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等谭雨清反应过来,她已经摔到在地上,膝盖传来火辣的刺痛感。

  “雨清?”裴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镇住,愣了片刻才回神,赶紧蹲下身子扶她起来,“摔到哪里?痛不痛?”

  谭雨清见她面色慌张,声音发颤,难得失态,忍住痛牵强安慰:“没事,擦破皮而已……”

  她的脸色有点白,说出的话也有气无力,显然疼得厉害。裴熙抿唇,紧绷着脸没回答。

  “能站起来吗?”休息室就在几步之外,里面有医药箱,裴熙揽住她的肩膀,想要把她扶过去处理伤口。

  谭雨清扯出一抹笑:“不打紧。”随后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刚刚那一下摔得不轻,膝盖还有些无力,这样强行勉强着站起来十分疼痛,她的身子一软,往下跌去。要不是裴熙眼疾手快及时撑着她,谭雨清可能就要二次受伤。

  “瞎逞什么强。”裴熙心有余悸地瞪她一眼,将跑步机关掉,扶着慢慢坐到上面。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裴熙转身,小步快跑到休息室,看样子很着急。

  谭雨清心里微暖,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真好,她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半分钟后,裴熙拎着药箱回来,半蹲下/身子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处的血迹擦掉。

  她做事的时候一本正经,表情肃穆,认真又谨慎,不知道的还以为如临大敌。

  谭雨清被她紧张的模样逗笑,伸手去捏她板正严肃的脸:“擦伤而已,不用这么紧绷,放松一点,不疼的。”

  裴熙抬眼,见她额头上冷汗都疼出来,还安慰别人,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到底是谁受伤?逞能什么。

  不过考虑到她有伤在身,没把数落的话说出来,紧抿着唇上药。

  刚才还不明显,现在擦干血迹,能清楚地看见膝盖肿了一大片,红中隐约透露着浅紫,在雪白细腻的皮肤上异常刺眼。

  裴熙握紧棉签,蘸一些碘伏,轻轻地涂抹上去。

  她的动作已经相当轻软,可膝盖还是疼得厉害,谭雨清没忍住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很痛?”裴熙轻皱眉,凑近伤口吹了吹:“忍一忍,很快就过去。”

  丝丝凉意从伤口处袭来,谭雨清觉得痒痒的,好像有羽毛刮过一般,忍不住想笑。

  “别吹了,好痒,好奇怪。”她掩唇轻笑,声音清脆。

  裴熙抿唇,没有听她的,继续上药。每擦一下,就轻轻吹一口,动作温柔小心。明明是很正经的事情,可谭雨清就是忍不住笑,差点用力过度岔气了。

  直到上完药,嘴角的笑意仍然遮都遮不住。

  “你对待别人也是这般吗?”谭雨清眉眼弯弯,除了膝盖上深色的药水和红肿,几乎看不出来哪里受伤。

  裴熙冷冷地看着她,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她没理她,一言不发地将棉签扔掉,药酒收好,提着医药箱转身。

  谭雨清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笑盈盈问:“是不是?”

  裴熙微愠:“不是!”然后甩开她的手,恼怒离开。

  你对待别人也是这般吗?

  不是!

  谭雨清脑子里不断回味着这两句话,普普通通,但却比任何情话都要缠绵缱绻。

  裴熙上完药,见谭雨清美滋滋地眯着眼睛发呆,又想起刚刚的话,心里还有些恼怒。

  这人究竟知不知道她受伤了?天天净会想一些乌七八糟的。

  “起来,今天不练了,回家。”

  裴熙说完,见她没动静,又重复一遍。谭雨清这才回神,指着自己的膝盖道:“疼,走不动。”

  这话不假,膝盖摔得很厉害,擦过碘伏,现在火热热的,跟烧着一样,比刚刚更让人难以忍受。

  裴熙抿唇:“那就歇会。”

  谭雨清摇头,“歇会也不会好。”

  “那你想如何?”

  谭雨清张开双手,笑嘻嘻道:“你背我。”

  “不可能。”裴熙义正言辞地拒绝。

  十分钟后,谭雨清舒服地眯起眼睛,两只胳膊环住裴熙的脖子,心满意足地把脸贴在她的微凉的后颈上。

  “慢点,我快摔下去了。”谭雨清伸手捏住裴熙的耳垂,拽两下以示不满。

  “松开。”裴熙黑着脸数落,语气严肃,但脚下的步子却诚实地慢了下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如此磨人,幼稚又任性,简直让她束手无策。

  谭雨清轻哼一声,松开了手,闻着近在咫尺的气味,调侃道:“裴总身上不香了。”

