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

  宾客如云。

  府里处处装点着红色的绸缎、灯笼, 来往的人无不脸上带着笑容。喜庆的气氛在一声又一声的恭喜之中达到顶峰。

  “新人到!”

  元阿笙视线被密不透风的红盖头遮挡完全,只能靠着身侧的男人带路。

  不过这盖头戴得好,直接将周围探究的视线挡得一干二净。他看不见其他人, 其他人也甭拿他当猴儿看。

  元阿笙眯了眯眼。

  脚下的步子挪动, 不知不觉比顾恪决多走了一步。

  腰间一紧。

  “阿笙, 别走神。”

  元阿笙看着盖头下顾恪决的衣摆。

  胡说,他怎么会走神呢。

  “一拜天地!”

  元阿笙咽了咽口水,随着手上红绸的拉扯转向外面。他躬身, 闭眼, 缓缓起身。心跳声大如擂鼓。

  “二拜高堂!”

  姜敏坐在上头,笑得嘴都合不拢。

  瞧见元阿笙头上的盖头, 她隐晦地看了顾恪决一眼。之前问他要不要给阿笙盖盖头,他怎么说的——

  阿笙又不是见不得人。

  现在呢。

  媳妇儿太好看, 其他人看不得。

  姜敏呵呵笑开,将顾恪决的心思猜的透透的。

  “夫妻对拜!”

  元阿笙眨眨眼,红衣红盖头将他白皙的脸映衬得透着一股温柔的红。

  前头忽然靠近一道阴影, 元阿笙屏息,弯下了腰。

  头顶有细微的轻触,元阿笙感受到顾恪决的存在, 嘴角扬了起来。

  “送入洞房!”

  捏着红绸的手一紧,白润的指节像泛着暖光的玉。顾恪决勾着红绸将人拉拢, 横抱而起。快步远离了后头的人群。

  “诶,你瞧瞧顾大人笑得像不像捉到了羊的狼。”

  “哈哈哈哈,你不懂。”

  “咱们首辅大人今年二十六了吧, 我猜他是从来没有吃到肉。”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不然我们打个赌。”

  “曲涯, 你还赌!师母养的那只霸王鸡不是都被你赌输了。”

  叼着大蜈蚣的霸王鸡爪子一痒, 抓了抓地:“咕咕。”

  *

  栖迟院,卧房。

  两人进了屋里把门一关,没人敢往屋里冲。

  “走走走,喝酒去。”庞靖与贺子瑜跟两门神一样,一个站一边,将过来凑热闹的人赶走。

  元阿笙听着外面的动静,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隔着盖头靠在顾恪决的肩膀上。

  “老顾。”

  没人应。

  “老顾?”

  “顾恪决?”

  “顾云霁,你哑巴了?”

  元阿笙睫毛轻颤,抱着他的人停下,随后自己坐在了顾恪决的腿上。

  他试探:“相公?”

  “嗯。”这句回应得极快。

  “啧,狗男人。”

  顾恪决将他的盖头取下来,指腹擦过元阿笙的脸,眼里笑意潋滟。“本该如此。”

  他端起一旁的酒杯递给元阿笙。

  “什么酒?”

  “共白首。”

  元阿笙狐疑。“有这个名字的酒吗?”

  顾恪决勾着他的手腕,“我说有就有。”

  元阿笙与他对视一眼,嘴唇贴近酒杯。

  也不知道是不是醇香的酒气迷了眼,他们双双望着对方的唇。

  半晌,元阿笙粲然一笑,一口闷了去。

  顾恪决亦是如此。

  呼吸灼灼,元阿笙看着靠得越来越近的男人。

  他抬手,指腹点在沾了水色的薄唇。连手中的酒杯何时被收走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

  反应过来,两人已是紧紧相拥。

  唇齿酒香四溢,元阿笙半阖着双眼。酒水入喉,灼热的气息犹如烈火在血液里沸腾。

  他舒服地眯了眯眼,像被身前的人攥紧了魂。

  “阿笙。”

  清冽的泉水声被烘得滚烫。元阿笙听得长睫颤动,触电般的感觉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他脊背绷直,艰难地偏过头。

  “你……不去外面……”

  顾恪决眼底墨色幽暗,他勾紧肖想已久人贴近自己。重新叼住红润靡丽的唇瓣,加深了动作。

  天光未散,修长的雪肤被凌乱的红枣桂圆硌出了细细的红印。

  元阿笙极力咬着唇,迷蒙地望着红色的床帐。

  “顾恪决……”

  “阿笙不乖。”

  “相、相公。”

  *

  夜色如雾,盖了红色的灯笼一层又一层。

  夜已深,顾冬第二次将水送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他双手拢着袖子,一副深沉忧郁的样子。

  顾柳撞了撞他的肩膀。“怎的,你不高兴?”

  顾冬摇头。“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顾冬招呼一众人到院子外的门槛上蹲着。他望着璀璨的群星,沉沉叹气。“我怕明天主子要睡书房。”

  顾柳摸着下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从白天到黑夜,除了吃饭要水,里边的动静鲜少消停。

  顾柳默默挪到顾栖身边。“阿栖,我让你帮我找的媳妇儿怎么样了?”

