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 汤、头盘和主菜也相继送来。
“那第二件事是什么?”陶小屿不太喜欢西餐的原因就是,她总是使不好刀和叉。
“小屿,我很饿了, 好不容易有时间吃一顿正经的午餐, 你让我吃饱再说好么?”唐漫椿已经开动, 她很熟练地切着鹅肝。
“你约我,难道不是要说事么?”
“事要说, 饭也是要吃的!”
“少来, 你这样我该吃不下饭了。”
“说起来, 应该是一件大喜事!”
“漫椿,请你不要卖关子好么。”
“不过呢,也是一件蛮悲伤的事情!”
“诶, 唐漫椿!——”
“好啦、好啦。看把你着急的,不是我姐的事情, 这下你放心了吧?”唐漫椿佯装嗔怪, 狠狠剜了陶小屿一眼。“是我哥!”
“喔!”陶小屿立刻沉默下来。
唐漫珩。一个让陶小屿头大而微微心疼的人。
“我就说吃完饭再说嘛,你非要严相逼!”
“什么事啊?”
“你放心吧,现在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不是让我问你还喜不喜欢我姐的事啦!”
“既然这样, 你刚刚干嘛说是悲伤的事?漫椿请你快说重点。”
“嗯,你最近不是刚刚发布了新专辑主打歌么?程琦昀那家伙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连我哥那种从来都不听歌的人都知道你要出新专辑了, 当然啦,还有一半的原因是我大伯父把事情闹得一大家人都知道了,总之呢,事关我姐, 我大伯父总会很激动——”
“重点、重点,漫椿!”
“小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着急?说事情也要稍微铺垫一下的嘛。”
“抱歉喔,你继续。”
“总之呢,拜程琦昀和我大伯父所赐,你要出新专辑这件事情好像又触动了我哥的心弦,他吧,最近把你的每一张专辑反反复复地听了,然后,他拍着桌子大声说要跟你合作!”
陶小屿差点被蘑菇汤呛到。“什么?!”
“反正,我哥把请你跟他合作这个任务交给我了,小屿,你看着办吧。”唐漫椿说完,躲开陶小屿你不是吧的眼神。
“什么叫我看着办?漫椿,到底是什么样的合作?”
“说起来也简单啦,就是我哥想请你给他唱歌,小屿啊,你不会为难我的对么?”
“请你再说清楚一点。”
“就是呢,嗯,我哥,他公司的游戏年内要更新大版本,你知道的,他就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嘛,搞什么都要声势浩大的,说什么要给新版本配一首绝美的主题曲,而唱主题曲的人,他已经钦定了你。”
“喔,原来是这样。”陶小屿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以的,这个应该没问题,唱歌嘛,我擅长的。”
“陶小屿,真的么?!你不恼我哥啦?”陶小屿的爽快令唐漫椿意外,以前,她对她哥一直是能避则避。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算了,谁还没有年轻过呢!而且,我也算不上恼他。”陶小屿说着,脑海里想起那个热血的少年。
“看你说得那么轻松,前几年,只要是有我哥的地方,你都是拒绝的。”
“其实,这一次我也想拒绝的,只不过,我不想拒绝你。”陶小屿看着唐漫椿的眼睛说,“一直逃避漫珩哥也不是办法,他要你来找我,我没有理由拒绝。”
她知道,以唐漫椿的性格,一定是被逼得没办法拒绝,她才会开口。
“但是,你不怕我哥再对你做那种幼稚的事情哦?”
“不怕,反正他也知道,我喜欢的人是漫雯姐。”
“那合作的事回头再说,我们吃饭吧。”
唐漫椿有点心虚,想起她哥以前给陶小屿造成的困扰,她心里也很矛盾,不知道这样的合作可不可以,夹在他们中间,她觉得蛮累。
用完餐,她们还尝了一些甜点。
离开餐厅的时候,陶小屿忍不住问,“漫椿,你知不知漫雯姐复职的原因?”
“那些事,我不是很清楚,我家这边这些年基本已经不参与唐氏集团的事务了。”
“喔,我有点担心,漫雯姐会迫于压力要和程琦昀——”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不可能的,你不了解我姐么?上次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她都没有妥协,这次就更不可能了。”
“但愿如此。”
也许自己是当局者迷。陶小屿想着。
她也曾经亲自问过唐漫雯——
“你真的没想过和程琦昀结婚么?”
