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木桌边,放着五个椅子。
杨老在她们的帮助下坐在了主位,陶苏与于归晚坐在对面。
杨苔捧着另一套老旧的中山装从卧室中走出来。
虔诚的放在杨老身边的椅子上。
杨老艰难的整理着衣服纽扣,然后笑着抚摸那套衣服。
一阵阴风吹过,杨老的气色突然好了许多。
陶苏却难过了起来。
这是回光返照…
“小陶啊,帮帮我。”
杨老神态轻松的坐在对面,一点没有刚才病殃殃的感觉。
陶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于归晚,帮我把那边的香拿过来好吗?”
于归晚点头,将桌子上香拿了回来。
陶苏手指飞快的翻动结印。
“幡悬宝号,普利无边,诸神卫护,天罪消愆,经完幡落,云旆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陶苏猛地将香扔在半空。
香旋转了半圈径直落在了桌子上,没有东西的辅助下竟然直接立在了上面。
“召!!”
与此同时,陶苏喷出一口鲜血。
她的道行没有那么深,这次纯属就是强行招魂。
可杨老值得!
于归晚大惊失色赶忙搀扶她。
陶苏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室内空气突然冰冷起来,窗户无风而动忽然打开。
杨老感激的看着陶苏。
“多谢小友。”
这时,一道身影从阳台走了进来。
是一个长相阴柔的男人,他看着杨老笑的那么温柔。
“杨平,我来了。”
男人来到杨老的身边蹲下,杨老颤抖着手想要触摸男人。
一旁的杨苔从震惊到惊喜大哭只有三秒。
“爸…”
男人抬头看去,眼神中的宠爱毫不掩饰。
“小丫头,想爸了吗?过的还好吗?有没有受欺负?”
一连串的问题都是父亲对女儿的担心。
杨苔跪在地上一点点往前挪动,她怕这只是幻觉。
当她抱住男人的那一刻,悲痛无法抑制的宣泄着。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爸…”
一旁的杨老早就泪眼婆娑。
“常态,好久不见。”
常态看着杨老微笑着点头。
“我的爱人,好久不见。”
这一刻,陶苏才明白了那天杨老的话。
那个时代这样的爱情不被允许,他们却坚定的相守了这么多年。
他们用爱情抵抗着外界所有攻击。
常态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看着女儿已经有了白发。
“这么大了吗?”
他离开时七十岁,女儿才二十五岁。
在他的眼里还是一个孩子,如今十五年过去女儿都四十岁了。
有了父亲的杨苔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抱着他们不撒手。
这一刻,坚强的大人有了避风港。
常态握着杨老的手,他们注视着彼此。
杨苔懂事的默默退后给他们一点时间。
常态俯下身抱住了他。
“这么老了还不听话,有病了为什么不看。”
常态仿佛知道一切,杨老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
“我怕你等太久,万一…万一你不等我了,我找不到你。”
杨老的撒娇的语气逗笑了常态,他宠溺的拍了一下杨老的肩膀。
“你知道的,不管多远我都会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的。”
杨老抿着嘴固执的不让自己掉眼泪。
常态拉了拉他的手。
“回去吧,你做了那么多好事,上天不会没收你的命,没必要…”
杨老紧紧的拉住他的手。
“你不要我了?”
常态一怔,随后释然的笑了。
“怎么会,那就一起走吧。”
杨老开心的笑了,生命太长了没有爱人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常态,我这些年一直记得你的话,我做了很多好事,我就怕,我就怕有一天我死去却不能找到你,你看,我做了好事上天就让我找到你了。”
杨老孩子气的炫耀,他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信念。
多做好事,下辈子用自己的功德换一次再遇到他的机会。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常态纵容着他,因为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可以安心做自己。
“你留给我的草药开了一季又一季,可你都没来看我,连梦里都没有。”
杨老委屈的说着。
“生气了?”
常态有意逗逗他,杨老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我很爱你。”
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杨平每个清晨都会吻一吻他的爱人,然后告诉他自己很爱他。
常态逝去的那十五年,杨平依旧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
只不过他再也吻不到自己的爱人。
常态俯下身,杨平不自然的闪躲。
“怎么了?”
杨平低下头,看着自己苍老褶皱的皮肤。
这样的他,无法接受爱人的亲吻。
常态看出了他的心事,遮住他的眼睛。
“跟我走吧,杨平我爱你。”
常态吻住了他,一道虚影从杨平的身体跟随着爱人的怎起身。
那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眉宇之间朝气蓬勃。
看着常态的他,唇角总是上扬的。
他终于握紧了他的手。
“要走了,阴间可恐怖的厉害,不要怕。”
“你在我身边,我去哪里都不怕。”
杨平毫不遮掩他的爱,就像当初那样奔向自己的他。
常态拉着他的手走向阳台的方向。
“爸!”
杨苔伸着手,他们回头看着女儿。
常态笑着。
“小丫头,未来的路你自己走了,人总要有下一站,我们将永远保护你。”
“爸爸…”
杨苔看着他们手牵手逐渐消失在阳台。
与此同时,椅子上的杨老闭上了眼睛头重重垂了下去。
再也没了呼吸。
“杨平,这辈子太短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找你。”
“常态,在每一个平平无奇的岁月里,爱你早已变成了常态,它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它是永恒的。”
他们相拥着走进了轮回中。
于归晚与陶苏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于归晚搀扶起杨苔。
“节哀。”
她只能说出这两个字,无论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窗台上的草药在月光中摇曳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突然眨眼间,枝叶泛黄枯萎。
陶苏看着那盆枯萎的草药心生感叹。
它可能也感觉到了主人的离开吧。
杨平的葬礼上数不尽的人来哀悼,面对不理解的人无端指责杨苔不救治任由杨老死去的话陶苏深感愤怒。
想要打抱不平,杨苔却拉住了她。
“我的爸爸们这辈子就在不理解中过去,我不希望他最后的时刻还要在和世人解释。”
他们的爱情无需任何人的理解。
陶苏看着遗像上微笑的杨老,突然觉得也许不计较就没有那么多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