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内的谁不知云端的邵总经理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 不是什么豪门子弟出身，工作上却一向顺风顺水，令人艳羡。
所以他自负、傲慢, 表面上对谁都秉承着一丝恭敬客气, 私底下却是谁也瞧不进眼里。
可尽管如此，追捧他的人还是从不见少，他享受着掌控一切的感觉，享受着被人溜须拍马，也享受着轻易致人于死地，然后看着对手恐惧哀求的样子。
只是所有的这些, 到叶樱或是李文斯这里, 似乎都变了。
说叶樱是天之骄女，敢和他对峙尚且还能理解，可李文斯又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和他说话？
邵鹏黑着脸, 听李文斯说前两句的时候尚且还能按捺一下, 结果最后却来了句“离倒闭不远了”，当即差点没把邵鹏气出脏话来。
“李文斯我警告你，和我说话你最好客气一些！”
李文斯却仍是那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邵鹏气恼的模样像是取|悦到她了, 所以不但没有畏惧甚至还微微笑了起来, “我不客气么，我挺客气的啊？”李文斯摊摊手, “你这么诬陷我，我都没站起来打你, 得多好脾气的人才能这么笑眯眯的跟你好好说话啊？”
邵鹏：……？？还想打他？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原以为这话已经够过分了，邵鹏却没想到, 李文斯的话还没说完呢。
“再者说了，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对你客气一些？”
邵鹏瞪大了眼睛：？？
李文斯一板一眼，道，“你别忘了，你已经不是我的上司了。而且就你这种人渣，走在路上我还得冲你吐两口口水。”
邵鹏气到了极点，反倒狠狠笑了起来，那笑容着实狰狞了些，“我以前倒是没发现，美术组里藏龙卧虎啊！”
“谬赞！谬赞了！”李文斯十分谦虚，说着还又喝了口牛奶，模样相当悠然自得，“所以邵总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呵，本来倒是还想给你一条活路，既然你这么厉害，想必也不需要了！”
李文斯故作惋惜，“那真是可惜了邵总的一番美意了。”
邵鹏瞪着她，“你就等着法庭的传票吧！”他说着站起身，好像和李文斯共处一件屋檐下多一刻都不能忍了，“你说我诬陷你，可就算我真的诬陷你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李文斯，我会让你后悔今天说的这些话！后悔来云端！”
说到这里，所有拐弯抹角曲曲绕绕的地方都被捋直了，邵鹏原以为这个份上，李文斯多少应该慌一下了吧，结果对方却比刚才笑的更明目张胆了。
好像遇到的不是什么要完蛋的事情，而是什么大喜事。
“所以邵总这是承认了，整个人设的这件事，其实就是你自演自导诬陷我，只是为了搞死我？”李文斯追问，“也是你，把我的作品送给非凡时空’的？”
李文斯一手揣在口袋里，握着手机。
其实她确实有那么片刻的紧张——她在进接待室之前，打着倒热水的由头，默默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所以只要邵鹏说“是”，这就是最关键性能证明她清白的证据。
可偏偏是这个时候，怒瞪着他的男人却冷不丁陷入了沉默，他没有回答李文斯的话，就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转而嘴角一挑，带着挑衅，“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承受不起。”
功亏一篑，让李文斯在男人彻底走出接待室后冷下了脸。
她拿出手机，按下停止录音键。
叶樱知道李文斯被邵鹏叫去谈话的时候，谈话已经结束了。
她和从接待室里出来的邵鹏打了个照面，手里还拿着些要签字的文件。
邵鹏看到她的时候停了一下，还以为叶樱也是因为李文斯的事情来得，结果对方一开口说的都是公事。
邵鹏有些莫名其妙，叶樱却跟在她的后面十分专业，“这些文件今天就要签好字，很赶。”
“你不是要走么？”邵鹏嘲讽道，“让我签字的不应该是辞职信么？”
叶樱淡淡道，“我改变主意了。”
邵鹏一怔，有了些兴致，他回过头，“不走了？”
“嗯。”
“为什么？”
叶樱一本正经，“两百万说多不多，但也不想就这么扔进水。”
邵鹏不知信了没有，“只是这样？”
“当然不是。”
邵鹏微微拧了一下眉头，“还有什么？”