  “你急什么?”顾栖嫌弃地那剑抵着他。

  顾柳一脸苦恼:“我怕年纪再大一点,我未来的媳妇吃不消。”

  顾冬上上下下打量他几遍,随后收回视线。“不,你不要高看你自己。”

  “你又知道了!”顾柳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打击。

  顾冬起身:“蹲你的墙头去,我怕是今晚得守夜了……”

  *

  第二日。

  傍晚。

  元阿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大红色的床帐,侧头,边上挂着一根红绳。

  是顾恪决拉了三次的红绳。

  元阿笙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听见动静立马闭上。又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夫人,醒了。”

  元阿笙不理他。

  温热干燥的大手探入被窝,盖在了敏感的腰间。

  元阿笙轻颤几下,恶狠狠地拍了下腰上的手。

  跟小猫抓似的,没半点劲儿。

  顾恪决勾着被子,将人抱起来。倒了桌上的一杯热乎乎的润喉茶,凑在他唇边。“慢慢喝。”

  语调慵懒,俨然是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

  元阿笙想到昨晚被他闹了一晚上,腰眼一酸,狠狠地瞪着他。

  “狗男人。”

  话出口,嗓子像吞了砂砾一样暗哑。

  元阿笙气不过,又勾着脚在被窝里踢了他。可牵扯到身上被使用过度的地方,元阿笙龇牙咧嘴地一口咬在了顾恪决端着茶杯的手上。

  “衣冠禽兽!”

  顾恪决低头在他红润的脸颊上亲了亲。低声哄着:“夫人说什么是什么。快喝点水。”

  元阿笙是真的渴了。

  他就着顾恪决的手,一连喝了两大杯水下肚,喉咙才好受了一点点。

  脸颊上一热。

  元阿笙立马瞪视撤开的顾恪决,一脸防备。

  “禽兽!”

  “夫人说的是。”

  “不要脸。”

  “自家夫人,要什么脸。”

  元阿笙咽了咽口水,嘴巴一瘪。红彤彤的眼尾顷刻沾上了泪珠。“我难受。”

  顾恪决心里一酸。懊恼地脱了鞋子上床。

  他将人拥在怀里,轻轻跟他按着后腰。“是我不好。”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顾恪决看着红着眼睛鼻子,像一只小软兔子窝在自己怀里的人。喉结滚动,哑声道:“怪我。”

  元阿笙顾着腮帮子一口咬在他身上。

  呼呼噜噜的,像个灌满了气的受气包。再不发泄,人都快炸了。

  顾恪决眉头都不皱一下,扶着他的背好好伺候着人。又是上药又是按摩。

  伺候了一晚上,好歹是没有让自己在新婚的第二晚被夫人扔出去睡书房。

  *

  第二日,没了顾恪决的闹腾,元阿笙早早起床。

  “老顾,先去母亲那边。”

  说完没听见回应,元阿笙拧着眉转头。

  顾恪决笑盈盈的,落后他一步,活像刚刚说话不应的人不是他一般。

  “顾恪决。”

  “叫相公。”

  “我还是你相公呢,你叫一个听听?”元阿笙恼怒地撑着还没恢复完全的后腰又倒回去与他并排。

  顾恪决张开手将他都兜住。身子压低,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垂。“相公……”

  元阿笙轻轻在心底吸了一口气。

  这妖精!

  “再叫一声?”

  顾恪决捏捏的脸,望着他兴奋的眼睛毫不留情道:“想得美。”

  “无赖!走了,再晚母亲就吃饭了。”

  顾恪决手臂圈住他的腰,稍稍撑着人。“夫人说的是。”

  “别叫我夫人。”

  “那叫什么?”

  “随你。”

  “夫人。”

  “你!”

  “嗯?不是你说的随我。”

  一路时不时地耳语着,两人到了顾母的院子。

  “阿笙来了。”

  “母亲。”

  虽说之前已经敬过茶了,但是这次是顾恪决跟着一起来的。与上次大不相同。

  姜敏慈爱地一杯喝了一点,随后让人起来。

  扫见自家媳妇耳朵上的印记,姜敏瞪了眼自己儿子。

  顾恪决摸了摸鼻子,头一次在自己母亲这里有了窘意。

  元阿笙见还凑过来扶着自己的人,不免气恼地推了推他。他用气声警告:“你注意着点!”

  “嗯,注意着呢,不会让阿笙摔了的。”

  元阿笙往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狗东西!

  “去见见你们祖母吧。”

  “好,儿子告退。”

  “儿……告退。”元阿笙红着个脸。自称儿媳,他现在还有几分说不出口。

  *

  顾家祖母现在常年待在佛堂。

  前日成亲的时候她出来过,不过元阿笙盖着盖头,并没有见过老人家。

  绕过弯弯曲曲的小路,他俩走得越来越偏僻。几乎横穿了整个辜负,才到了老太太住的地方。

  这里位于顾府的一角,地方幽僻,鸟叫悠远。路两旁的花草树木看着是许久没有修剪的模样。

  像隐士隐士的山林,质朴自然。

  院子门口,丛丛的桂花林茂密,中间的檀香缭绕。有种庙宇里才有的静穆。

  “祖父喜静,祖母就跟着他一直住在这边。”

  “后来祖父去世,祖母也没有搬出去。”

  元阿笙环顾一圈,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掩映在其中的小院子像寻常百姓家的一样,有淡淡的烟气缭绕。

  “走吧,进去。”

  顾恪决握住元阿笙的手,领着他进去。

  “别怕。”他低低道。

  元阿笙紧了紧顾恪决的手,道:“我胆子大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