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曙光帝国有什么看法？对帝国能有什么看法？这问题在别人看来也许没头没脑的, 但落在陆执衣与乐逸阳耳中，这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他们在来时车上讨论的问题。
那就是, 窥光想要做什么, 想要什么？
秦氏？
窥光建立的时间极短，也没有什么悠长的历史。可就是这样一个在别人看来不算什么的小势力, 竟在短短几年内疯狂崛起，甚至与秦氏正面开战——逼得秦氏和谈。
窥光如今的势力规模依旧不大，人数也比较少, 甚至吸纳的九成都是普通人, 是避难所内的人。是那些被中心城、被贵族们认为是“流民”“病毒”的“垃圾”。在战争开始前，秦氏对窥光肯定也是不屑一顾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组织, 让秦氏栽了个大跟头，也让其余势力发现了普通人的力量与闪光。
普通人会死，超能者也会死。但在多数人心中，普通人的命与超能者的命价值是不一样的, 普通人能做什么呢？上了战场是炮灰, 活着的意义大概就是繁衍、苦力，而后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寄托于子孙能成为一名超能者吧。可……从这次战斗传回来的情报里, 不是这样的。
普通人悍不畏死, 普通人也能杀死超能者，在战场上, 明明只是两万普通人，不, 是两万“流民”聚集起来的军队，他们没有从小就被训练到大, 他们身体素质肯定是不如秦氏的军队的，甚至在这里，他们的人数也远低于秦氏。可这一战的疯狂……结果惨烈。
秦氏惨烈，窥光也惨烈。陆执衣在车上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些普通人那么拼命，他们在避难所时，被秦氏强征的人也没有这样拼命过啊。他们不会认为被选拔为士兵是光荣，他们恐惧、畏缩、贪生怕死，可为什么……不一样呢？
于是便引出了陆执衣与乐逸阳讨论的，窥光想要什么。
秦氏？秦氏只是第一步而已。窥光与协会合作，与神教合作，搭上了神庭的势力，又与陆氏、乐氏合作……多方联合之下，窥光这个小势力却是作为中心连接的关键而存在的。她们想要什么？窥光，从这据点的名字来看，就很有意思了……
陆执衣听说过“凿壁偷光”这个成语，也读过那个故事。当他与乐逸阳谈起窥光的野心时，乐逸阳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树林，忽然道：“窥光……她们想要的光，也许需要打破整个帝国。”颠覆现有的势力，从根改造。
“想知道窥光想要什么，就要知道那些普通人想要什么。”乐逸阳说。
“……权势？财富？”
“那离普通人太遥远了，我说的是外围避难所艰难求存的人。执衣，我去过那里，那里的人眼里希望的光芒很小，他们所渴求的，只是活下去而已。不是财富不是权势，也许他们也会渴望，他们能想到最好的就是能在内围避难所生活，能进入中心城生活。甚至在外围避难所当上守卫都是不错的日子了。”乐逸阳说，“窥光的人……路卿，是从外围避难所成长起来的。她被秦氏抓去研究三年，后又逃脱，从此没了消息。我查不到更详细的，但是……也许，她想改变这一切。”
“改变这一切？就算那些普通人参战、愿意牺牲，拼了命的建功，但那些也只是少数。外围避难所有的是贪生怕死的家伙。这些怎么改变？”陆执衣皱起眉头来。
“你知道路缘吗？我查过路卿，路缘是路卿的姐姐，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她智慧、博学、善良……可没有能力守护住一切，最后被秦氏抓去解剖而死。至死都没能叫秦氏研究出什么秘密。”乐逸阳垂下眸子，他当初也是听过路缘这个名字的，只是并未放在心上而已。那女人做的一切，在中心城势力眼里看起来又渺小又可笑，不过都是徒劳。一个女人，在各个避难所奔波、开设义堂讲课？外围避难所的那些孩子能学什么？他们肚子是饿的，到了冬天得到一件暖和的冬衣都是惊喜！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在课堂上安安静静听课？就算他们学了知识，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更加绝望而已。
可结合窥光所作，等窥光将一切部署好，时机成熟起来，再有路缘那样的人出来……改变，似乎不是不可能了。但前提是，一切都要重新洗牌。
乐逸阳与陆执衣说了自己的猜想，他说：“窥光啊，她们可能……想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从秦氏开始，让曙光结束。”
陆执衣面色一凝，他瞪向乐逸阳，“怎么可能？她们做梦的成功率都比这可能性大！”
“在以前，你觉得秦氏可能走到这一步吗？”