叶樱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很是坦诚，道，“留在公司，我才能更方便的收集证据。”她看着邵鹏那张由黑到正常，又再次变黑的脸，“不是么？”
“叶樱……！”
“当然，如果邵总有意不想让我查下去，想要开除我，当然也是可以的。不过根据我们签订的合同，公司理应付给我的违约金，可就不止两百万了。”叶樱若有所思，“从这个层面来讲，我其实还挺希望你能开除我的。”
邵鹏：……
叶樱并没有用多长时间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她凭什么要白给邵鹏两百万？她得留下来，在证明邵鹏方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之后，让合同自动失效，到时候她不但可以如愿离开云端，也能同样获取一份公司的补偿金。
叶樱把文件塞进邵鹏的嘴里，十分贴心，“所以邵总现在要开除我么？”
撇开李文斯的这件事，叶樱如果这个时候离开公司，对云端显然是百害无一利。
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邵鹏当然并不希望她离开。
可叶樱又把话说成了这个样子，弄得他进退不是，开除好像怕她调查似的，不开除又好像舍不得掏钱，反而更让人恼火。
邵鹏一天之内受了这两个女人太多气，随时都是一副濒临临界点的样子，“叶樱，那个李文斯到底有什么魔力？！”
叶樱不为所动的看着他，“查个真相而已，和‘魔力’什么关系？”
她的语气尽透着不屑，说完又指了指邵鹏手里的文件，重点强调，“今天就要。”
*
晚上又约见了秦言……准确的说，是秦言约见了叶樱和李文斯。
首席律师的办事效率不容小觑，隐藏的人脉线更是神秘莫测，半天功夫说是就有了不小的进展。
叶樱原本想着头一次请干爹吃饭，怎么也得去个上档次的地方，结果干爹不领情，自己又挑了个地儿，是个撸串的店。
白天里一身端庄正气的秦大律师，这会儿换了身休闲运动风的行头，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乱了下来，糙汉气质展露无疑，扎堆在人群里，顿时黯淡了许多，叶樱和李文斯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你们来了，”秦言早到一步正在点餐，“坐吧。”
两个人在对面坐下来，李文斯还有点不适应，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才确信没找错人。
有句话怎么说，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不过哪怕是这样的秦言，在细致打量之后还是忍不住让人赞叹一句，帅还是极帅的。
“你们吃点什么？”秦言问。
李文斯：“都行。”
“喝点什么？”
“也都行。”
秦言若有所思，“那就……来两瓶江小白。”
李文斯：“……”
叶樱：“……”
李文斯嘿嘿一笑，乖乖道，“可乐吧，可乐。”
秦言显然是这里的熟客，铅笔在菜单上刷刷连勾了好一会儿，很快就点完了。
他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这才抬起头，仔细了看了一眼两个大闺女。
不得不说，他这两个干女儿认得不亏，还真是越看越好看。
“我今天呢，给‘非凡时空’打了个电话。”说话间就回到了正事。
李文斯和叶樱皆是一怔，“然后呢？”
“然后被挂了。”
李文斯：“……”
叶樱：“……”
秦言像是吃惯了这样的闭门羹，所以说起来也是毫不在意，“不过没关系，我明天会亲自去一趟‘非凡时空’，到时候直接面谈。”
李文斯不由担心，大胆道：“你就不怕直接被撵出来？”
秦言道，“那也没办法。”
李文斯：“……”
怎么听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呢？
“等等，”她又想起来秦言电话里说的，“所以你说的‘不小的进展’是什么？”
秦言看着她一脸怀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善意的谎言。”
叶樱、李文斯：？？？
“主要是叫你们出来吃个饭，叙叙旧。”
其实也没什么旧好叙，单纯就是寄托一下相思之情。
虽然是认女儿的第一天，但心底的情感似乎已经相当浓烈了，只要想到那是叶清涵的女儿，他就喜欢的不得了。连带着这个儿媳妇儿，都是哪哪看着都顺眼。
嗐。
李文斯好笑又无奈的吸了吸鼻子，吃饭就吃饭嘛，还怕她们不来怎么的？
“不过案子也在查了，没有这么快，但也不会让你们等太久，就放心吧。”秦言说，“另外我还想了几个方案。”
“什么方案？”
