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姜严果然找出了那份采购合同, 认真比对后的确包含那两家供应商。按照她跟夏伊宁的计划，先由她出面，以办公室的名义请内审部门把这份合同细节重新检核。
原本这种情况内审不会轻易接手, 除非有明确证据。但姜严前任领导有过食堂招标违规违纪的先例，谁也不敢打包票他在任期间的其他采购毫无问题。
为了不让夏晨旭太早察觉, 前期主要都由姜严来操作, 大家都以为是办公室以前的旧合同出了问题，没有过多关注。夏伊宁则继续暗中盯着商务部, 只要有新的项目上报, 她都会格外留心。
夏琅言有心训练她的管理能力, 不仅是在业务方面，对于利益各方的权衡和牵制能力才是将来她接班后要重点关注的。
这天谈完近期和AG合作项目的进度, 父女俩又聊起了股份的事。夏琅言这次没有完全隐瞒，而是提前让夏伊宁做好准备。
“具体什么时候能成功还不确定，但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以后还要担心股份不够的问题。”
“爸, 要是大伯那边确实难沟通, 我们不妨考虑其他方案，例如秦叔叔那里是不是能商量一下？又或者是收购一些散股？”
夏琅言摆手：“这些都是备选方案, 因为我们不仅要确保比例比你大伯的多, 还要让他失去反击的能力。”
夏伊宁一怔，把大伯完全当做对手考虑, 除了获胜还要长期压制, 这样冷漠的话从父亲口中说出, 令她有些陌生, 还有点不习惯。
夏琅言淡笑：“以后这样的事还会遇到很多, 既然你想好了要接班, 那就要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
商场险恶，黑幕重重，夏琅言曾经希望女儿能活得简单轻松。可是夏伊宁执意要走这条路，他只好在自己能力尚存的时候护她尽快成长。
夏伊宁临走前，夏琅言突然问起：“小姜最近在忙晨旭合同的事？”
“是。”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让姜严帮你？”
“爸的意思是？”
“我年纪大了，退下来以后也帮不了你太多。身边有个信得过的人，总会轻松一些。”
“我打算让她去接管商务部。”
夏琅言考虑了一下，点头默许了。
下班后姜严去推广部接夏伊宁，她下午的时候听曲澜说最近越剧尹派传人巡演来了海城，剧目不错。想到上次看话剧的事，姜严打算今晚和夏伊宁去看越剧。
她刚走到夏伊宁办公室外，正好秘书拿着文件出来，看到她笑着说了声：“姜主任。”
夏伊宁抬头看见姜严站在门边，笑着让她进来：“还要等我几分钟，刚才临时有份文件要处理。”
姜严慢悠悠走到她桌前坐下：“我不急。”
她拿着手机打开购票界面，问道：“今晚去看越剧怎么样？”
夏伊宁边整理资料边和姜严讨论：“你对越剧也有兴趣？”
“海城儿女嘛，说完全不懂不太好。”
夏伊宁倒是不反对，难得姜严主动说想去看演出。
“能买到票的话我没意见。”
她话音刚落，姜严已经朝她摇晃手机：“买好了，一排一座。”
夏伊宁也已经收拾妥当，拿好包绕过去看了眼：“这是保留票吧。”
价格比正常市价翻了两倍呢，虽然对于她们来说能消费得起，但姜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阔绰”过了。夏伊宁怕她又像以前那样，头脑一热连直升机都想买，忍不住提醒她：“以后还是尽量买正常票价的就好。”
姜严也有点肉疼，这种演出和看电影不一样，位置很重要，偶尔一次没关系。
“以后早点买。”
夏伊宁听出还有下次，很是高兴地表示支持。
她们刚走出办公室，秦益珊刚巧也准备下班。三个人一起等电梯准备去停车场。原本风平浪静的气氛，却因为电梯突然变得拥挤而起了变化。
突然挤进来的人让夏伊宁下意识就往姜严身边靠了两步，姜严侧身挡了一下：“这样比较舒服。”
可是夏伊宁也不愿姜严被挤到，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你也过来点。”
于是，原本算是三人并排的画面一下子变成了秦益珊独自站在一侧，姜严跟夏伊宁挨得很近站在另一侧，中间则是刚才挤进来的人。
剩余短短几层楼的过程，秦益珊的心情却不平静。她看了眼夏伊宁，只见她笑吟吟地低声和姜严说着话，连这么狭小的空间都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出了电梯，秦益珊看到那两人依然挨得很近。她下意识垂眸不想看，却瞥到她们勾着的手指。
她捏了捏手机，突然叫住夏伊宁：“我刚看到消息，我爸今晚回来。”
“秦叔叔今晚就到家了？不是说要到下周才会回来？”
收购夏琅行股票的计划进展一直不顺，夏伊宁也在和秦家套近乎，希望能够有两手准备。秦世贤不知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这段时间谁都找不着他，说是回老家陪老人去了。
