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晚潮>第4章

  晁新没有说她要录音是做什么,大概也是想听一听自己的表现,毕竟她此前没有配过百合广播剧。

  用圈儿里时兴的语言说,就是没有“下过海”。

  《帮我拍拍》没什么大场景,通常就是两个人的对手戏,因此录制得非常快。这部剧是全一季,没有第二季,两个人的合作期不算长,但由于每天晚上有了这个要录音的举动,晁新和向挽也会顺势聊几句,维持了一个不温不火的状态。

  第一次私下见面,是在春节。

  大年初一的江城庙会上,彭姠之带着向挽去看打铁水。

  天才刚刚擦黑,打铁水的艺人就要收摊儿了,因此花火也燃得不是很尽兴。

  它们没有在最好的时辰绽放,还未学会“绚烂”两个字要如何书写。向挽的双手插在兜里,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不甘心的火星子,再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晁新。

  她也是先看了看地上的火苗,然后掀起眼皮,和向挽四目相对。

  向挽笑着打招呼:“晁老师。”

  然后将目光放到一旁的小姑娘身上。

  应该就是牌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不是很高,很白,像是贫血的那种白,又瘦,不过还有一点未褪去的婴儿肥,眼睛乌溜溜的,大极了,此刻下巴埋进围巾里,齐刘海把眉毛遮住,看上去双眼像占了她半边脸。

  她牵在晁新的手心里,看见向挽,跃跃欲试地想要过来。

  小腿刚打了个圈儿,又被晁新风轻云淡地拎了回去。

  小姑娘不高兴,恨恨望着晁新,晁新伸手把两边的散发撩到后面去,走过来:“向挽,彭导。”

  她穿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没有任何设计,直盖到小腿,款式很朴素,但衬得她的一对眼睛更顾盼生辉。

  换上了平底鞋,向挽才发现晁新的个子比自己略低一点,但相差不大,相差大的是和工作室截然不同的气质,她今天没化妆,素面朝天的,没有那么盛气凌人了,不过能发现眼角下方、颧骨上方一颗清晰的小痣。很有风情,如果不是平时用遮瑕和粉底掩盖,她的眼睛能再诱惑三分。

  向挽站定没动,等她到跟前,然后低头对牌牌一笑:“是牌牌吗?”

  声线不自觉地变小,温柔了很多。

  牌牌反而扭捏起来,握着晁新的手都出了汗,蹬着小雪地靴的脚往后一撤,藏了半个身子到晁新腿后,红着脸说:“是的,我叫做牌牌,我妈爱打麻将,给我起的小名。”

  “欸!”晁新蹙眉,轻轻晃了晃她的手。

  很不必这样自报家门。

  向挽莞尔,彭姠之也乐了:“原来晁老师爱打麻将啊?那以后咱们可以约啊。”

  “你们……也打么?”晁新的话尾递给了向挽。

  “我不会,我几个朋友很是精通。”

  “你不要用精通来形容打麻将好不好,好奇怪。”彭姠之不满意。

  “不是有人说,自个儿是江城牌界的泰斗么?”向挽的眼神自彭姠之处绕到晁新脸上,话里有话,“哦,原话并非如此,说是江城牌界的晁新。”

  彭姠之自夸自己在牌界的地位,堪比晁新之于配音圈。

  晁新眉心一动,望着偏头含笑的向挽。

  她的夸赞很不经意,不过是顺带说了一个事实,但听起来比任何一次恭维都要熨帖。

  彭姠之清了清嗓子,尴尬了,低头问牌牌:“在这站着冷不冷啊?要不,咱们去喝点儿东西?”

  “我不要。”牌牌拖着小哑嗓说。

  “我就是寒暄一下,你咋这么不给面子啊?”彭姠之笑出声。

  “我妈说要带我去套圈儿。”

  牌牌的脚又在地面支了一个小半圆,盯着地面说:“向老师去吗?”

  你们一家三口去吧。

  彭姠之很想冷笑,觉得自己好多余。

  但头一次见面,她当然要得体一点,于是问向挽:“想去吗?”

  “何为套圈儿?”向挽问。

  “得,看看去吧。”

  四人转了个弯,往广场的另一头去,晁新拉着牌牌走在前面,牌牌时不时跳一两步,回头看后面的向挽。彭姠之并肩走着,直打哈欠。

  到了一个套圈儿的摊上,晁新掏出手机付了钱,拿了二十个圈儿,一半分给牌牌,另一半拎在手里,走过来递给向挽和彭姠之:“要玩吗?”

  “不不不,我没有准头,”彭姠之摆摆手,“挽挽你玩吗?”

  “我不会,瞧着便好。”

  晁新点点头,又回去和牌牌站到一起,开始套地上的毛绒玩具。

  向挽看了两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大有兴致,只揣着兜站在一旁,牌牌偶然快要成功了,会转过头用小鹿眼看看她,向挽便也笑笑以作鼓励。

  “迷妹儿啊这是。”彭姠之抱着胳膊,摇头。

  说话间晁新套到了一个,几个围观的老爷们儿开始起哄,摊主把竹圈钩回,拾起被套住的“小猪吉祥”递给晁新。

  晁新挑挑眉,示意欢呼雀跃的牌牌抱着。

  小姑娘有“猪”万事吉,圈也不套了,把自己手里的悉数上交,期盼晁新再给她来一个。

  晁新一扬手,在几个大爷的“哎哟”声中,又是一个“小猪吉祥”。

  她拿到手,蹲下,给牌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然后略略偏了偏头。

  牌牌眯起月牙眼,抱着“小猪吉祥”,扭扭捏捏地朝向挽走来。

  “向老师,我有一个了。”小哑嗓和她的身高一样低,耳朵都红了。

  仿佛很不会赠人礼物,只说自己已经有一个了,然后把第二个递给向挽,也没说送给她。

  向挽抬头,看一眼晁新,晁新挽了挽耳发,在整理自己手头的竹圈。

  “谢谢牌牌。”向挽接过来,揉了揉小猪的头。

  牌牌不好意思了,也揉了揉自己怀里小猪的头。

  眼见向挽有点尴尬,彭姠之拍了拍牌牌的小猪,问她:“我呢?彭姐姐没有吗?”

  “我只有两个。”牌牌说。

  “让你妈再给我套一个。”彭姠之小声说。

  “妈!”牌牌扭头喊,“彭姐姐也要一个,让你给她套!”

  晁新一怔,冷淡的眸子瞥过来。

  彭姠之恨不得捂住牌牌的嘴,一口气从胸腔上来,干笑着说:“没有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晁老师,我开玩笑的。”

  这小姑娘,对着向挽细声细气的,跟自己说完话,怎么转头就开嚎呢。

  送走这尊小佛,彭姠之从她蹦蹦跳跳的背影里将眼神收回,胳膊肘怼怼向挽:“有猫腻,指定有猫腻,我还是觉得,晁新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