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燕清黎低声宽慰着秋兰溪,将她往怀里按了按。

  秋兰溪也没添乱,虽然除了护驾之类的声音,她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不过她始终认为,一个在皇位上呆了十几年的人,权利根深蒂固,钓鱼难不成还能把自己钓进去不成?

  正这样想着,秋兰溪突然听见了数道破空声响起,她禁不住扭头看去,□□破空而来,不难想象其杀伤力。

  电光火石间,燕清黎立马搂着秋兰溪翻身下马,飞快的拿起打猎的弓箭,精准的朝着敌人射去。

  不过眨眼功夫,林间突然就冒出了许多人,不仅有敌人,还有自己这一方的。

  虽然如此,秋兰溪这方也短暂的陷入了劣势。

  □□虽装填的时间比弓箭要长,射程、杀伤力和命中率却比前者更高,而且□□手培养起来无疑也比弓箭手要容易得多。

  在有武功的世界,想悄无声息潜伏反而要比普通的古代世界更容易一点,秋兰溪站在燕清黎身后,心神不自觉绷紧,在场的人为了捕猎人人都带着武器,连庆和帝都非需要多少人看护的累赘。

  不过无论敌人的攻势有多猛烈,庆和帝面色都始终没有变过,因为对手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一旦场面僵持,等援军到来他们就不可能有胜利的机会。

  庆和帝搭弓射箭,不一会儿箭囊就空了,她冷静道:“尔等留下殿后,盛将军,韶光随朕走。”

  秋兰溪发现,他这个决定一下,那些皇子看上去反而有些亢奋,是因为庆和帝已经没有把他们看成被保护者,而是独当一面的人看待?

  可刀剑无眼,万一他们都死了怎么办?

  秋兰溪不禁想,这大概就是普通帝王与铁血帝王的区别,毕竟自己吃过苦,就不会想要未来的继承人是温室中的花朵,死了,也只能算他们倒霉,反正自己孩子多,从剩下中的人再挑就是了。

  当然,能这么有底气,大概也是庆和帝正值壮年,还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去培养新的继承人。

  有燕清黎在,秋兰溪还比较镇定,庆和帝虽只叫了一个将军过来,但实际上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们几个人,小股的侍卫也从中撤了出来,有林木遮掩,一时半会儿很难让人察觉到少了人,毕竟庆和帝没有刻意穿得显眼,局势混乱之下,还真不容易分辨。

  他们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秋兰溪方向感不算差,发现他们并非朝着营地前进,她不由看了看燕清黎,对方也没有惊讶的意思,像是猜到了他们会去哪里。

  周围人的冷静,让秋兰溪在这场惊变中心情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但很快,这种心情就被打乱。

  如果说刚才的还只是军中精锐、只有联合在一起才能展现出强大的话,那如今截道的武林高手就是各个单兵作战能力都极强。

  刀剑无眼是没错,但武学逐渐到高深处的武者若是练了硬功,刀剑砍上去都未必能留下痕迹。

  军中将士大多不会将武功视作主要的谋生手段,盛将军眼见他们快要抵挡不住,立马就冲了过去,留在庆和帝身边的便只有几个不知从哪儿赶来的暗卫和燕清黎了。

  见盛将军将人拖住,庆和帝也并未留在原地看戏,这些年宁朝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敌人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发展是很难的,所能做的无非是擒贼先擒王,然而庆和帝当初早就将武林圈子端得差不多了,对方能出动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太多。

  一行人接着赶路,这种地方探子想要先把人找到都困难,更枉论袭击了,所以他们路上倒是没有经历多少波折,正稍微松懈之时,周围的暗卫突的到底不起,秋兰溪只听见叮当几声,便见燕清黎不知从哪抽出了软剑。

  “寒魄针!”燕清黎面色凝重,内力鼓动之下,衣袍都猎猎作响,她头也不回,把秋兰溪推向庆和帝道,“父皇您先走。”

  寒魄针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便是因为其隐蔽的特性,和非内力深厚之辈不可驾驭,然而武者三四十气血便会衰败,这导致此门武学非天骄不能涉足。

  庆和帝虽练了武,但对自己有几斤几两也清楚,他知燕清黎非无的放矢之辈,见秋兰溪还愣神,立马就拉着对方离开。

  他心里有数,这种层次的人,怕是对方最后的手段了。

  这种时候明显不是顾忌男女大防的时候,庆和帝伸手抱住秋兰溪,几个起跃就消失无踪,这种层次的轻功显然昭示着他造诣不俗,秋兰溪回过神来,立马就明白他是在钓鱼。

  可谁钓鱼,还拿自己做饵的,就不怕把自己和孩子都搭进去吗?