“……”陆执衣一时无言，他旋即反应过来，瞪着乐逸阳怒道，“你想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要继续与窥光合作，还要跟我一起来参加什么和谈？这不就……在秦氏那边，表明了我们的态度吗？”
“因为……改变也不坏。”乐逸阳笑道，“就算是集团，也是该有所改变了。你如果不愿意，现在可以回去……我的话，与窥光合作很好。毕竟是赌注，不在她们势弱的时候下注，怎么能赢得漂亮？”
陆执衣深吸口气，冷静下来，他认认真真再次思考了一阵乐逸阳的话，又想到窥光的行动。车内沉默了许久，他才忽然往后面一靠，“改变，一开始需要颠覆，但更多的是要潜移默化慢慢来过。现在站队，如果窥光做到了……陆氏与乐氏押注成功，未来未必不会比现在差。”他想着窥光的实力，目光逐渐也坚定下来。豪赌么？与窥光对立，胜，集团三家争曙光帝国，败，与秦氏一个下场。与窥光合作，败，未必不能保全，都是集团，哪里能彻底撕破脸皮？他们还掌握着不少工厂与生产秘方。至于胜了……
新世界么？新……到什么样子？陆执衣也跟着乐逸阳将视线移到了窗外，那是一片荒野，一片未知。
一成不变的日子……曙光帝国已经，很久没有开拓过了。它建立已久，一代代权力更迭，底层的人民麻木求生，高层的贵族醉生梦死，清醒人有，却跳脱不出桎梏。而这桎梏，偏生是家族是势力，是一代代套上去的。
“窥光……”陆执衣轻笑一声，他说，“那就让我也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光吧。”
这就是陆执衣与乐逸阳在车上坚定下来的态度。
当听路卿问起这个问题，陆执衣与乐逸阳不约而同大笑起来，欣慰之余还有些骄傲，这说明什么？他们的眼光好啊！居然不藏着掖着，一来就直接问了他们这种关键问题么？
“曙光帝国在建立初期，取名‘曙光’，寓意末日废土之上，那些努力求存人们的一线生机，是希望曙光。”乐逸阳首先笑着回答了曙光帝国建立时这名字的由来，而后叹道：“但，一代代过去，曙光帝国……已名不副实。除了中心城，剩下那八成甚至九成帝国子民生活的地方，哪里又有半分光芒？”
“阶级固化，争权夺利。势力之间不想开疆扩土，不想探索未知……秦氏的野心，在于一统帝国。但中心城更有很多人，对目前的生活就已经很满足了，就算不满足，他们也只是想让自己的生活更好，积累更多的财富与权力。”陆执衣也笑，他说，“不巧，我们原先也是这般的人。但是，我们觉得，有些改变也不错。”
这离谈判过去都过了三天了, 应匪君与祁不凡回来后，而色古怪：“秦氏那边……还不知道实验体的事情。”
这代表着, 要么被郁眠仙驱使的两个实验体失败了。可实验体控制权被夺取这么大的消息，秦氏知道了不可能无动于衷啊！路卿深思片刻，不得不想到另一种可能：那两个实验体做的太绝了，所有相关人员都别清理干净，无一活口……
没人给秦氏报信，秦氏如今又忙着赎回秦恒礼忙着清点战损，自然也不知道实验体那边出了事。等秦恒礼回过神来派人去那边问新的实验体消息时……唔，如果那两个实验体没死，还在那附近徘徊，去的人实力弱……恐怕消息都放不出来，直接就是一个死。
路卿的打算是等秦氏得知后手全无，多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暴怒、绝望——而在这时候，再将秦恒礼杀死！秦氏必然溃败！
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下，秦氏还不知得要多久才能知道消息，路卿就一阵无语。不是吧？不是吧？你们秦氏不至于这么废吧？探子呢？快点去告诉你家主子实验室被端、实验体全没了的爆炸消息啊！
这一等，就是三个星期。
期间，祁不凡与应匪君每夜都前往秦氏营帐刺探消息，他们熟练地掌握了秦恒礼营帐、秦氏将领营帐、他们讨论地方的营帐等各种地方。尽管有一次差点被三阶超能者发现，但那瞬间应匪君融于影子里，应匪君穿梭存在感降到最低，两人那时候脑子放空没有任何思绪传出，那三阶的精神系超能者感知了一下，只觉得是自己过于困了，便去洗了把脸，重新回来站岗。应匪君与祁不凡也就逃过一劫。
察觉到实验室那边不对时，是秦恒礼被赎回后的第九天，那时候，他迟迟没收到实验室那边的消息，通讯打不通，去查探情况的人没了声息。秦恒礼第一个想法就是：那博士得知他被俘虏的事后，带着实验室跑了！
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实验室那么大，各种精细器材、设备都是定制款，那实验室本身就坚固无比，比得上一个堡垒了。就算他死了，秦氏被旁支执掌，还不是会支持实验研究的，那博士怎么可能跑？再则，博士那家伙就是个研究的疯子，他根本不会在意战争、杀戮、输赢，这样的人，会一声不吭地直接离开？
紧接着，秦恒礼便意识到实验室出事了！他紧急调了一大批超能者，派遣他们去查探实验室情况。而当那些人赶到实验室时，那里已是一片废墟。残尸遍野，实验室内洁白的地板、墙上全部被染上猩红，那博士的尸体甚至都找不全。
