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欣没有说话，不论程文玥跟苏莹是不是在一起了，她觉得自己都没有立场去评价。见费欣低头不语，程文玥也没再说什么，心中却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轻松，纵然她活了快三十年，但谈情说爱还是头一遭，生平没有怵过什么，此时却害怕费欣毫不犹豫的说出拒绝的话。
等护士安排好了病房，程文玥帮举着输液架子，一起进了病房。医院是个常年无休的地方，不管什么时间都不会缺少病人，病房是双人间，因为前一位病人已经睡了，程文玥小心翼翼把床铺好，让费欣躺了上去。
“你回去吧，你这出差回来也挺累的。回去早点睡。”
费欣也不是有意要撵走程文玥，大晚上的总不能让她在病房里干坐一夜吧。
“没事，我在路上睡了几个小时候，我陪陪你。”程文玥低头把自己朋友圈里苏莹拿自己手机发的照片通通删了个干净，又问费欣，“你要不要去厕所？”
费欣摇了摇头，继续催促道，“你还是回去吧，医院有护士呢。”
“你要是介意我跟苏莹的关系，我以后会注意的，网上写的那些……”程文玥瞥了一眼隔壁病床，凑在费欣耳边小声道，“网上那些都是瞎写得到，她刚出道的时候，我的确帮了点忙，但绝不是什么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也不是同性恋人，我之所以照顾她是因为……”
程文玥呼出来的气轻轻扫过费欣的耳廓，带给她一丝怪异的麻痒，费欣本就因为上吐下泻浑身无力，现在感受着和程文玥在自己耳边的喘息，她浑身不舒服。
“你别跟我说这些，那个你还是先回去吧！”费欣心烦意乱，声音不免大了些，隔壁病床的人咳了一声。程文玥看着有些不耐烦的费欣，默默的叹了口气，她拿着杯子出去，几分钟后回来，把被子放在床头，对费欣道，“热水给你放桌上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看程文玥转身走出病房，身影消失在走廊白光里，费欣睁着眼睛愣愣的瞅着外面，心失律的跳着，那种感觉说不上的难受。就像是一个人赤脚走在地上，前面有一片美丽的花圃，想走近去瞧一瞧清楚，但前方铺满了带火的荆棘，只是靠近就已经被火焰灼烧的难受，更别提赤脚走在荆棘之上。
费欣收回视线，茫然的看着屋顶，她真希望今晚听得到得表白只是个玩笑。
都说人生是选择题，不是A就是B，可喜欢和不喜欢也可以这么选吗？很明显不是……就像她对程文玥，说不喜欢吗，肯定不是，但是要她承认喜欢，好像也不行，费欣越想越烦躁，怎么以前她就从来没有因为感情而烦恼过呢。
难道是春天来了，体内的荷尔蒙开始发芽作乱？果然是春意恼人心……
点滴还没有打完，费欣也不敢睡，她突然想到了程文玥之前给自己发的短信，那条提醒她注意王佳慧的短信，也不知道她妈妈今天醒了没有，明天抽空去看看她吧。
费欣脑袋里乱哄哄的睡了一晚，程文玥拎着早餐来看她的时候，她还在梦里沉迷。程文玥轻轻给她量了量体温，用指肚慢慢揉开她蹙成一团的眉心。她本不想叫醒费欣，让她多睡会儿，无奈隔壁床的病人正在跟查床的大夫聊病情，费欣被吵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程文玥，费欣还有些吃惊，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简单的用皮筋束了一下，推开了程文玥递过来的早餐。
“记得过来打针，可以不用住院了。”
医生检查过后，就让费欣办理出院，费欣除了觉得有点没力气之外，其他的感觉还好，很快就把手续办理完毕。
虽然费欣表示要自己打车去公司，可还是比程文玥一把拽上了车。鬼都看得出来，费欣这是有意在避开自己，可程文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的情况她也是进退两难，主动上前，又怕自己分寸没拿捏好吓跑了费欣，给费欣时间思考，又怕这段时间里，被人撬了墙角。
“我中午来接你去医院打针。”到了赵成旺的公司楼下，程文玥对下车的费欣道，费欣看都没看她，直接拒绝道，“不用了，我约好人了。”
约好人了？程文玥皱眉，不免疑惑费欣约了谁，这时已经走到门口的费欣又折了回来，敲着车窗道，“对了，你不上来看一下？你亲弟好久没来公司了，整个公司跟没主了一样。”
接下来的三四天，费欣忙忙碌碌。为了不让费欣觉得尴尬，程文玥暂时回家住，但每天早上都还是准时出现在公寓楼下，下班也会守在游戏公司的门口，可每次都接不到人。
给她发短信呢，费欣就只回复忙着，工作之外的事情绝口不提。打电话也是，一口一个忙字，说不了两三句就挂断。
