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严在新沙发上试坐了一会儿, 感觉还不错。从她所处的位置去看夏伊宁的床,只能看到床尾的部分,如果关了灯, 估计就只剩一个床角了。

  这还不错,至少避免了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四目相对,尴尬加倍。姜严想了想,起身走向夏伊宁的床, 打算把床尾凳平移一些, 彻底挡住她刚才从沙发望过来的角度。

  她刚挪完,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夏伊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在做什么?”

  语气有点冷,和昨晚差不多。

  姜严转身,指着刚完成的杰作说:“我把这个移一下位置。”

  夏伊宁下午去了趟公司, 临近上线的项目有不少细节都需要再次确认。为了筹备婚宴, 她已经几天没认真跟进了,今天实在不放心还是亲自过去一趟。刚到家就听夏母说姜严回来了, 她并不意外姜严出现在她的房间,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站在她床前。

  现在距离睡觉时间还早, 况且就算是该睡了,姜严也不该出现在这个区域。

  夏伊宁暗自掐了一下手心, 稳着情绪。今天去公司忙得够呛已经很累, 她不想和姜严起冲突。

  “我让人换了沙发,这段时间你先睡这个吧。”

  姜严从床边朝她走去, 脸上一点被抓包的惊慌都没有。夏伊宁暗自打量她, 始终不见她有丝毫心虚。

  姜严从她身旁错身而过, 径直走到沙发旁:“我刚才试过了, 大小没问题, 软硬也合适。”听上去好像并不反感这个安排,但她还是想问清楚,“可是为什么消息会传到妈妈那里?”

  “我也很想弄清楚。”昨晚她根本没有让其他人跟上来,楼上就只有她跟姜严两人。

  见姜严若有所思,夏伊宁忍住心头烦闷,提醒说:“我想这段时间还是谨慎些比较好。除了爸妈,家里其他人或许也在关注我们。”

  说关注已是委婉了,姜严能想象出那一双双在背后凝视的眼睛。

  “好,我会尽量配合。”

  姜严从昨晚到今天态度都不错,这让夏伊宁没什么可说的。但让姜严住到自己房间,防备之心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来。何况刚才还看到她在自己床边逗留,哪怕只是搬动床尾凳。

  当晚夏伊宁躺在床上等了很久才勉强睡着,先是不适应房里多了个人,后来又不放心比姜严先睡着,最后是听到姜严沉睡的呼吸声才逐渐放任困意,闭上了眼。

  第二天起来,她强打精神对姜严说:“我会尽快安排搬出去。”

  这样跟姜严同睡一屋三个月谁能受得了,黑眼圈都能把她折磨坏,搬到独立婚房的日子必须要提前了。

  **

  夏家不仅守信,也够豪爽,当初在谈婚事时就答应的投资合作在婚宴第二天便如期而至。和婚前那几笔注资相比,这才算是真正的救人水火。

  姜潮瀚在办公室里看着刚签完的合同,很是满意。

  姜达鸣所在的市场部更是凭借这几个合同提前完成了全年指标,但他却并不满足。

  “爸,夏家这么给力,我们不如更进一步,再多要几个项目?”

  姜潮瀚把合同放回桌面,并不乐观:“夏家未必会答应,这些都是事先说好的,他们给得自然爽快。如果我们现在要追加,人家不见得肯理会。”

  “我跟小严说过了,让她抓紧搞定夏伊宁,到时候就让夏伊宁去跟她爸开口。夏家现在不同意,以后说不定会改变主意的。”

  “达鸣,夏琅言疼爱女儿不假,但你也别把希望都放在小严身上。她去了夏家能不能站稳脚跟还不一定,我们这么快贴上去,怕是太早亮底牌了。”

  姜达鸣也知道不宜操之过急,但眼看着那些陆续到期的债务,由不得他们淡定等待。

  “银行的贷款可以延期,但供应商那边的货款年底前必须结清。还有两笔明年初到期的债券,也都不是小数目。”

  如此算来,如果夏氏在三个月内不追加新的投资,姜氏的危机依旧会被引爆。

  姜潮瀚头疼不已,窟窿这么大,他也很焦心。

  “小严那边你多盯着吧,有些事我不好出面。”

  对于姜氏的危机,姜严倒是一直有所耳闻但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她知道原书剧情,姜氏迟早是要破产的,而且结局很是狼狈。

  凭借她一人的能力,也没法力挽狂澜,何况她也不想去收拾这个烂摊子。明明就是野心过大导致资金链断裂,已经把她当成工具人去换了夏家的支援得以喘息,可这种无底深渊靠着输血压根不可能起死回生。

