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生活就是这样,问题一大堆,不急着去解决,急也解决不了,只能先得过且过地过着。
爹妈也没再提过这事,家族群里,两个多月没人说话。
更没再催婚、安排相亲。
再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已是除夕夜。
饭桌上,一片死寂,都默默的吃饭。
电视机开着,里头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几番试图赶走饭桌上的沉闷气氛,却不奏效。
许久后,徐栋梁才开腔,用苍老的声音问道:
“你们到处跑演出,累不累?”
闻声,徐再思差点哭出声。
“不累,很开心。”徐再明略有哽咽地挤着微笑,回答道。
“都想办法,养个孩子吧,以后也能有人养老。”
徐栋梁摘掉老花镜,轻飘飘一句,擦了擦眼角。
……
饭后,三兄妹聚在录音棚里,还拎了很多啤酒和烧烤上来。
他们的基友来了,肖绚也来了。
“新年快乐,以后都要过的幸福啊。”
徐再思举杯,跟亲哥亲姐,送去她的祝福。
“都要幸福,干杯!”
喝大了的六个人,把专业录音棚当成了KTV,或是私密音乐会。
抱着乐器,肆意的唱歌、弹奏。
后半夜时,徐再思只知道自己被背着,却不知是肖绚辛辛苦苦把她背回了家。
可能是上舞台的次数太多了,再也没做过上舞台的梦。
一肚子酒就像涌进了脑子里似的,大脑漂在酒里,浮浮沉沉,头晕目眩,有点难受。
感觉浮沉的大脑终于着陆时,徐再思睁开眼,看到自己站在一间教室里。
四周围满了人,还有三个机位从不同角度对准她。
“又做梦了?”
徐再思环顾四周,试着去触碰课桌、椅子。
触感真实得不像话。
一个很帅气的男演员,站在她正对面,脸上保持着帅气的微笑。
转头望向教室的窗外,窗外是黑夜,路灯却很亮,天空还飘着雪花。
脑袋探出窗口往下看,挺高的,得有十米的样子,应该是三楼。
导演手中的黑白拍板,在倒数后拍合。
一大群“学生”蜂拥般涌入教室里,她被推搡着挤到窗边。
那个帅气的男演员似乎大喊了一声,满脸紧张的朝她冲过来。
下一秒,背后竟腾空失重,快速坠落。
恐怖的坠落失重感中,来不及惊怕叫喊,眼睁睁的看着窗口处,一堆伸头探看的“学生”。
后背便猛的着陆,瞬间失去意识。
“握草!”
徐再思惊的一个鲤鱼打挺,猛然坐起身,双手慌乱地到处乱抓。
却恰好般抓住了肖绚的胳膊。
“做噩梦了?”肖绚就在眼前,她坐在床边。
她的手臂竟被自己给抓破了,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而她似乎一点都不疼的样子。
“我梦到自己,从楼上摔下来。”
徐再思平复着呼吸,再抬眼,肖绚脸色平静的点点头:
“梦而已,不怕,我在,快睡吧。”
摸来手机,现在是凌晨五点多,醉意都被噩梦给惊散。
“你怎么起这么早?”徐再思问道。
上次做噩梦时,她也跟现在似的,坐在床边。
“酒喝多了,刚好起来去卫生间。”肖绚抬手,安抚般揉她后脑勺。
这么一提,她也意识到了内急,头脑一片凌乱地起身,去卫生间放水。
出来卫生间后,心疼地看着肖绚手臂上的抓痕,自己怎么下了这么狠的手,两道狭长的血痕,已经肿起。
“疼吗?对不起。”徐再思慌着手,有点不知所措。
“没事,皮外伤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才五点多,再睡会吧。”肖绚用纸巾擦了一下,便无事般,不再去看自己的手臂。
转而把她按回床上,侧躺着搂着她,继续睡觉,右手揉摸着她的脑袋。
……
春节的商演邀约很多,但为了陪家人,徐再思没接。
小有名气之下,走在街上也得戴口罩和墨镜,戴啊戴的也就习惯了。
原来肖绚的公司,是跟她的三个哥哥一起开的。
总经理的位子,是他们四人轮值担任。
轮值结束后,顺其自然般,只忙碌于约歌的音乐创作,偶尔参加一两个节目的制作。
徐再思跑演出时,她基本都跟着,给她唱和声。
几乎天天黏在一起,竟然一点腻的感觉都没有,累的要死时,一起呼呼大睡,有精神时不羞不臊。
肖绚很喜欢侧躺着睡,左手搂紧她,右手揉她后脑勺。
经常清晨醒来时,仍保持这样的睡姿。肖绚起床醒神时,总第一时间,活动活动被压了一夜而麻木的左臂。
对徐再思来说,这睡姿挺舒服的,很安心,这样的夜晚,连乱七八糟的梦都会自动消失,一起床就是神清气爽。
这天,结束了连轴半个月的音乐节、赶到下一场音乐节所在的城市后。
酒店里,徐再思累的整个瘫痪在床上。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闭眼就陷入呼呼大睡。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抬自己的头,这触感唤醒了她。
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亲爹?