程文玥本来也挺忙的，不可能一天24小时堵在公司门口，见不到费欣，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吴媛媛的身上。费欣不愿意见自己，不愿意跟自己通话，但是吴媛媛可以啊。
吴媛媛没心没肺的，程文玥问她什么她就实话实说了，“你问师父啊？她这几天忙呢，刚招了四个新员工，这几天都忙着配音培训呢，这不月底了，好像下个月中下旬有个很大的比赛，好像还联络了个影视剧的配音项目，还没定呢，这不连冰棍都来不及照顾，扔我哪里了，哎呀，害的我每天回去还要给冰棍铲屎，师父现在是上班时间忙工作，下班时间还是忙工作，加班加的比之前干销售的时候还丧心病狂，她还得抽空去看王佳慧，要不说好人不长命呢，善良的人都能被累死。”
“哎，程总，你不是和师父住一块吗？这都不知道。”吴媛媛疑惑看着程文玥，然后赶紧道，“那个你把冰棍接回去吧，你们好歹都是室友，师父这么忙，你就帮忙照顾下猫嘛，总好过把猫扔给我，我那个地方又小又破的，连个猫砂盆都摆不开。”
“我最近也有些忙，行，下班了我去把猫接回来。”程文玥并没有跟吴媛媛说自己搬回家住的事情，吴媛媛还傻呵呵的问她，“程总，你见过我师父的男朋友没有？你说她谈个恋爱搞得神神秘秘的，我问她男朋友长啥样她还对我保密，真是的，瞧不起单身狗吗！”
“她有男朋友了？”程文玥的脸色都变了，吴媛媛看到程文玥跟自己一样吃惊，心里很是满足，看吧，师父有了男朋友连程总都不知道，程总还跟她住一起呢，那自己心里就平衡了。“看来你也不知道师父的男朋友长啥也，以我对师父的了解，长的肯定不赖，不然她也看不上。前几天她大半夜给我发短信，问我喜欢一个人怎么样的，我还纳闷呢，我都没谈过恋爱，我怎么知道喜欢一个人咋样的。”吴媛媛说这话的时候，很是羞涩的看了眼程文玥。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程文玥追问，吴媛媛想了想如实道，“其实她说的也不清楚，好像是有个人喜欢她，她也挺喜欢那个人，但是呢，她搞不清自己的喜欢和那个人对自己的喜欢是不是一样的喜欢，所以她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喜欢……”
吴媛媛抬头看看程文玥，继续道，“我都被她绕晕了，干脆跟她说，先交往看看，实在不行就分嘛，又不是领证结婚了。嘿嘿，要不我师父哪能这么快就下决定找男朋友。”
“训练去吧。”程文玥问完了想问的就把吴媛媛撵到训练场去了。吴媛媛还不忘吆喝着让程文玥下班了去把猫接走。不是她不愿意照顾猫，是她住的地方实在太小，东西都放满了，冰棍换了环境后老是乱拉乱尿的，加上她是和别人合租的，对方对猫毛还过敏，她只能让程文玥照顾，在她心里师父养着和程文玥养那是一样的。
程文玥下班后就去了吴媛媛住的地方一趟，把冰棍拿回了自己家，刚好老妈在家无聊，想着要养个宠物，但又怕自己养着养着没耐心了，一直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养，一听程文玥说是朋友的猫临时寄养，她正好拿来练手。
“哎呀，我的乖宝宝，快让我抱抱。”冰棍一从笼子里放出来，就被程妈妈给抱了起来，“宝宝，想吃什么呀，奶奶给你做去！鸡肉还是小鱼干？”
“妈，他有名字，叫冰棍，你想孙子想疯了吧，给一只猫做奶奶！”程文玥吐槽了一句妈妈，她要往沙发上坐，顺手就把程妈妈乱丢的手机从沙发上捡起来，程妈妈见程文玥拿了自己的手机，竟然一脸慌张的过来抢。
“干嘛呢，您。”程文玥奇怪的看着程妈妈。
“没什么，我怕你把手机给我坐坏了。”妈妈抢过了手机，塞在了自己一旁的靠垫下。
“我这不是怕给您坐坏了才拿起来的吗。”程文玥虽然觉得老妈举动有点奇怪但是也没多想，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随口问道，“妈，赵成旺这小子好久没回家了，他公司那边工资都发不了，现在连我电话都敢不接了，他有没有跟你联系？”
“他当然没有跟我联系！”程妈妈抢白道。
“哦，那你问过我爸没，也没跟我爸联系吗。”程文玥看了妈妈一眼，继续问。
程妈妈表情有点不自然，强自轻松的对程文玥道，“你爸爸那么忙，现在酒店那块离了他怎么行啊，那小子肯定不会打电话给你爸添乱的。”
“也对。你说我爸也是，好好退了享享福不行吗，还非要亲自去管理，酒店不是雇了职业经理人麽，人家还能打理不好。”程文玥随手打开了桌上的ipad浏览着。
“毕竟不是自己家的人，打江山容易守江山男啊，你要是真心疼你爸，赶紧找个上门女婿也好。”程妈妈看了一眼程文玥，试探道，“这周末你没什么事吧，我有个姐妹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你们年纪差不了多少，要不见个面。”
