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际,豆大的雨点砸落到瓦砾上,时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让夜晚变得尤其可怕。

  秋兰溪在入睡前根本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因为下雨而睡不着,但她没想到这场雨会这样大,雷声会这样响。

  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秋兰溪重新闭上眼,她确实不怕打雷,所以雨声她完全能当成白噪音让自己重新入睡,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她翻了个身,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竟然没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秋兰溪不由想,燕清黎她果然每天晚上都在背着她偷偷出去搞事!

  正这样想着,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骤然的明亮才让秋兰溪注意到对面鼓起的锦被,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想多了,原来燕清黎不是离开了,而是又抱了床被子自己一个人盖着睡。

  秋兰溪满脑子问号,每天她们入睡时都靠得极近,苏醒时也没有分开,哪怕床足有两米多宽,她俩都仍然挤在一起,像是睡在狭窄的一米小床-上只能紧紧贴在一起一样。

  有时候秋兰溪都会怀疑燕清黎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皮肤饥渴症,不然怎么会日日如此都不嫌腻歪?

  今天怎么转性了?

  她注视着燕清黎的背影,不同于以往规整的睡姿,今晚她的发丝倒是出乎意料的凌乱,像是频繁翻身所导致的,秋兰溪没多想,以为她今日是在朝堂上碰上了什么事,导致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正这样想着,就见对方突然翻了个身,与秋兰溪面对面,黑暗中,秋兰溪下意识屏息,以为燕清黎是注意到自己醒了,可对方并没有开口,她便也不说话。

  又一道惊雷,室内因此而短暂变得明亮,秋兰溪也借着这点光亮,终于看清了燕清黎的模样。

  她锋利的五官此时呈现出一种极端的破碎感,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以往丰润的唇褪去血色,显出了些许虚弱,鼻尖沁着汗珠,一瞬间就剥夺了人将视线离开的权利。

  秋兰溪突然明白为什么燕清黎喜欢看自己哭了,人的劣性根似乎就让她们难以对这样的场面移开视线。

  她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才问:“殿下,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应,须臾,才听见燕清黎的嗓音低低传来:“吵醒你了?”

  秋兰溪听见了对方克制的呼吸声,她分不清这是对方不想在人前示弱,还是不想被她听见担心。

  她伸手抚上燕清黎的脸,指腹触及到的体温有些微凉,但今夜温度虽比平常低一些,可盖着被子,按理来说应当是不会有这样的温度的。

  于是秋兰溪问:“殿下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太医?”

  看对方一直忍着不出声的模样,秋兰溪猜她是不想声张的,她不由有些疑惑,就今天燕清黎那抱她游刃有余的样子,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啊?

  她掀开被子挤进燕清黎的被窝,伸手揽住她,这才察觉到异样,对方被下的手是捂在小腹上的。

  秋兰溪霍然开朗,燕清黎她痛经!

  这个结论一出,秋兰溪反倒愣了一下。

  她痛经吗?

  秋兰溪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根本没有察觉到燕清黎是什么时候来月事的,她自己的月事刚好就是月底最后那几天,原身身体不大好,所以秋兰溪也会有轻微的不适,当时她还在羡慕燕清黎,一度怀疑练武是不是能避免那七天的到来,不然她怎么会一点都感觉燕清黎来没来过?

  而燕清黎每天的表现都差不多,像是根本没有那几天一样,秋兰溪一面疑惑,一面将手递了过去,轻声问:“殿下,我帮你揉揉?”

  虽然不能理解明明上个月还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的人这个月怎么突然明显成这样了,难道是因为这场雨?

  秋兰溪试探性的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并非柔软的触感,她的腹部紧紧绷着,有些湿-意,显然出了不少汗,隔着里衣都能察觉到。

  在被子里蒙了许久的手像是暖炉一样,燕清黎的眉眼略略舒展开,这对她来说其实起不到什么作用,但那股暖意却像是沁到了心里,她语气听不出什么不适来,仍温和道:“卿卿先睡吧,我无事。”

  “殿下这样我又如何睡得着?”秋兰溪想,她这会儿要是睡了,那人设就该崩了。

  燕清黎并不知她的想法,闻言却是沉默了下来,不再多言。

  秋兰溪打着圈替她揉着,手臂都因此感到了些许酸涩,贴得这样近,她都未曾感觉到燕清黎有片刻的颤抖,仿佛对方身上的汗意和刚才捂住小腹的行为都是她的错觉一般。

  她从未见过这样能忍的人。

  察觉到放在自己小腹上的力道渐轻,燕清黎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好了,睡吧,我无事。”

  秋兰溪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不适来,犹豫了一下才收回手,燕清黎轻揽着她,有力的指尖捏着她的胳膊,那股酸胀感顿时便因此逐渐消去。

  “…………”秋兰溪一时之间都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不是在安抚她,而是在给对方找麻烦增加工作量的。

  不知道为什么,秋兰溪脑子里突然不可抑制的冒出了一个念头,以后她跟对方doi,不会doi完之后燕清黎还要给她按摩免得她第二天胳膊太酸抬不起来吧?