  往常,裴熙身上总有一种寒梅般的冷香,清冷孤傲。可今天却不同,兴许是刚运动完,裴熙身上暖暖的,有少许汗水的味道,并不难闻,反而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让谭雨清很是上瘾。

  就像遥不可及的天仙,一下子坠落凡尘了一样,更真实,也更迷人。

  裴熙恼羞成怒,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晕:“那你下来。”

  若不是她摔伤,又吵着闹着要人背,裴熙怎么会不洗澡就直接离开?要知道她可是高档会员,拥有独立的豪华浴室。

  谭雨清搂抱得更紧了,鼻尖讨好地蹭了蹭裴熙的后脖颈:“别生气,我很喜欢。”

  褪去华贵的外表,将最真实的裴熙原原本本地展现在她面前,谭雨清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

  她真是爱惨了这样朴实无华的她。

  裴熙没说话,面上还是生气的模样,但心跳却莫名快得厉害。三十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谁想竟被谭雨清一句话说得小鹿乱撞,心跳如雷。

  无需狡辩,她似乎真的动心。

  只是仍然不愿承认罢了。

  夜晚的暖风吹起,将道路两旁的数木吹得沙沙作响,昏黄的暖灯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纠缠不清,亦如燥乱的心,让人看不真切。

  有些东西确实变了,但没人戳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大人的世界也喜欢装傻充愣。

  不需要挑破,因为谁也不知道薄薄的窗户纸后面,究竟是莽撞火热的真心,还是围墙高筑的假意。

  裴熙走得很慢,害怕摔着谭雨清,可当她发现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走得便更慢了。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十分钟的路程,竟让她熬了足足三十分钟。

  打开别墅的大门,一只雪白的团子扑过来,刚好挂在裴熙的大腿上。

  “崽崽别闹,去睡觉。”

  身上就是熟睡的人,裴熙没敢太大声,说是轻声慢语也不为过。

  崽崽不听,抱住裴熙的大腿喵了一声。

  饮水盒里没有水,主人不在,它已经渴了快两个小时。

  崽崽虽然是一只猫,但裴熙很少听它叫,平常要么在打盹,要么就到处乱窜。若是黏着你叫,那一定是有事。

  背上的人不舒服地哼唧两声,裴熙有些急,拍拍小猫哄骗:“你等等我,处理完这只大的,我再来看你。”

  崽崽听不懂她的话,但明白她还没给饮水盒里添水,扒拉着她的衣服不满地猫叫。

  声音有点吵,谭雨清慢慢地睁开双眼,见到熟悉的场景一愣:“到家了?”

  裴熙无奈地瞥一眼崽崽:“嗯。”

  猫还在叫唤,一声比一声响亮,谭雨清微微皱眉:“崽崽怎么了?”

  裴熙摇头:“许是饿了渴了吧……”

  “奥,那你放我下来吧。”

  “你能走?”

  “差不多。”

  裴熙抿唇,弯下/身子将她放下。

  “不能就别勉强,在这等着,处理完这只小的,我就来看你。”

  谭雨清摆摆手:“放心,我金贵着呢,才不会折磨自己。”

  裴熙还是有些不放心,快步跟着崽崽,想赶紧处理完回来。

  她走后,谭雨清等了一会,觉得无聊,便尝试着走一步。

  “嘶……”

  真疼。

  仅一下,她就放弃了走路,乖乖在原地呆着。

  忽然,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就是水泼在地上的哗啦声,心里一紧,顾不得疼痛,扶着墙抬起受伤的腿,一跳一跳地寻着声音摸过去。

  “裴熙……”

  “裴熙你怎么了?”

  来到厨房,谭雨清看到裴熙打翻了玻璃杯,碎片混着水铺了一地,崽崽则趴在饮水盒上悠哉悠哉地喝水。

  “受伤了?”

  裴熙扭头,见她一跳一跳地靠近,不禁皱眉:“站住,不准过来。”

  谭雨清果然停下。

  “我不是让你好好呆着吗?怎么不乖?”

  谭雨清撅嘴,有些委屈:“听见动静,怕你出事。”

  裴熙无奈,“我没事,碰倒一个被子而已。你站着别动,先等我把玻璃渣清扫干净。”

  “哦~”

  厨房里有扫把,裴熙拿过来扫一扫,很快就把渣子弄干净了。比较麻烦的是水,需要到卫生间拿拖把。

  裴熙不想谭雨清久等,快速去卫生间,然后拿着拖把将水清理干净。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她走近问:“能走吗?”

  谭雨清摇头:“试过了,很疼。”

  “那你还过来?”

  谭雨清这次不说话了。

  裴熙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数落一句就没多说,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

  谭雨清轻笑:“不是不愿意吗?”

  “上来!”

  谭雨清笑意更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