但他们发现了博士残骸上的牙印与撕裂伤……通讯是实时的，秦恒礼一直关注那边的消息，当接通时自然也是一刻不眠地听着。当他听到那边超能者颤抖的描述时，心已经沉到了谷底。牙印？实验体……反叛了？是有失败品逃出来了？博士居然死了……
“资料！所有资料、数据立刻带回来！”秦恒礼很快意识到什么，急急吼道，“不要停留，拿了东西立刻离开！”
“是！”实验室里的超能者也背后一寒，大声回应。他们显然也意识到了危机和不对劲。
然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秦恒礼知道，这是那些超能者在找资料和数据了。这东西……熟悉实验的人才好找到，这些超能者平时什么都不知道，如今贸然来找东西，恐怕得耗费不少时间。秦恒礼心里焦急，听着通讯里的声音却也明白急躁毫无用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些不知道该拿什么的超能者为了不错漏任何数据、实验信息，选择了将一切文件全部带走，信息统统拷贝！
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秦恒礼听着通讯里的动静，不知不觉间手心竟出了不少冷汗，终于，那超能者欣喜道：“大人，我们都找好了，这就离开！”
又是一阵急促的奔跑声。秦恒礼也逐渐放松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通讯里传来一声极为熟悉的怒吼声！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秦恒礼听到了超能者们的惊呼与惨叫。——那实验体，竟一直在门口守着！
偷袭之下，直接重伤了两名超能者！伴随着一声对秦恒礼而言的巨响，通讯器似乎被打飞了，音质也不如之前清晰。可嘈杂之间，他听着那边传来的惨叫、指挥、怒喝以及实验体的吼声和各式撞击声，脑海中似乎也能浮现出那边的战斗情景。
实验体，是秦氏最为骄傲的成品。
秦恒礼不知听了多久，那通讯再次被人捡起，那边说话的超能者已经换了一个人，而且声音也极为虚弱。伴随着一声哽咽的“大人，我们……现在就回去。”通讯被挂断。
未说损失，秦恒礼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为了以防万一，派过去的都是超能者的精英。再加上实验体是他秦氏复仇的核心，那超能者的人选都是他极为看中的心腹——
可恶！
六日后，幸存的超能者赶来复命。秦恒礼迎接上去，却发现回来的只剩七人。早有心理准备的秦恒礼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悲戚，好生安抚了幸存者们后，便急急将实验数据、信息、流程等交给另外的博士们。
焦急等了几天，却得到了这些都不是核心数据和信息，根据这个根本无法制造成功的实验体的消息。更绝的是，那些博士们研究之后发现，这其中还掺杂了不少假数据和案例，这都要进一步实验逐步确认的！也就是说，这利刃计划……那博士死后，竟直接彻底葬送了！
秦恒礼气到发狂，他有想过那博士有后手，但没想过那家伙竟做得这么绝！一切都没了！没有实验体了！
可秦氏已出了风头，已与神教决裂，在和谈上陆氏与乐氏也参与其中，秦氏……除了背后以军火支援他们的周氏，什么都没了——
周氏……周氏继承人不思进取，周氏早已走向下坡，内里腐败不堪，全靠老本支撑。如今回望一圈，四而皆敌，唯一的队友还是个猪队友，甚至不愿与秦氏并肩作战，只是背方支持……
蓦然回首，当日那一手好牌，是如何沦落到如今这等局而？！秦恒礼绝望掩而，气息不稳，竟被直接气晕过去。
这一夜，祁不凡与应匪君得知秦恒礼昏迷不醒时，便知道，这家伙肯定是知道实验室那边的消息了！终于，叫他们给等到了！
……不急，再缓几日，毕竟秦恒礼有可能是知道消息后直接昏了过去，他们得确保秦氏高层全部都知道这消息才行。如此，他们回了路卿她们等候的地方，告知了这一消息。只再过一夜，第二日秦恒礼清醒，痛苦地告知了秦氏如今的高层们这一消息，所有人惊骇至极。
众人齐心商议一番，事已至此，只能重新研究。但实验室没了，实验体也没了的消息却决不能泄露。且不说陆、乐两集团知道了这消息后会不会有什么举动，就是周氏知道了……恐怕立刻就会与秦氏断绝关系。秦氏如今势弱，万不能失去周氏的支持了！
他们紧急讨论了一天，好不容易决定了接下来该怎么做，精神紧绷而颓废，个个都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到了晚上，自然都休息了。
——谁也没想到，夜色中，两个不速之客悄然到来，大肆收割。
秦恒礼？将领？漏网高层？直系长辈？——只要被摸清了营帐所在，只要暗杀没有暴露，祁不凡与应匪君配合无双，一个都不会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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