“没想过,不可能。”
她记得,当时问起这个,唐漫雯甚至显得暴躁。
可是,她知道,时过境迁,事情会变,人也是……
唐漫椿把陶小屿送到爱啦娱乐公司的楼前。
下了车,她站在公司门外,盯着好朋友的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收回目光的时候,想起唐漫珩,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唐漫椿的双胞胎哥哥唐漫珩,他是那么开朗、那么优秀。他比唐漫椿还爱笑,总是留着短短的寸发,一笑起来,总会露出他那又白又整齐的牙齿。
他们三个人初中、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
唐漫珩一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陶小屿和唐漫椿从初中的时候就在同一个班,一直走得很近。
到了高中,唐漫椿为了能继续和好朋友天天在一起,分科前,她特地向学校提出申请,要和陶小屿分在同一个班。
因为唐漫椿的缘故,陶小屿接触到唐漫珩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原本,她和唐漫珩的交集也不算多,因为他在理科班,而唐漫椿和她在文科班。
他们的高中,文科班和理科班的教室离得蛮远。
只有在极偶尔,比如学校里有活动、或者唐漫珩来找唐漫椿,以及唐漫椿邀请陶小屿去她家,那种时候他们才会偶有见面。
尽管碰面的机会不多,但几年下来,大家还是自然而然地熟悉起来。
那时候,大家都在传校草借故找妹妹,实际是特地来见陶小屿。
校草和校花这种搭配,一向是最具话题性的。
而且,他们一个是富家子弟,一个是平民人家优秀的代表,王子和灰姑娘这种组合向来是大家所津津乐道的。
关于唐漫珩和陶小屿的绯闻早已经传得满天飞,不过当事人都没有承认过。
而且,依照唐漫椿藏不住话的性格,要是真有其事,她一定早就说了。陶小屿那时候想着。
任凭流言四处传散,陶小屿依旧像平时那样,该干嘛干嘛。
她和唐漫珩之间的话题虽然不断,但也仅仅只是八卦绯闻,当事人还是和以前那样,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每一次见,唐漫椿都在。
后来的转变,是从唐漫椿发现陶小屿在草稿本上画了唐漫雯的肖像开始。
在一次放学的路上,确定陶小屿喜欢家姐的唐漫椿自告奋勇地开启了她漫长的陶唐CP助攻生涯。
很快,唐漫珩也跟着掺和进来。
不只是陶小屿始料未及,连唐漫椿也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在那之前,唐漫珩明明有那么多时间,任凭他和陶小屿的传闻如何夸张,他就是不为所动。
唐漫椿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他偏偏在快要到高三的关键时刻才大张旗鼓地对陶小屿表白,并展开声势浩大的追求。
后来,个中的原因终于被唐漫椿逼问出来。
“小屿啊,我真是要疯!”一天,午间休息的时候,唐漫椿把陶小屿拉到操场边的榕树下,一说完就烦得忍不住疯狂挠头,“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姐!啊啊啊,老天爷,这剧情还能不能再狗血一点哦!为什么要这样考验我嘛?”
“漫椿,我想,我跟漫珩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没错,我知道,你拒绝我哥的理由,他也跟我说了的。可是你知道他怎么说么?”
陶小屿茫然地摇摇头,“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一般人,不是应该尊重别人的选择和决定么?”
“你说对了,我哥呢,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想要的,就一定会不计代价、全力以赴,他说他要跟我姐竞争!”
“等一等!”陶小屿一把扯住仰面朝天长叹的唐漫椿,“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我哥说,他说他要跟我姐竞争!”
那时候已经到了六月,天气变得很炎热,两个女孩的额头都冒出细汗,青涩的脸庞白里透红。
“唐漫椿!”陶小屿气得大叫起来,“我是怎么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要替我保密,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还指天发誓过!”
唐漫椿惊得捂住自己的嘴巴,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他哥哥之所以忽然转变,也许都是她说漏嘴而导致的——
“小屿,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跟我哥说过你喜欢的人是我姐么?!”
“天啊、天啊!唐漫椿!”陶小屿大叫着,满脸涨得通红,“我都叫你替我保守秘密了,我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你哥?!”
“我、我——”唐漫椿也傻了,“我以为你为了叫我哥死心,所以就——”唐漫椿低下头,“那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跟我哥说了这个呢?没有可能啊!”
陶小屿气得倒仰,“要是你不知你什么时候说过,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漫珩哥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只是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现在好了,估计我还没表白,漫雯姐也马上就会知道了!”
