交到新朋友了，好事啊。”贺外婆慢慢悠悠地讲着。
殷婆耐心地听她说完又道：“阿佑走后，那姑娘自个儿在楼下站了许久。”
两人静默了一下。
“说你去了那么久，看年轻小姑娘看入迷啦？”贺外婆闹她。
殷婆忙说不敢，未宣之于口的是，她在那丫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
烈日当空，天如碧洗，明明前一日还是乌云密布，今天太阳就被放出来了，南方城市的天气就是如此善变。操场上还积了些水洼，一中的学生们列成了几块方块，迎着烈日直挺挺地站着，苦不堪言。
一滴细汗滑落脸颊，引得一片痒意。
温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随即又有汗淌过她的眼皮，她狠命地挣了几下，才重新睁开眼。
温佑紧盯着前面一个女孩子的后脑勺，一阵难受，之后想点别的事分散注意力。
如此一来，便不由得又想起昨天的事。两人的聊天记录就此停留在那两个非常绚烂的表情包上，满屏尴尬。
温佑用余光偷偷瞧秦准——女孩带着绿色军帽在白净的脸上打落一层阴影，鼻尖冒了几滴油汗，身形挺立，小腹微收，腰带勾勒出来她纤细的腰线，抬头挺胸……嗯，挺大……
温佑的思绪跑远了。
“三排七个，斜视眼吗？偏成这样。”
意识到自己就是三排七个，温佑立马把眼珠子溜回来了，脸颊发烫，队伍中隐隐发出笑声。
秦准的脸上也微微含了笑意，使了劲才憋住了。
“笑什么笑！再加三分钟。”
没人再敢发出声音了，温佑气结。
可终于等来教官的一句休息，上午的折磨正式结束。
温佑觉得整个人像在醋桶里浸过了一番，浑身酸麻。
秦准偏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温佑，平时爱干净的小姑娘已然不顾形象了，不过温佑面色倒是有点发白，不似其他人的屁股红。
秦准若有所思。
一中是全天制度，中午学生们留堂吃饭。
解清风已经自来熟地摸到温佑身边开始叨叨叨，于是连带着秦准和何萧也跟着一起。
解清风昨天被安东尼吐苦水吐了一晚上，十分好奇这个让秦准又是借外套，又是送回家的女生。
如果秦准是男孩子，这妥妥的是校园青春剧的走向好吧？
可惜她们都是女孩子。
“温佑，你初中哪读的啊？我们仨，都是一中直升上来的。”
温佑略思索了一下，道：“我初一初二都是在外地读的，初三才回来中考，差不多在附中读了一小段时间。”
解清风点头，确实，外省的学生有一些不大会读的，等到了中考，会回自己的家乡来争学位。
但是像温佑这样的学霸，到了临考突然转学，是真的少。
“绝了你，诶？你为什么转学啊？你这种学霸，不应该是直接冲当地重点高中吗？”
温佑静默了一下，扯了一个笑容出来。
解清风也是个人精，反应过来自己讲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
“今天教官还真是变态，太阳底下站那么久，我皮肤都掉了一层皮了，哎……”
秦准揪住他的领子：“行了，抓紧去排队，五号窗红烧排骨，六号窗酱汁鱼，两份……”
秦准偏头看向温佑，温佑心里想着这都是自己喜欢的菜，知道这是秦准为自己点的，又忙接道：“小鱼汤，两份，如果有葱，改紫菜汤或者蛋汤都行，反正别有葱。”
解清风囫囵应了，心里纳闷，秦哥不喜欢葱，温佑也不喜欢吗？女孩子都不喜欢吃葱？
安东尼来时食堂已经没有位置了，只好冒死来了温佑他们这桌，见解清风这么热于助人，他也跟着点菜，解清风当即破口大骂。
“给老子死一边去，帮我端盆去。”
一旁一直没有发言的何萧默默扶额。
现在还是暑假期间，只有高三在补课，可他们还没放学，整个食堂只有高一的学生，现在倒不会出现菜品争抢的局面，一会就说不定了。
两人打闹走了，不敢耽搁时间。
如此一来，餐桌上只剩下了温佑，秦准，何萧三人，两个闷罐子，一个过分安静，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何萧扛不住这压抑的气氛，也借口说帮忙，开溜了。
一中食堂的天花板上稀稀拉拉地挂着几根白炽灯，餐桌是塑料白底的，反射出人的影子，温佑纤细的手指在上面一点一点的，一点影子忽大忽小，思量着要如何打破着僵局。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声惊呼。
“OMG，亲爱的，你皮肤不要太好了吧？”
是许白白，是温佑目前记住的为数不多的一个名字。
半个食堂的人都朝她们这里看来，连温佑都吓了一跳。
许白白才歉意地笑了一下，端着餐盘坐到温佑旁边的一个位置，自来熟地搭上温佑的肩膀：“天啊，姐妹，你是温佑？温佑对吧？”
温佑点头。
“你是吃了多少胶原蛋白长大的？这皮肤嫩的。”许白白的手指储上温佑的脸颊，秦准抬了抬眼皮，拿起了一本数独本自己看起来了。
温佑不习惯和人触碰，却也不好躲开，只好任她摆布。
“好软……你平时有做什么护理吗？我的天。”许白白是以前学校内出了名的会化妆，现在高一，却已经是cos，汉服等多圈的大佬。
温佑终于找到话题：“磨磨的洗面奶，希安家的面膜……”
许白白眼前一亮，是个识货的。
两个姑娘侃侃而谈，秦准表面玩着数独，却也听了一耳朵，蹦出的名词她一个也不认识。
秦准：“……”
两个女孩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就移到了秦准身上，许白白指着秦准道：“你知道吗？除你以外，我见过的，秦准的皮肤也算超好的，我之前千辛万苦才和她搭上话。”
“结果她倒好，清水洗脸，连洗面奶都不知是何物。”
许白白大大翻了个白眼。
温佑也笑眯了眼，弯着眼睛看她。
秦准：“……”
小姑娘大着胆子要来戳她的脸，秦准没躲，任她碰。
“真的好耶，痘痘都没有。”一会的功夫温佑已经放开了。
秦准无奈，却也反手来捏了捏她的脸，用了点力道。
“嘶。”温佑反射性的把手缩了回来，皱了眉头，眉眼间微含怒意看她。
秦准不怵她，眼神里带了点挑逗的意味：“你也不赖。”
许白白在一旁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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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几人再回来时，却只剩温佑和许白白在激情对线，安东尼捧着铁盘一脸迷惑：“许白白，你怎么来我们这桌了？”
许白白嗔了他一眼：“从今天开始我和温佑就是异父异母的姐妹，给老娘放尊重点。”
安东尼：“……”
谁敢不尊重您啊？
解清风将温佑的铁盘递给温佑了她，又问道：“秦哥呢？”
温佑轻声道了声“谢谢”，又答道：“她去小卖部买东西。”
众人挨个坐下。
一中的伙食算是不错的了，今天第一天军训，特地为新生们上了好菜。
男生们聊起了游戏，许白白和温佑凑成了一团。
“我还挺想问问，你和秦准以前就认识吗？”许白白其实早就想问了，温佑初三才转学，两人又是不同学校，怎么看都不像有交集的。
男生们也支棱起耳朵偷听。
温佑只是点了点头。
高三下课了，又涌进了一批人，食堂里又开始嘈杂起来，秦准也回来了，落座在温佑右边。
刚刚的话题没有再继续，温佑乖巧地吃着饭，一上午的训练，她饿狠了，只用余光看着秦准在桌面上的倒影。
她们从前就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