秦益珊笑笑：“是啊，突然就回来了。”她说完后又看了眼沉默的姜严，说，“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见他，不如今晚就跟我回去。”
夏伊宁犹豫起来：“这……”
她今晚要跟姜严去看越剧的，刚才在电梯里还商量着晚饭吃什么。但是秦世贤的时间又难约，也许是刻意避开夏家人也说不定。今晚跟着秦益珊回去能够碰上，改天再想正式拜访就不一定了。
她有些为难，问秦益珊：“明晚去可以吗？或者你问问秦叔叔，哪天方便？”
姜严知道她不想放弃今晚的演出，但约过几次秦世贤都无果的事她也知道。
秦益珊坦言：“这个我不敢保证，也许他明天又走了。”
看着夏伊宁犹豫不决，姜严轻叹：“那要不今晚你先去拜访秦叔叔？”
“可是……”
姜严笑着安慰她：“我把票改期就好。”
“能改吗？”
“我会搞定的，正经事要紧。”
夏伊宁恋恋不舍松开手，还有些内疚又觉得遗憾。反倒是姜严看上去一切如常，也没觉得不高兴。夏伊宁看她嘴角还挂着笑让她快去，心里又觉得姜严似乎不像自己那么重视今晚的演出。
“好，那我坐益珊的车过去。”
姜严点点头，目送她跟秦益珊上了车。隔着玻璃，姜严似乎仍能感觉到秦益珊眼底浅浅的得意。但当着夏伊宁的面，她不想破坏她们的关系，至少现在还不能，只能无奈挥挥手。
当车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夏伊宁摇下车窗，叮嘱她：“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好好吃晚饭，晚上不用等我。”
“好。”
姜严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夏伊宁默默叹了口气，让秦益珊开车。
开了一段路，秦益珊见夏伊宁都没说话，打开了车载音响，随口问道：“你们今晚本来有安排吗？”
“本来打算去看越剧。”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好像破坏了你们的约会。”
夏伊宁无力笑了一下：“我们也是临时决定的，还是去拜访秦叔叔比较重要。”
秦益珊过了一会儿又说：“刚才姜主任是不是不高兴了？”
夏伊宁摇头：“没有，她挺好的。”
“换做是我，说不生气肯定是假的。谁喜欢约会被放鸽子啊，你可要好好补偿她。”
夏伊宁也说不清到底希望姜严生气还是不生气，可是那淡然不变的态度着实让她有些摸不透。
见她又陷入走神状态，秦益珊有些不悦，但想到在停车场里当着姜严的面把人带走，心里仍是一阵暗爽。
秦世贤今晚在秦家城郊的别墅里，出城高速有点堵。夏伊宁话不多，大部分话题都是秦益珊起的头。但话题落到夏晨旭身上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热了起来。
“商务部最近项目有点多，像是一口气要把年度目标全部完成似的。”
夏伊宁不动声色，接话速度倒是挺快：“你也在关注商务部吗？”
“本来没什么，但夏晨旭这段时间小动作太多，很难让人不注意。”
夏伊宁意外地看她一眼，没想到秦益珊会说得这么直白。
秦益珊笑着回看她：“我只是担心有人在背后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
这样一说，她的立场倒是愈加明显了。
夏伊宁当然希望能够拉拢到秦益珊，这段时间也多次试探过，这位老同学一直没有明确说过，今天反而有点主动表态的意味。
**
简珺收到了总部发来的新邮件，原本还一脸淡定地跟秘书讨论着下一阶段投资计划的她，突然冷了脸。
“今天先到这吧，我有其他事要处理。”
简珺把总部发来的邮件附件仔细看了一遍，问题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些。AG总部虽然在欧洲，但对于海城的商业情报搜集一点都不含糊。最近夏氏股票有异动，已经到了要提示关注的程度。
她给姜严打了个电话：“友情提醒，夏氏有风险，你最好让你老婆做好准备。”
“什么样的风险？内部还是外部？”
简珺笑：“可以啊，跟着投资专家混久了，思维也进步了。”
“股票市场，多留意一些吧。”简珺能给的提醒，也就到此了。
再往深的，是AG总部自己的信息，她不会轻易外露。
想了想，她让秘书进来：“把下阶段和夏氏合作的那些项目重新梳理一遍。”
秘书见她如此郑重：“是计划有变吗？”
“夏氏可能会出现重大风险，我们的投资要暂缓，等看清楚了再继续。”
这一进一退看似简单，其实牵连很大，不是重大变故一般不会这样。
秘书不禁多问了一句：“是多大程度的风险？”
简珺面色凝重：“政策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