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其实就像是扎在肉里的小毛刺，虽不致命，但却总会隐隐地提醒着她：其实是疼的！
熊奕蓁只能尽力不去想，才能短暂地忘却这回事，然而在工作了两天后，一条消息却彻彻底底地，将她打入了深渊。
那是一条打款消息。
……
例会上，熊奕蓁熊总艰难地克制住了烦躁，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某部门经理的汇报。
会议室重回寂静，连不停在纸上记录着什么的人，都因为气氛压抑，而尴尬地放下了笔，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仍在演示台上站着的人。
部门经理：“……”
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后，部门经理只得开了口：“熊总，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熊奕蓁掀起眼皮，那双大眼睛在此时看来着实吓人，她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却还是免不了残余下一些仿佛要吃人的可怕神色。
所有人都吊起了一颗心，尤其那个部门经理，正冒着冷汗等着总裁接下来的话。
随后，熊奕蓁动了动唇，说：“讲得很好。”
众人：“……”
坐在熊奕蓁身侧的秘书默默擦了把汗，无视了一众投向他的探寻的目光。
秘书仿佛要盯穿手里的文件，用意念道：“我不知道，OK？”
然而散会以后，秘书还是被各方□□给控制住了命运。
“我去！我去！”秘书屈辱地大喊道。
……
熊奕蓁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拿过办公桌上的台历翻看着，两个月前的今天，她和周予诗签订了包养协议。确认以后，她的嗓子里就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熊奕蓁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她的桌面已经换成了她和周予诗的合照。那天之后，她们其实陆陆续续又拍了好些照片，但此时熊奕蓁不住地左右划动着，却觉得那些笑容刺眼得不行，越看越觉得空虚。
不可否认，她对周予诗的想法在一开始，也是较为肤浅的。但相处至今，熊奕蓁也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已经发生了质变，变得深沉了许多。她开始将周予诗视作恋人，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件很想得到的物品。所以在此过程中，熊奕蓁想当然地以为，周予诗待她也是一样的。
可是收到第三个月的包养费后，熊奕蓁突然就明白了，她们俩的关系从最初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她出钱，她作陪。
这几个字里面，从来就没有过“互相”。
而这些日子里的所有泡在蜜糖罐里的温情，也通通都是假象。
这个结论让她感到惊悚，熊奕蓁无力地靠在老板椅上，毫无形象地踢掉鞋子，踩到了椅子上，随后双手抱膝，拼命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这种事换谁谁不委屈呢？
前两个月的钱，熊奕蓁一分都没动，她存了个不算浪漫的小心思：她要把周予诗给她的东西都好好收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她就要将它们一同捧到周予诗面前。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熊奕蓁转着手中的卡，拿过座机听筒拨了个内线。
电话因无人接听而被自动切断了，熊奕蓁正要发作，就听办公室的人被人轻轻叩响了。
“进来！”熊奕蓁语气生硬地说。
门一开，脸一露，倒正是她要找的人了。
“熊总，”被赶鸭子上架的秘书讪笑着，给自己的唐突找理由道：“您这周飞B市的机票还没订，您看什么时间合适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熊奕蓁不受控制地黑了脸，目光幽怨地看向他，咬牙道：“不去了！”
秘书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这是撞上枪口了，连忙告退：“那就行，那我先回去了。”