才五十五岁的亲爹,怎么看着跟八十岁老头似的。
后脑勺传来揉捏的触感,很粗糙,却很温柔有力。
“再思,这样按舒服吗?”
徐再思懵逼,怎么回事?
“肖绚说,你喜欢这样。”
她挣扎着想动,浑身上下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有后脑勺,被粗糙的手触摸着,传来一些感觉。
这感觉令她十分恐惧,她瞪大双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校长,我来吧,您去吃饭吧。”
慌乱中,她看到肖绚推门而入,眼神写着疲惫,而投向她时,却保持着写满爱意的微笑。
“醒了?”肖绚坐在她旁边,手垫在她后脑勺,轻柔的捏着。
徐再思慌的不行,她努力左看右看。
看到了轮椅,四周是洁白的墙,洁白的天花板,看起来很低矮。
“肖绚,别吓我,叫醒我!”
“快叫醒我!”
“乖,我在,不怕。”
肖绚抿着唇,挤出微笑看着她,像在隐藏不想被看到的情绪。
她一直宽抚着徐再思,还唱歌给她听。
时间仿佛被拉长,漫长到折磨,磨人到想打砸发泄,却只能对着肖绚疯狂吼叫。
崩溃中,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想起自己好像,已经这样没知觉很久了。
想起失去知觉之前,她从楼上摔了下去,再睁开眼时,直到现在,都是这样,浑身毫无知觉。
徐再思崩溃般对着肖绚大吼大叫,对着她骂尽恶毒的话。
肖绚紧抿着唇,疲惫的双眼隐隐泛红,却努力挤出笑容来,耐心做着一切她能想到的宽抚方式。
崩溃的疯癫中,她对肖绚歇斯底里地吼,肖绚咬着牙,正面迎接着,不逃也不避。
“都怪你!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你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肖绚疲惫着神情,默默点点头,刚起身要离开,却又被徐再思哭着叫回来:
“别走,别抛弃我。”
肖绚又听从地坐回床边,循环迎接徐再思的喜怒无常。
徐再思陷入这样的状态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现在是梦、还是现实。
肖绚每隔一会儿就会抱起她,她知道自己被抱起、是站着的姿态,身躯完全由她撑着,不一会儿,肖绚手里的毛巾飘散出来的气味,刺激她再次爆发崩溃癫狂的恶毒咒骂。
医生来过好几次,隐隐约约,她听见医生说,有并发症迹象,存活时间几个月到几年。
并发坠积性肺炎,一个月内就会由于呼吸衰竭而死亡。
徐再思被刺耳的字眼,刺激得惶恐无措。
“肖绚,求你了,叫醒我,叫醒我。”
“救我……”
肖绚保持深情又疲惫的微笑,看着她,宽慰她,能感受到肖绚搭在自己后脑勺的手,有点凉,在颤抖。
“不怕,我在。”
……
后脑勺再次传来舒服的揉捏感时,徐再思睁开眼。
她惶恐地坐起身,看到肖绚的手,仍保持着揉捏的姿态。
徐再思双手抖如筛子,剧烈颤抖着,抬起手臂,看着自己正在疯狂颤抖的双手,又狠掐了自己手臂一下。
确认很疼后,才浅浅松了口气。
肖绚仍保持着侧躺的睡姿。
这姿势,像看过很长时间一样,那么熟悉。
“肖绚。”
心头仍有几分后怕的惊慌,她躺回肖绚怀里,右手穿过她脖间,用尽力气去抱住她。
肖绚被搂抱唤醒,抬眼看向酒店窗外,天刚亮。
手机显示现在是早上七点出头。
看着用力挂在自己上身的徐再思,力气大到令她有些喘不过气。
肖绚抬臂搂住她:
“怎么了?怎么醒这么早。”
说话间,她右手摸索着,摸到她后脑勺,轻轻的揉着。
揉捏传来很舒服的触感,不知为何,徐再思总感觉,她好像知道什么。
知道这样揉她后脑勺,她就不会做噩梦,哪怕一觉起来,她左臂会被自己压得麻木无力,要活动很久才能消除麻|痹感。
这么一想,抱紧她的力道,更紧了些。
“我又做噩梦了。”徐再思蹭着她侧脸,触感很滑,很踏实。
“梦而已,不怕,”肖绚持续摸她后脑勺:
“现在才是真的。”
徐再思双手紧紧握拳,手很有力,渐渐踏实后,才松开她,去看她的脸:
“我梦到你了,梦到……我对你骂了很多恶毒的话。”
肖绚沉吟后,才轻轻一笑,她抿着笑容的唇,像习惯般,用以隐藏不想被察觉的情绪:
“是么,是我太能吃,气着你了?”
“噗嗤,”徐再思被猝不及防地逗笑:
“你吃相挺好看的,我很喜欢看。”
肖绚搂过她,把她搂回怀里:
“刚好我现在又饿了,想吃你做的面。”
徐再思欣慰般一笑,点点头:
“肖绚。”
“嗯?”
“我爱你。”
肖绚轻轻吻她一下,满目温柔地看着她:
“我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