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脸上的笑沉了下去。
眼睛紧紧盯着眼前坐着， 有些为难的说出这句话的夏瑜，抓住夏瑜的手忍不住用力握住。
她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弧度，声音有些轻的说着：“阿瑜觉得…我做错了对吗？”
夏瑜看得出秦明月笑得很牵强， 眼里凝聚着不满， 只是在隐忍不发而已。
“明月，你抓得我有些疼。”
秦明月松了手，被夏瑜否认的她刚刚心神不宁，一时就失了神没注意到手上力气。
夏瑜白嫩的手上被抓出了显眼的红痕， 秦明月心疼的揉了揉她的手， 愧疚的说着：“我刚刚走神了。”
“还疼吗？”
听到秦明月小心翼翼的问话，夏瑜的手指勾住了她的指尖， 道：“不疼了。”
秦明月随她勾住了自己的手指， 夏瑜刚刚的话像是一份催化剂， 催化了她心中那些恶意的荆棘藤蔓。
刺得她心疼。
“明月你没有错， 可有些东西不是简单的一些对错就能够轻易下出结论的。”
秦明月强忍着情绪， 淡淡道：“所以阿瑜觉得我做错了吗？”
夏瑜沉默了一会儿，这时秦明月已然有些不对劲， 她应该暂时停下这个话题， 去安抚她。
“杀贪官污吏是对的。”
“阿瑜还有什么话要说， 现在一并说了吧？！”
“可明月你要明白一件事情，贪官是杀不干净的。纵观历史，哪一年没有出过贪官污吏小贪， 大贪皆是贪，明月……对付贪官不是只用一个简单的杀字就够的。”
秦明月撇开了她的手， 淡淡地道：“夏师还是觉得我做错了。”
称呼都换了一个吗？
夏瑜看着秦明月紧绷着的脸，苦笑了一声。
“杀一些大贪，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可杀得太多了，那便会人人自危，引起朝堂动荡。”
秦明月压抑着怒火，眼神中带上了一些火气，冷声道：“说来说去，夏师就是觉得我杀的人太多，天理难容对吧？！”
夏瑜再次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心累的低下了头，揉了揉眉心道：“南郡灾情险峻，这时候还贪就是在挖大秦的根基，这种人不在乎大秦，改朝换代在他们看来也只不过是换个主子罢了，的确该杀。”
秦明月闻言脸色稍缓。
“明月，是我之过。”
如果不是她在掌权后利用权利与秦明月进行党派之争，那么两年前就不会死那么多官，此时也就不会闹到无官可用的地步。
若是没有两年前的动荡，秦明月杀尽贪官污吏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现在朝廷能用的官本来就不多了，再杀下去……
夏瑜烦躁的握紧了双拳。
所以都是她当时造的孽啊！
秦明月没有说话，夏瑜闭上眼睛养神，殿中就此安静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秦明月开口了。
“……你知道我气你什么吗？”
夏瑜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秦明月。秦明月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着她的眼睛里却带着失望。
“你宁可去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也不肯多信任我。”
“明月……”
“他们说我是暴君，你信了。他们说我嗜杀成性，你又信了！”秦明月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说着：“阿瑜，夏师！你就不能多相信我一些吗？”
夏瑜看着她愣在了凳子上。
多相信秦明月吗？
是了，她是以旧目光看待眼前的秦明月，因为秦明月被自己黑化过，所以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夏瑜都没有去怀疑过真实性，先入为主的就全信了。
她都没有去仔细调查过。
这对秦明月，何其不公
不去求证就轻信了谣言，以偏见的目光看待秦明月，这和外面那些随波逐流，痛骂秦明月的读书人有什么区别
夏瑜想通这一点，脸色发白的低下了头，对了，这些都是傲慢的错，因为自信自己看透了秦明月的性格和处事风格，所以才会在不了解真相的前提下傲慢的在心底做出评价。
别人可以这么做，因为他们不认识秦明月，和秦明月毫无关系，可是夏瑜她怎么能这么傲慢，对她投去抱有偏见的目光
她是秦明月喜欢的人啊，她是喜欢秦明月的人啊！
夏瑜的脸色越发苍白，瞬间被抽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一时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秦明月。
南郡一事秦明月说在前面，可自己后脚就又放了忌讳。
秦明月深吸了一口气，笑了一声：“或许我还不够让你全心全意的信任吧？。”
“我知道什么人能杀，什么人不能杀，这两年我的确杀了不少官，阿瑜你有偏见我能理解。”
“你当年的那些党羽，贪官污吏，臭鱼烂虾被我全杀了，但那些有着本事，和你一样心怀天下百姓，却因为你的死对我心生芥蒂的人我却没有杀，只是让他们全部辞官了而已。”
