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错长欢>第115章 三口家

  是夜,当长欢喜滋滋的回到锦绣园,刚入院便见荆九歌的贴身丫鬟白青孤零零跪在正厅前。

  “她怎么了?”长欢心生好奇,住了脚,看向身侧的小丫鬟苏叶,问道,“可是犯了什么事?”

  “上午夫人去药房配药,不知怎的,白青姐姐打翻了药架子,连累夫人和她一道昏迷了半日……”

  长欢听至此处,瞬间变了脸色,心中一边嗔怪苏叶不早言说,一边顾不得脚踝不利索,冲东厢房奔了去。

  待苏叶回过神来,忙低声解释道,“夫人早已醒了,没事了…”因是在锦绣园,荆九歌向来不喜下人喧闹,是而苏叶并没有胆量高喊。

  苏叶也不知长欢是否听到,只见那身影焦急,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阿娘--”当长欢猛地推开东厢房的门,便见谢白棠和荆九歌安坐矮几边上,桌上摆好了晚饭,显然在等她了。

  屋内的一丝尴尬,随着长欢的到来,消失殆尽。

  “阿娘,你怎样了?可是哪里受伤了?”长欢一脸关切,说着已跪坐在谢白棠身旁,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上下细细打量。

  谢白棠额角发丝微垂,遮盖了那一块青紫,却没有逃过长欢的眼睛。

  “我早就没事了。”

  “疼吗?”长欢轻轻掠开面前之人的青丝,见到了那撞伤淤痕,有些心疼。

  “九歌早已帮我涂了药…我也只是一不留神磕了一下,睡了半晌,瞧把你吓得…”谢白棠虽淡淡一笑,脸上依旧有些泛白,气色并不好,又道,“地上这么凉,你这孩子,怎么还这般毛毛躁躁,快起来坐暖垫上…”

  谢白棠刚要起身想拉长欢起来,却突然被那个瘦小的人儿环抱住了身体。

  长欢鼻尖酸涩,自责道,“阿娘,对不起,我不该只顾自己去玩,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是我太自私了……”

  谢白棠轻轻拍了拍长欢的脑袋,而后才松开,看着那双微红的清澈眼眸,柔声道,“你随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这不叫自私…让别人非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做去生活,那才叫自私。”

  荆九歌自是听得出话里有话,却分辨不出是有心还是无意,随即低了头。

  谢白棠将长欢安抚在自己旁边落了座,又接过白芍递过来的白瓷托盘中的温布湿帕,轻轻拉过长欢的手,仔细擦了擦,温柔问道,“今日去哪里玩了?累不累?”

  “不累…阿错带我上街逛市集了,很是热闹,还有好多卖糖的…”长欢说着解下腰间布囊,将从不知家里带回的糖果全部倒在了桌上,朝谢白棠处推了推,又道,“这糖做的最是特别,甜中带咸,是加了浓茶汁一起煮出来的,我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糖,就想带回来给你尝尝。”

  谢白棠见那些糖每颗都不嫌费事的用油纸包裹了,随即捡起一颗放在鼻尖闻了闻,点头道,“确实有一股茶的清香。”

  见荆九歌一直盯着自己手中之物,谢白棠将那颗糖递了过去,道,“小暖带来的,你也尝尝吧。”

  荆九歌并未推却,接过后看似在手中把玩了一二,心绪依然陷在方才谢白棠的话中没有出来。

  有些事,有时候,越想弄明白,就越是看不清。倒不如索性,扔在一旁先放过。

  “阿娘,我今日还借到一本好书。”长欢说着又拿出那绸布包。

  荆九歌瞟了一眼内里,道,“她带你去见不知了?”

  长欢点了点头。

  谢白棠接过翻看一二后合上了书本,又上下瞧了瞧,道,“也看不出来什么,这话本子写的很好吗?”

  荆九歌盛了碗鱼汤,递到了谢白棠跟前,轻声道,“通过封面,你并不能看出一本书的好坏。”

  “但是通过前几章节,还有最后几章,一定能分辨出是否是本好书。”长欢接过书籍,宝贝般放在坐旁。

  荆九歌不动声色,道,“诚然,这本书并不差,值得一读。”

  长欢好奇道,“你也读了这最后一本?”

  “是。”荆九歌夹了一块豆腐到谢白棠碗中,道,“当初想知道结局,于是让不知寻了这最后一本来。”

  “你们都是爱读书的,可以多交流…边吃边聊吧,晚点菜该凉了。”谢白棠说着将自己的汤碗端给了长欢。

  长欢见状挺起腰板,也盛了碗鱼汤,递到了谢白棠跟前道,“阿娘,这鱼汤闻着就美味,你也喝。”

  谢白棠欣慰一笑,看呆了对面之人。

  荆九歌看着眼前的母慈子孝、幸福和睦,心下生了触动。

  阿棠,你可知很久以前我也曾幻想过这一幕,幻想过我们的未来,有你和我,还有我们收养的孩子。一家三口,便如今日这般,其乐融融。你陪伴她长大,我便陪着你,而后一同感悟这人生一世,岁月静好也罢,负重前行也好,只要有你在侧,只要你愿意,我便无所畏惧。

  长欢见荆九歌愣在那里,便又盛了一碗,递了过去,道,“荆楼主,这碗给你喝。”对于她能帮谢白棠上药之事,长欢还是心存感激的。

  荆九歌回过神来,惊讶一闪而过,道,“多谢。”那神情似是没有料到长欢的这番举动,又似是有些不习惯。

  这一谢,倒让长欢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专心吃起了菜。

  谢白棠见状,温言道,“小暖,论辈分,你该唤九歌一声九姨。”