  连她都能看明白的事,夏家怎么会不清楚。

  夏家的帮助也不可能无穷无尽,她现在已经算是被姜家送出去了,要是还舔着脸让夏家继续掏资源,恐怕早晚也要被夏家踢出去。

  有多大的能耐就做多大的事,姜严不会阻拦夏家按照约定帮助姜氏。可是想要她去乞求更多,她也不愿意。

  索性就当不记得这事,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也算是苦中作乐。老店和小公寓就成了她的一方乐土,有空就去跟着钱师傅学艺,然后买了食材带回小公寓反复练习。

  老店的生意越来越好,即使是生意最清淡的时段也比过去好了很多。为此钱老板不得不又招了两个服务员,忙前忙后,一下子就把店面充实起来。

  “你按照我刚才说的,把面团重新揉一遍。”

  在学艺之前,姜严不知道原来这简简单单的面团子还有这么多讲究,水量、力道、发酵时间还有揉搓力度都不是随随便便胡来的。

  “记住我刚才强调的,什么时候要加什么东西。要是步骤错了或是漏了,味道可就不一样了。”

  钱老板语气平和,要求却一点也没因此而降低。一开始姜严还有些生疏,他也不强求能一次教会。

  姜严试着按照钱老板的要求从和面开始,步步仔细,可还是偶有疏漏。

  但她有十足耐心和韧劲,发现哪里错了或是漏了,不等钱老板开口,她自己就知道要重新来过或是补救。

  “你别逼自己太紧,刚开始的时候都这样。”到后来反而是钱老板在劝姜严了。

  可是姜严却满脸笑意,看上去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和为难。

  “我觉得很有趣,而且每一次都有进步,很享受这个过程。”

  钱老板看着她脸上飞扬的神采,比当年他刚拜师那会儿要轻松自在多了,不知是感慨还是羡慕。

  “好,那你继续。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叫我。”

  钱老板去前面招呼田升了,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碰面,偶尔还会聊很久。

  田升每天来这边,除了想看看店里生意的变化,也是想趁机劝钱老板再次出山。

  “小姜还真来学了啊。”

  “是啊,还学得挺认真。”

  田升挥手朝透明窗里的姜严打招呼,见对方也朝他点头才收回目光。

  “你觉得她怎么样?”

  钱老板肯教姜严,虽是为了谢她给的机遇,但田升了解他的性格,知道肯定不仅仅因为这一个理由。

  “是有些天分,但还得继续观察。”

  田升拿过茶壶把他们的杯里茶水添满,别有深意地说:“她可是富家千金,就算真有天分也不见得会投身这一行。我们自家孩子从小跟在身边看了这么久也不肯入行,何况她这样的身份。”

  钱老板落寞地笑笑:“这个我早就想通了,当初小莱跟她哥不愿意接班的时候我还生闷气,现在不会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我们强求也没用。”

  “那你……”

  “我看得出来,小姜喜欢做菜。她给过我机会,那我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机会?以后到底怎么样,看我们的缘分了。”

  田升这回算是弄明白钱老板的心思了,他又提起黎家收购的事。

  “自从你给夏家婚宴做菜的消息传出去后,附近几乎都在观望。”

  “什么意思?”

  “之前有意肯签约的好几家店现在都跟我一样,拖着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钱老板的意料,他一心经营自己的店,很久没有关注过其他人了。

  “你是那块最难啃的硬骨头,但你也是最先有转机的那个希望。被收购其实是最下策,谁舍得自家多年的心血就这样被买断。”

  按照以往,钱老板也只是点点头当成听过就算,今天他竟然难得主动问起:“那你们想从我这里看到什么希望?”

  “大概是盼了太久,也失望了太久,也不知道究竟行不行。不过只要还有转机,我们都想硬撑一口气再等等。”田升眯起眼深吸了一口气,当年的豪情壮志在市场变迁中一次次被打击,如今真的只剩下最后的坚持了。

  “我们就想看看传统地道普普通通的食物,不包装不营销,还有没有人记得,还有没有人愿意支持。”

  钱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多说,再多的劝慰与相互鼓励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们已经说得太多。

  当黎子峰知道收购进度受阻竟然是因为钱老板的缘故,而让钱老板的店铺成为关注焦点则是因为那场盛大的婚宴时,他气不打一处来,连续给姜严打了好几个电话。

  姜严当时正在小公寓里练习葱油饼的制作,钱老板说先学简单的,之后再做蟹壳黄。等她心满意足吃着香气十足的饼时才看到那几个未接来电。

  “找我这么急,有什么事啊?”姜严刚把最后一口饼咽下,顺便给自己泡了杯魁龙珠。

  黎子峰带着兴师问罪的口吻,全是愤怒:“姜严你什么意思啊?我给你这么好的投资发财机会,结果你背地里摆我一道,你也太卑鄙了!”

  姜严皱眉,真是越来越讨厌黎子峰了。夏伊宁说得很对,这样的人继续交往下去只会污染周遭环境,还是加速远离最好。

  “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卑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