秦明月的解释并没有让夏瑜好过，反而让她心里更加的难受。
心像是被刀子割着一样的生疼。
夏瑜一句关于两年前的事情都没有提过，因为她相信以秦明月的性格，会在自己被杀后立刻就血洗朝堂。
自己留下的那些人，一定会一个不留的被她处理干净，毕竟应该不会有人喜欢留后患。
而她一直觉得秦明月恨自己恨得紧。
秦明月道：“你说你也心悦我。我有一个问题，是一直想要和你说的。阿瑜，你真的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你真的了解我吗？”
夏瑜抬头看向秦明月，对上了她那一双黑色的眼睛，秦明月的表情说不上难看，但也绝对不轻松。
看着秦明月的眼睛，与她对视着，夏瑜心中一震，开始思索起秦明月说出来的话。
她真的了解秦明月吗？
起初与秦明月见面，相识，她靠的是对剧情的掌控，先入为主的认为那就是秦明月该有的性格。
后面哪怕接触多起来了，秦明月在她眼里也不过只是一个刻板的纸片人的形象。因为身份，她不敢去深入了解秦明月，也不想去了解秦明月这个人。
那时候的她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的最后一站，因此对所有人都抱着极强的戒备心，在心底建起来一堵高高的围墙，只用假面去面对所有人。
她不了解真正的秦明月。
不知她会为何喜，会为何悲。
这次回来了，可她依旧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秦明月。
比第一次好一些，她不再把秦明月当成NPC一样的存在，可也依旧没有把她当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在她眼里，秦明月不止是秦明月，她是余笙，是安颜，是王雪，是萧文瑾，柯瑶，叶月如！
身上有着太多人的影子了。
所以一开始夏瑜就没有用该有的态度和目光去看，去对待秦明月！
“看来阿瑜你是有答案了。”
秦明月从她痛苦捂脸的表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堵得慌的她，微微抬头，只觉得眼眶发热。
她真的很想质问夏瑜。
既然都不了解她，为什么还要说爱她！
她爱自己什么地方
她想痛快的质问，想大声的问出来让夏瑜给她答案，可是却不能这么做，因为秦明月想要留住这一份感情，哪怕它并不纯粹，更有可能只是一段谎言。
秦明月很想落泪。
她心里很恨，从很久以前就在恨。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卑微的渴求着一份爱情！
她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如今是这大秦万里河山的帝王！
怎么能，这么卑微的，小心翼翼的想要维持着一份脆弱易碎，甚至本身就是一段谎言的爱情
“你我都各自冷静几天吧？。”
秦明月不敢再继续留在夏瑜身边，她害怕自己会情绪失控，做出一些超出控制的事情。
夏瑜没有出声挽留，殿中就剩秦明月那走得并不快的脚步声。
“明月，你不用这么卑微的爱着我。”夏瑜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令秦明月脚步一顿。
“……我不配你这么喜欢。”
夏瑜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倦意。
秦明月双拳紧握又缓慢松开，没有多说什么，她大步向前两步推开了殿门迎着光走了出去。
面对着刺眼的阳光，秦明月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心疼到她想蹲下身子捂着胸口，独自一个人呆着。
秦明月离开以后，夏瑜瘫在凳子上无力的靠着椅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自幼的经历称不上优秀，没什么特别耀眼的闪光点，她不懂为什么会是自己。
秦明月为什么会喜欢她。
她更不懂系统最后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明明处于绝对劣势，自卑的人该是她。
明明最应该没有安全感的是她！
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样，系统的那些话也好，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也好。
统统都那么的不真实！
夏瑜心事重重，对秦明月的愧疚，对来自她喜欢的不解、迷茫和压力，对未来的不确定，以及不存在的安全感。
一切都化作了毒雾一样，不断的腐蚀着她的心脏，那种痛觉像是在被凌迟一样。
没有答案，无法自我开导，自我的否认和因为出生就被抛弃的身份自幼就如附骨之疽存在着的自卑汇聚在了一起。
你又真的了解我吗？
夏瑜保持着那个动作，双目无神，心里一些深层的负面情绪将她淹没，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