“天啊,我懂了!我就说我哥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原来他是怕你被我姐抢走,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漫椿!”陶小屿简直要疯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而是要是事情被漫雯姐知道了我可怎么办?!”
唐漫椿连忙拉住陶小屿的手,轻轻地摇晃着,“唉哟喂,你不要生气啦,反正喜欢一个人迟早也要让她知道的嘛!我实在想不起来我是什么时候在我哥面前说漏了嘴嘛,我真的完全没印象啦,当我哥说要跟我姐竞争的时候,我还觉得是他跟你表白的时候,你为了拒绝他不得不说出来的呢!
“还是说——是因为我们是双胞胎,所以我哥感应到了我内心的秘密?!毕竟,有时候他做噩梦,我也会不舒服。”
陶小屿甩开唐漫椿的手,“唐漫椿,你真是太不靠谱了!”
“反正说开了也好,这样我哥才会死心,他嘴巴上虽然说要竞争,可是你知道么?在我们家,我们这一辈的,根本还没有哪个人敢跟我姐比,他那么做,简直是自不量力,现在,我只要帮你追到我姐,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这样,你可以原谅我么?”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白啦!马上到高三了,还是学习更重要,而且漫雯姐也没在国内,不是么?”
“嗯,你放心好了,我哥那边,我再去劝劝他,让他最好死了这条心,我们小屿的心,早已经系在我姐那儿了!”自责不过三分钟,唐漫椿已经恢复嘻嘻哈哈,并撒娇求原谅。
她有没有去劝唐漫珩陶小屿不知道,不过后来的整个高三,唐漫珩从来就没有消停过,一有机会就对陶小屿高调示爱,搞得全校的人都知道他果然像传闻中的那样对陶小屿情有独钟。
而且,他的示爱一次比一次隆重、一次比一次高调——
在学校的广播室,给陶小屿点播《爱》,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运动会的时候,带着啦啦队在陶小屿参加长跑比赛的终点拉横幅表白;
他甚至还以他和陶小屿为原型、花巨资请人写剧本,然后做成一个动画短剧,最后在情人节的时候用投影仪在学校里投放……
诸如此类的事情简直不胜枚举。
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到他们高三毕业,陶小屿始终不为所动。
深情的唐漫珩得到了全校女生的同情。
而陶小屿,她被、尤其是被所有暗恋唐漫珩的女生说成铁石心肠、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
与此同时,她的名字在大家口中已经变成铁小屿、石小屿和无心小屿,大家都知道了她没有感情。
事情的最终落幕是高考结束之后,唐漫珩再次找到陶小屿。
“我做了那么多,为什么还是不可以?”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唐漫珩,那一刻露出挫败的神情。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陶小屿看着唐漫珩的眼睛,高高的少年好像真的迷茫了,“你不是唐漫雯。”
她的声音低低的,那是她第二次向这个世界上的人承认她对唐漫雯的情意,然而,两次都不是对她本人说。
“我努力所做的一切,你一点都不在乎么?”少年的眼中流淌出薄薄的哀伤。
“漫珩哥,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不过,我觉得喜欢是一件,或许努力也不会有用的事情。”
其实,很多次,她都表示过,希望他不要再做那些事情,因为,如果不被需要的话,努力示爱只会变成打扰。
可高三整整一年里,唐漫珩一意孤行、不听劝解地虚掷着他对她的热情。
他终于累了吧。陶小屿看着他想着,幸好他已经累了。
“小屿,你能告诉我么?我姐到底哪里好,我哪里比不上她?”
“这个——”陶小屿咬了咬嘴唇,这是多么难以切齿的事情啊,“这应该不是一件可以比较的事情。我也说不上漫雯姐哪里好,我对她甚至连了解都说不上。除了、除了她能让我对她有喜欢的感觉之外,我真的说不出来她哪里好。那种感觉,别的人给不了。你没有必要跟她比,感情不是比赛。”
“那是什么?”
“你情我愿。”
这一切已经是六年以前的事情,可陶小屿依然记得唐漫珩当时转身离开的黯淡背影,那时候的他,就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身上的骄傲和飞扬全都消失了……
回公司之前,陶小屿甩了甩微微沉重的脑袋,连续两个晚上都睡眠不足,她感到有点疲惫。
这么多年之后,唐漫珩应该释怀了吧,她想,毕竟,漫椿都说了,他已经有了女朋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