  桌上其余二人听罢,心中俱咯噔了一声。

  不同的是,长欢知道荆九歌对暖暖做过的事,而谢白棠还被蒙在鼓里。

  而荆九歌却不知,谢白棠这般是为了撇清两人之间关系,还是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

  长欢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碗和汤匙,看向荆九歌,一脸为难,结巴道,“九…九…”

  她叫不出口。

  “我并不在乎这些虚礼,你还是怎么叫着舒服怎么来吧。”荆九歌这一语,倒是解了长欢的围。

  而谢白棠只道,“慢慢来,不急一时。”

  长欢并不清楚,为何今日谢白棠突然提起这一茬。人常说,越是保持距离,越是在乎这些礼仪。反倒是相熟之人,并不拘泥于此。她究竟是何意思?还是说,只是为了在离开之前,缓解了关系,好方便后续的逃离?

  而更令长欢不解的是,她竟第一次觉得荆九歌对自己没了敌意。

  宽敞的屋内,暖气洋洋,却又恢复了初时的尴尬一两。

  幸而餐近尾声。

  待下人们撤了饭食,上了淡茶后,也端来了一碗还冒着蒸腾热气的黑乎乎汤汁来。

  还未待长欢开口,谢白棠已将药推到了长欢跟前,道,“这药,是给你调理身体的。”

  看着那药,长欢的心情有些复杂。待药稍微凉了些,便一鼓作气,全数入肚。而后接过谢白棠剥好的糖,含在了口中。

  有些药苦涩异常,入了吼,却也能甜了心。正如有些人看似冰冷,入了心,却也能暖了身。

  可这世间,别人眼中太过平常的东西,却是某些人的刻意追寻。对上谢白棠关切而温暖的目光,林长欢默默流了泪。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可是药太苦了?”谢白棠说着抽出帕子给长欢擦了擦脸颊和眼角,又温柔解释道,“原本想加些甘草,可又怕伤了药性,苦是苦了些--”

  “不是药苦……”也不是糖不够甜。

  “那是为何?”谢白棠问出口,荆九歌同样抬了眸。

  “就是突然想到了以前,便觉得有些难过。”长欢想到了她的母亲林玉儿,想到了六岁那年的事。

  “以前?发生什么事了?”谢白棠十分好奇。

  荆九歌听罢,放下了手中茶盏,在一旁静静看着,什么也没说。

  那一次鬼门关口走了一圈,长欢怎会忘。为了能让母亲多看自己一眼,为了能有一个和母亲近距离相处的机会,她不惜自伤身体。

  同样是数九寒天,在一个北风怒吼的夜晚,院中水缸早已结了厚厚的冰,丫鬟嬷嬷睡熟之后,长欢独自偷偷溜出屋子,身着单衣,在屋前廊下站了半宿。

  那时候她傻傻的站着,以为只要自己生了重病,二舅和舅父不在身边,母亲便一定会来照顾自己。为此,她专门挑了杨延陪林荀去江陵城外的清音寺找古禅大师谈经论法的那几日。

  那晚,只有飘忽不定的灯笼,和不知疲倦的寒风陪着她。

  直至东方既白,头脑有些发沉,长欢才满意的流着鼻涕打着颤,带着期待回了房。也是自那时起,她才发现,原来天之将明,其黑尤甚。

  年幼的丫鬟和不称职的嬷嬷,以为她怕冷赖床,并未发觉异常。直至将近中午,才发现人已烧得神智有些不清。

  长欢还在傻傻的等着。她以为,母亲一定会亲自来探望她,给她煎药喂药,说不定还会给她讲故事,哄着她睡觉。而后,这场重病,便是他们重聚和恢复感情的契机。

  长欢等了许久,也期待了许久。

  可林玉儿还是没有来。

  后来,林荀和杨延听说了这事着急赶回来后,林玉儿还是没有来。

  那一次,长欢足足昏迷了三日。

  那一年,她六岁。

  那一日,有些东西,悄然碎了,也痛了,留下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伤疤,再没有愈合。

  屋内突然起了静寂,谢白棠听罢故事,轻轻将长欢揽入怀中,打破了这令人窒息般的沉默,道,“那些事,都过去了,那是她没有福气,不是你的错。”

  长欢没有吭声。

  青涩的年纪,却有着苍老而干净的灵魂,和一颗极其柔软的心。谢白棠不知,这于长欢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良久,她才突然扭头,看向荆九歌,劝说道,“白青,你还是让她起来吧。”

  别人眼中的草芥,终究是某些人心头的宝。谢白棠于心不忍。

  荆九歌没有多说,只是抬手向白芍示了意,而后换来了谢白棠一束感激的目光。

  夜渐深了,荆九歌离开后,谢白棠替长欢换了后背上的药,欣慰的是,那里的伤已快大好。

  谢白棠决定对长欢说出实情,低声道,“今日药房之事,是我故意为之。”

  “可是为了得到什么药?”长欢并未料到。

  “嗯,已经拿到手了。”

  长欢没再多问,只是将白日里见到叶蓉的事,一一言明,却还是略过了自己要做的那部分。

  谢白棠接过长欢递来的纸包,拆开后分辨了一二,不由得皱眉道,“蓉儿和冬儿的打算,与我不谋而合。除夕夜,确实是个让人容易放松警惕的日子。只是这药,用不得。”

  “这是什么药?”

  “见血封喉的毒药。”谢白棠眼中,荆九歌虽差劲,却罪不至死。

  长欢傻了眼。

  谢白棠安慰道,“别怕,除夕夜,便是我们离开的时候。到时候,一切煎熬便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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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到后,我差点栽倒在电脑上。。。等晚点跟下一章再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