  淦!

  想到那样的画面,秋兰溪尴尬得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了,那也太丢人了!

  她飞快的将这种奇怪的想法甩出脑海,才忍不住问:“殿下,你要不要把衣服脱了?”

  燕清黎顿了一下,良久才发出一声疑问的气音。

  秋兰溪并不知道自己的言语引起了多大的误会,认真道:“殿下你衣服都湿了,穿着多不舒服,还是先换了吧。”

  顿了顿,想到自己还在被窝里容易擦木仓走火,她又道,“我去给殿下把干净衣裳拿回来。”

  “不必,”知是自己想歪了,燕清黎伸手按住她,“别出去了,小心着凉。”

  黑暗中,秋兰溪看不见她的神情,犹豫问道:“殿下你难不成想自己拿?你……”

  “我无事。”

  她看着确实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但秋兰溪已经深刻感受到了这人有多能忍,不禁问道:“那殿下你还脱吗?”

  沉默了片刻,秋兰溪听见了燕清黎低低地回应:“嗯。”

  秋兰溪听见对方从床-上坐起的声音,但她什么也看不到,自然也不会因此起什么旖旎心思,燕清黎入睡时穿得从来不少,脱了里衣还有肚-兜,不知是不是在防着她,总之入睡穿得也并不少。

  当然,哪怕是这样的穿着,也完全称不上热的,她的衣服都是上好的用料,舒适又透气,不过秋兰溪倒不觉得这是在完全针对自己,毕竟看床头挂着的匕首就知道,她这样睡觉没准是为了方便晚上随时可以与人动手而不走光。

  在滕国没有灭亡之前,两国互相针对对方的刺杀层出不穷,折在其中的皇嗣都算不上少,燕清黎有这种类似于被害妄想症的行为也可以理解。

  听着窸窸窣窣的响动声,秋兰溪有点漫不经心的想,要是这时候来上一道闪电……

  正这样想着,明亮的闪电骤然划破天际,秋兰溪看到了对方正伸手拢着湿-发,后背完全暴露了出来,几根细细的带子绑着,一切都一览无余。

  她的皮肤极好,说是肤如凝脂一点都不为过,但比起普通女性那种精美又需要精心养护的感觉不同,旁人可以清晰的从中感受到一种力量感,每一个部位都像是精密的仪器组合在一起,看不出丝毫柔弱感。

  但真正让人惊诧的,却是从后心一直快蔓延至尾椎骨的一道巨大的疤痕,暗沉的色泽与周围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什么利物在刺进去后仍不过瘾,而是要将人一分为二劈开一般。

  秋兰溪忍不住一抖,难以想象在这个医学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的时代,燕清黎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柔滑的指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凹凸不平的感觉,燕清黎身躯骤然僵住。

  秋兰溪一下就明白了今夜燕清黎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了,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痛经,纯粹是因为暴雨影响到了这道伤口吧。

  她将身子贴过去:“殿下,疼吗?”

  燕清黎轻轻挣开她,不想对方触碰,她伸手一捞,不愿谈起这个话题,拍了拍她的背:“早不疼了,好了,快睡吧。”

  秋兰溪愣了一下,以燕清黎的心胸,她觉得对方应当不是会厌恶身上美丑之人,她抿了抿唇,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弄的?”

  燕清黎沉默了一下,才说:“父皇在潜邸时遇上了刺客,我帮他挡了一刀。”

  她很少有坐姿不端的时候,秋兰溪以为她是对自己要求高,实则只是那样做才是她最放松的时候,其余姿势她保持不了多久,便会觉得隐隐作痛。

  秋兰溪恍然,突然明白庆和帝为何会对燕清黎这么纵容了,除了确实宠爱燕清黎以外,也有这一刀‘救命之恩’的缘故吧?

  燕清黎摸着她柔顺的发丝,低声询问:“吓到了?”

  秋兰溪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是觉得这道伤疤会让她联想到什么血腥的场景,她心下一软,在燕清黎唇角亲了亲:“殿下,我也是上过战场见过大场面的,怎么会被吓到?”

  她轻叹:“我心疼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