“其实可以直接告非凡时光抄袭和侵权。不用指名道姓，只要证明你们作品是在他们对外宣传之前完成的，比对之后罪名成立，‘非凡时空’为了摆脱干系自己就会把人找出来。就算失败了，‘非凡时空’的上级领导层也肯定会对这件事情有所重视，只要人揪出来开除是肯定的，到时候我们静观其变，等结果就行。”
李文斯觉得有几分道理，“可如果他们选择得过且过，息事宁人呢？或者说相关人员身份地位很高，有靠山，就是查不出来怎么办？”
叶樱：“没错，毕竟我们现在一切都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秦言挠了挠额头，突然还是那句话，“那也没办法。”
“…………”
叶樱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秦言是不是假冒的。
李文斯叹了一口气，然后打开手机录音，“你听这个。”
她后来又回听了两遍和邵鹏对话的录音，全程虽然针锋相对，但基本打的都是模棱两可的擦边球，好像是承认了他自己的罪行，但细细推敲又根本不算承认。
“……就算我真的诬陷你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李文斯突然说，“就是这句，算不算承认了？”
秦言咬着肉串，非常良心的摇了摇头，“这是个假设性语句，只能说明他态度嚣张，而且不太喜欢你。”
李文斯：“……”
本来想套出邵鹏点话的，结果那男人警惕性还挺高，根本就没正面回答过问题。
李文斯有些懊恼，“早知道我就应该先听一听，他说他本来打算给我一条活路，我倒想知道是什么样活路。”
秦言：“无非是拿钱说事，总之不会让你讨到什么便宜。”
李文斯：“怎么说？”
秦言：“如果你罪名成立，他胜诉了，他可以向你索赔，狠一点甚至可能让你坐牢。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赢。”他给烤肉蘸了蘸酱，“所以他要找你谈条件，美其名曰是给你一条活路。”
李文斯觉得有点意思。
秦言继续说，“我猜，他应该会答应你不起诉，同时也不需要你的赔付，但是你要默默背负下这个罪名，然后从公司滚蛋。而一旦这样的话，基本上也就把你后面的职业生涯给断的差不多了。”
李文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叶樱，“我看起来这么蠢么？”
叶樱：“……有的时候吧。”
李文斯：？？？
秦言还挺喜欢看两个闺女逗嘴逗乐的，好像是一个压一个，又好像是一个让一个。
他笑着看了一会儿，等两人闹停下来才又开口说，“不过现在至少能说明，你们这位邵总经理也在担心，咱们的胜算应该比想象的还要大一些。”
叶樱突然问，“你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处理过这种私人纠纷了？”
“嗯……”秦言想了一下，“你们这种只给我讲故事，不给我证据线
索，也没什么调查余地就让我破案的，确实不多。”
叶樱：“……”
李文斯：“……”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是。
叶樱喝了口可乐，气有些冲鼻。
秦言又回过头安抚了两句，“别都苦着脸嘛，等明天我先去‘非凡时空’走一趟。”
可李文斯还是那个担心，“能进得去么？”
秦言故作玄幻的冲她打了个响指，另一只手则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来，随手扔在了桌上。
李文斯和叶樱不由都凑近看了一眼，顿时震惊无比，“警官证？？”
秦言压了压手示意低调，“临时的，临时警官证。”
靠！
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知道早点拿出来分享！
那如假包换的警官证上贴着秦言的证件照，虽然是临时的，但也只是时限上的差别，但眼下还在时限内，和正牌警官证的效用就是基本一样的。
“这，哪来的？？”秦言在业内很出名李文斯能理解，但再厉害的律师也不可能等同于警察啊。
“当然是正当渠道来的。”
“不是……可是你怎么会有？”
“案子办多了，每次调查现场都要来回申请证明身份，浪费时间，局长就给我搞了一个。”
“…………”
还局长亲自搞得？
李文斯不可思议，“你还真是个侦探啊？”
“一看你就没听说过我的事迹，网上有帖子，没事可以看看。”
李文斯：“……”
金美之说帖子的时候她们还真是谁也没放心上，更别说相信，现在再看，倒是不信都不行了。
“你不是不接私人案子么？”
“以前接，”秦言说，“因为碰巧不小心帮警方破了几个案子，他们后来有破不了的案子会偶尔找我帮帮忙。”
秦言指了一下证件，“这个顶多算是个谢礼吧，但也不是绝对的权限，如果我私下想处理一些案子，还是得提前做申请。”