  她忍不住往燕清黎的方向看去,土地炸响,轰鸣声宛如雷霆,显然没了无关人等,武者的杀伤力才被彻底展露出来。

  到了山洞,庆和帝立马将秋兰溪放了下来,让她进里头呆着。

  山洞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秋兰溪坐在桌前,忍不住想,既然早有布置,他怎么还让燕清黎去断后,真就不是自己的命就不用在意呗?

  等庆和帝安排好一切回来,见秋兰溪还在那儿发呆,怕她惊了魂,坐在一旁倒了杯茶问:“吓到了?”

  人只要挨了毒打,脑子就能立马清醒,亲眼见证了战场的血腥,那种心情足以压下心头的那点伤春悲秋,人只要还有求生欲,就总能被拉出来,秋兰溪摇了摇头:“殿下不会有事吧?”

  庆和帝平静道:“她自然有把握才会留下。”

  秋兰溪:“万一她没把握,只是想让你先走呢?”

  她说得有些不客气,庆和帝倒笑了:“那你会成为宁国唯一的异姓公主。”

  那种时候她还把秋兰溪带着,可不就是上了心吗?既然如此,他不介意让她走的安心。

  秋兰溪不能理解庆和帝的思维,或许皇帝永远都会将理智凌驾于亲情之上,她的父母如果在她遇上危险时,必然是会毫不犹豫挡在她面前的,而庆和帝只会选择让自己活。

  这一点,燕清黎大概也清楚,她与庆和帝不仅是父女,还是君臣,秋兰溪不知道她有没有为此而难受过,毕竟她从未对庆和帝怀有过恶意,孺慕之情从不是假的。

  也许是见惯了现代父母儿女间的无私奉献,秋兰溪越发感觉到那道将自己与这个时代清晰的割裂线,庆和帝倒了杯茶给她,想劝几句,毕竟打不过韶光又不是跑不掉,他确实没有太忧虑,然而没等他开口,就见秋兰溪捧着茶杯闷声道:

  “谢谢公公。”

  庆和帝:“…………”

  他眼皮不由跳了跳,没想到秋兰溪能这么不客气,然而还不等他拒绝这个称呼,就听见秋兰溪哽咽道:“公公,若是殿下出事,她的遗产是不是都归我了?”

  庆和帝按了按眉心:“韶光还没死呢?!”

  秋兰溪:“我也说了是若是,咱们提前扳扯好,毕竟以后我也未必能见到您。”

  庆和帝无言以对,万没想到对方变脸变这么快,当着他这个亲爹的面就惦记起遗产来了,他沉下脸:“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你就……”

  顿了一下,庆和帝觉得这话怎么说都有点不对,于是话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秋兰溪神情恹恹:“您都不在意,我跟殿下才认识多久,又能因为她出事有多难过?”

  若真的触怒了庆和帝,死了一了百了倒也挺好,燕清黎能在庆和帝面前毫不在意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对秋兰溪来说,这有点太沉重了,她什么也没付出过,也不想抱着别人的期望而活。

  “……我跟殿下才认识多久,又能因为她出事有多难过?”

  燕清黎顺着印记赶至山洞,听到这话,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你找死?”庆和帝听不出怒意的声音传来。

  燕清黎一惊,连忙出声:“父皇。”

  她把秋兰溪护到身后,“儿臣无能,让他逃了。”

  庆和帝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才道:“无事。”

  他目光掠过对方暗色的衣袍,不太能看得出血迹,但他还是立即皱起眉,“你受伤了?”

  燕清黎敛目道:“右臂有些使不上力,无甚大事。”

  秋兰溪听见这话,才不由伸手,掌心一片粘腻,她下意识想抬起确认一下,眼睛就被捂住。

  燕清黎:“不是我的血。”

  秋兰溪不信:“我看看。”

  燕清黎还记得她之前被吓到的情况,那回她还没见过血了,只道:“确实不是我的,我只有些骨裂。”

  她把秋兰溪往怀里按,顿了顿,才接着道:“很快就能回去了,你先睡吧。”

  不等秋兰溪出言,燕清黎便直接点了她睡穴。

  庆和帝觑她:“你可真出息。”

  燕清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垂首道:“儿臣有罪。”

  庆和帝把茶盏一搁:“行了,里头有屏风挡着,别在朕面前讨嫌。”

  燕清黎闻言,便把秋兰溪抱了进去,发觉她身上只有赶路时留下的擦伤不由松了一口气。

  伸手摘掉她发间的树叶,燕清黎坐在床边,神情有些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