“妈，你有空操心我，还不如操心赵成旺呢。”程文玥并没有看向妈妈，对妈妈的话不以为意。
“玥玥，不是老妈不开明，这个……女人和女人总不能过一辈子的，我也有查过一些东西的，很多人最后还是要嫁人的，总之最后是要嫁人的，何必要中间遭这一回罪呢，你说你眼看也要三十岁了，当妈的看着也急啊……”
很早以前，程文玥还没回来开公司，妈妈和爸爸就曾想着给她介绍对象，结果程文玥直接告诉二老，自己是同性恋，不会爱上男人，毫无保留的直接跟家里出柜了。但是这些年下来，二老也没见程文玥跟那个女孩子谈过恋爱，走的最近的就是那个叫苏莹的女孩子，不过二老知道程文玥和苏莹大哥的事情，更看得出来，程文玥只是当妹妹一样去照顾苏莹，并没有其他想法，渐渐的二老也就觉得程文玥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同性恋，可能是她没有接触到优秀的男孩子而已。
随着年龄的增长，程文玥又一直单身，帮她物色婆家就又被程妈妈给提上了日程。
“妈，别人最后选择了嫁人或者不嫁人，那是别人的选择，不是我的，如果我选择了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不光欺骗了对方，也是辜负了我自己，而且现在，我有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了？”程妈妈大吃一惊，但还是抱了一丝希望，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怎么可能是男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等有机会了，我会带她来回家来给你们二老过目的。”程文玥站起身，把ipad还给妈妈，并提醒道，“你刚才是不是给谁转账了，转账页面都没关，下次记得退出，对了，最近网上诈骗的挺多的，你注意点，还有，如果赵成旺给你打电话，让他联系我，游戏公司那边从我公司转了一笔账顶用，让他赶快还我。如果他不想干了，就回来说清楚，公司养了几十口子人，不是让他用来过家家的，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他又不会给我打电话的！”程妈妈看着已经上楼的程文玥的背影，底气不足的嘟囔着，手却往坐垫底下抓住了藏起来的手机。她没敢告诉程文玥，赵成旺还发了信息给她，让转三十万块钱给他。这几天程妈妈断断续续转过去不少了已经。
赵成旺也不傻，知道家里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程文玥、其次是老爸，最容易心软的就是老妈，所以他只好给老妈发短信求助，并一再叮嘱老妈保密，不然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程文玥回到自己二楼的卧房，脑子里想着吴媛媛所说的费欣男朋友的事情，一时有点坐立难安，怪不得她最近总是接不到人呢，原来费欣是有新的专车司机了。程文玥猜了一下，大体就知道了这个专车司机是谁，之前跟费欣一起相过亲的也就是卢浩这么一个人了。
程文玥摇了摇头，她该做的都做了，如果费欣真的接受不了自己，难不成真要绑了她，强办了她？那也不行啊，她程文玥不是那种小人，可是想到费欣如果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她就抓心挠肺的难受。
怪不得有同志说过，最怕爱上直女，无论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唉。”程文玥叹了口气，就算再可怕，她也不想放弃，费欣不是还没有明确的拒绝自己嘛，这个时候自己就得厚脸皮加不要脸，万一……万一最后费欣还是接受不了她，那她……程文玥摇了摇头，她还没想到被拒绝以后的事情，或许是转身成了陌路，或许勉强做个朋友？也或许，自己甘愿等她一辈子，做她身后默默支持她的那个人？
即使费欣真的跟卢浩在一起了，程文玥也不会去伤害费欣的，不过就是伤害自己而已，这颗心只是这么想想就痛得难受。
这就是着魔了啊。人这一辈子，总是会为了那么一个人无所顾忌，奋不顾身……程文玥知道干想也没用，转身出了卧房，去隔壁书房找些资料准备接下来的授课，她找来找去发现少了一本书，想来想去，很可能是之前被赵成旺拿去瞎看了，她便去了赵成旺的卧室，果然在赵成旺床头发现了她要找的书，刚拿起来，就发现下面还有一本政治书。
她看着眼熟，拿起来翻开一看，扉页上写点正是她的曾用名：赵文玥，这根本就是她高中的政治课本。
她一并取走，结果政治书里掉出了一张精致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