秦言说，“所以说今天进展不小也不算骗你们，至少申请是通过批准了。”
李文斯两手端起可乐罐，郑重其事，“干爹，小女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来，我先敬您一杯！”
*
“话说秦律师那么大来头？”回家路上李文斯还在感慨，要不是年纪大一点，那种人设完全就是言情剧男一号啊。
洒脱不羁，处事泰然，不虚不怂，扮猪吃老虎，外加有掏不完的家底——各个方面而言的家底。
叶樱实话实话，“我也刚知道。”她说，“之前只知道他学历很高，学位很多，年纪不大就已经是法务界的传奇人物了，胜诉率高达百分之百。而且跨度很广，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案子，他都能游刃有余。”
就像她们学画画的，水彩，油画，国画……那么多分类，虽然都得会，但是样样都要做到精通，做到行业第一，那是何其的困难？
换言之，根本不可能。
但是秦言就是，他现在虽然大部分精力都用于接着各大公司的法律事务，但在此之前，不管是杀人放火、财产分隔，还是离婚出轨，跨国诈骗……他接到手的案子总是最难的，但每一次他能处理的相当完美。
叶樱说着又突然想到什么，她转头看向李文斯，“你胆子很大。”
“我怎么了？”
“那么和邵鹏说话，不怕他往死里整你？”
李文斯笑道，“不蒸馒头争口气啊，而且我现在是有恃无恐。”
叶樱：？？
“就说现在最坏最坏的结果，坐牢我想着还是不至于的，那不就剩下赔钱么。我有车，有房，最多罚我个二三十万，也不是罚不起。”
“然后呢？”
“然后我不还有你呢么？”李文斯讪讪一笑，“叶老板看我这么可怜，肯定不忍心不养我。”
叶樱：“……”
“对不对？”
叶樱简直服了她了，要说“不对”，她还真有点说不出口。
“你还指望我养你一辈子？”
“一天也是养，一辈子也是养，没差啊。”
叶樱端了一会儿，总算还是没憋住，隐隐一笑。
养！自家媳妇可不得养着么？
更何况，李文斯所说的最坏的结果根本不可能发生，她们这眼前可是一片光明。
*
美国——
虚掩着的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头也未抬，“进来。”
她忙碌于手中的事务，仿佛一刻也停歇不下来。直到一本文件翻到底，合上了放在已阅的那一堆里，才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助理。
“董事长，您让我查的事情已经都查到了。”
被称为董事长的女人因为奢侈的保养，看起来不过三十几岁的模样。那副精致不见岁月痕迹的面孔，甚至比眼前年轻的助理还要夺人目光。
如果撇开那满脸的严肃与不近人情的话，一定能受到更多的欢迎。
但眼下整个公司上下，基本没人敢与她多说一句话，甚至是多对视一眼，哪怕是一直跟随了多年的小助理，在她的面前也不敢言笑。
不过也正是这种一丝不苟的管理模式，才能让如今的叶氏在这样竞争激烈的时代，以异国企业的身份在国外攀上这样的高度，甚至稳站脚跟。
在收获到对方示意的同时，小助理才继续说道，“您给小姐的几张卡，都是初始状态，没有任何收支明细，应该……都没用过。”
似乎这句话才让叶清涵的脸上有了些许反应，“没用过？”
这个答案显然在她的意料之外。
其实她原本并未想过要查叶樱的开支，也就是上次通话后，叶樱赌气的话让她莫名产生了一丝好奇。
那时候她想过，叶樱这些年自己也有些小成绩，估计是够生活，所以敢冲她说那样的话。但充其量叶清涵只当她是花的少，却没想过，一分没花？
那她的车，她的房，她穿着打扮，都是自己挣得？
她见过的叶樱的车，六七十万；在国外租的房子，月租一万多近两万；用的化妆品、护肤品，清一色一线大牌，随便一两瓶都能过万；衣服鞋子包包就不提了，万字以下的她大概就没放在考虑范围内。
这么算下来，零零碎碎也不少了，光是画画，能赚这么多？
虽然百万对于叶董事长完全不值一提，但对于叶樱来说，怎么着也不能算是个小数字吧？
“她有信用卡么？”
助理：“也查了，没有。”
“她工资多少？”
“这……这就不好查了。”工资打入的是叶樱自己的卡，那些除了叶樱本人，哪怕是叶清涵这个亲妈也没有权限调出收支明细。
助理看着老大渐渐阴沉下来的脸，然后趁着还没黑透之前赶忙又说，“最近小姐遇到了一件事。”
叶清涵眉头一挑，“什么事？”
“是新去的那家公司……”
“云端？”这个叶清涵知道。
“是，就是云端。”
“云端怎么了？”
“小姐是以美术主管被聘请过去的，然后她好像……”
叶清涵面色凝重，“然后怎么样，你直说就是了。”
“然后她好像喜欢上了他们组内的一个人。”
“……下属？”
“算是小姐的下属。”助理悬着心说，“好像，还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