“你等等！”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秘书心中悲戚地挂上了微笑。
熊奕蓁缓了口气，也勾起唇角，勉强对他笑了笑。
秘书：“……”
熊奕蓁的功力还不太够，做不到她哥那样完全看不出喜怒，装出来的样子仍是破绽满满的，此时的这个表情僵硬且难看，简直就是皮笑肉不笑。
秘书看着总裁蹩脚的演技，深深感到头疼——到底是谁又惹他家祖宗了？！
熊奕蓁把卡放到桌上，食指与中指抵住边缘往前一推，说：“这张卡给你。”
秘书：“……？”我老板这是包明星不成，所以想来包我了？
熊奕蓁注意到了秘书越来越古怪的表情，隐约也察觉到了什么，忙继续说了下去：“这卡里有三千万，以后每个月还有一千万入账，和我工资卡一样，你就把钱都一并打到我爸妈卡里吧。”
“好的。”秘书淡淡地应着，心中却已巨震不断：这哪还能是包养的事啊，总裁这怕不是去抢银行了啊！
“没别的事了。”熊奕蓁蔫蔫地摆了摆手。
……
要不要继续呢？
如果继续的话，又要用何种身份呢？
熊奕蓁纠结地想了一天，还是没有得出最终的结论。
理智告诉她：可以收手了！你又不是缺这点钱，为这样一份不对等的感情尽心尽力的，实在没有必要。但……
熊奕蓁摸摸胸口——那里面的声音不同意啊！最初，同样也是这个声音在疯狂叫着“喜欢”和“想要”。而现在，她稍稍设想一下和周予诗分开的画面，都会迅速红了眼眶。甚至在出了这次的事情后，委屈都是远远大于愤怒的。
“我原来是这样的人吗？”熊奕蓁忍不住喃喃出声，这下，连她自己都无法读懂自己了。
中午的时候，周予诗有联系她，但熊奕蓁仍在别扭的劲头上，只推说自己工作很忙，便直接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她继续暴躁地吃盒饭，暴躁地挨过了上班时间，暴躁地回到家洗澡……因为心不在焉，熊奕蓁连冷水放多了都没有发觉，直到整个人坐进浴缸时，才被冻得一个激灵，几乎是瞬间就哭出了声。
其实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最早漏出的那颗眼泪，她接下来都一直在干嚎着，而再没有落下一滴泪来。
大部分情况下，哭并不是为了哭出某个结果，而只是一种情感的发泄。
所以熊奕蓁在长大以后，就已经不怎么哭了，毕竟她不需要通过哭来讨取她想要的东西，也很少会遇上会让她哭的状况。就算是在看悲剧而控制不住情绪时，她也多半是无声地，往下一串一串地掉金豆子。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好像不哭嚎出声，胸口堵的那团郁结之气就永远吐不出来似的。
因此，等到最后洗完澡出来时，熊奕蓁的眼睛只是微微泛着红，可嗓子却是哑了不少。
周予诗又给她发来了消息。
她原本是想要再用工作当借口的，但一将手机拿到手里，熊奕蓁又有些硬不下心来了。
“罢了罢了，至少现在周予诗还没厌烦我，那就饮鸩止渴好了……贱就贱了吧！”熊奕蓁念叨着，重新调整好心态，面对她的金主爸爸。
……
电话接通后，熊奕蓁轻轻地“喂？”了一声。
“蓁蓁？”周予诗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你声音不大对劲。”
“啊？！”熊奕蓁完全忘了这一点，她刚只记得自己哭过，眼睛应该是红的，所以才没接视频，而是选择了打电话，但现在看看，似乎弄巧成拙了。
“说话，”周予诗连语气都染上了焦急：“你怎么了？”
“我没事。”熊奕蓁才说完，也觉得这样太假，忙又下意识地喊了一句：“我有事！”
电话那头的人揉揉耳朵，哭笑不得地道：“快说吧，你有什么事？”
“我感冒了，”熊奕蓁做作地抽了抽鼻子，不自觉地撒娇道：“予诗，我好难受啊……”却是不知不觉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周予诗当然不知道这一茬，听到对方带着浓浓鼻音的话，心都微微纠成了一团：“怎么突然就感冒了，看过医生没有？”
“还没，”熊奕蓁很是享受她语气里暗含的担心，顿时觉得就算是她幻象出来的，她都满足了：“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些鼻塞，没想到越来越严重了。”
“过两天还不好就乖乖去医院，听见没有？”
“听见了！”
“好好照顾自己。”周予诗叹了口气：“这边进度太赶了，我走不开。”
“我知道的。”熊奕蓁轻轻合上眼皮，遮住了快要从中溢出来的东西。
——大抵是又酸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