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顾恪决转个弯儿便对上匆匆过来的顾冬。

  “我去哪儿用跟你说?”

  “不用不用。”顾冬默默往边上侧了一步让开。墨色衣摆从眼皮子底下掠过,顾冬忽道:“少爷不然进去坐会儿?元公子进门一天,您还没见过呢。”

  顾恪决不答反问:“你作何?”

  “哦,我爹叫我先把这月的月钱送来。顺带还有些小事儿需要说说。”顾冬顶着宛若实质的视线,咽了咽口水。

  早知道少爷在,他就等一会儿了。

  顾恪决:“去吧。”

  “是。”

  等人消失在路上,顾冬心虚地抹了把头上的汗。

  真真是,无端端吓人干嘛。

  *

  时间回到刚才。

  元阿笙一出门便被大腿高的大狗给吓了一跳。

  狗是铁青色的,两只狗耳尖而长。毛发蓬松,油光水滑。

  只往门口一坐,深褐色的狗眼目不转睛盯着人,那压迫感顿时袭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元阿笙小心翼翼退回院子,隔着一道门坎儿才见狗转了头去。

  看样子,真是来盯着自己的。

  他僵硬站在院子里。脚步压低,浅缓往后继续退。

  坐在院子里依稀能见到半个身子的大狗没动,反倒是警告般叫了两声。声音雄厚,震慑感十足。

  元阿笙心一颤,咬咬牙一鼓作气退回到屋里。

  行,他不出去还不行嘛。

  ……

  “元少爷可在?”

  “在!”豆儿不知从哪儿旮沓探出个脑袋,急急忙忙拍打身上的灰尘跑到院子里,“顾冬哥哥,少爷在屋里,我去叫。”

  屋门关着,元阿笙在桌前呆坐。听到外面的声音沉重地叹了口气,心里已经将大狗的事儿消化得差不多。

  不愧是顾府,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说不定院子周围还有人盯着的。

  若以后他找到门路了,肯定要搬出去。一辈子若是困在这个地方,指不定得压抑死。

  边想着,他打开门。

  “元公子。”顾冬垂眼,给元阿笙行礼。

  “叫我名字就好。”

  顾冬将手上包好的银子递上。“这是您这个月的月钱,管家叫我顺带过来拿给您。”

  月钱?这个他好像在管家口中听到过,不过当时没有当真来着。

  元阿笙眼睛微亮,声音却平静。“有劳。”

  “不麻烦,只还有一事,要给元少爷说说。”

  见他眼睛瞥过小孩,元阿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对一脸兴奋的小孩道:“豆儿,上茶。”

  顾冬见小孩一溜烟没了的身影,依旧垂着眼帘。只是声音压低了不少:“元公子,不瞒您说,我们家主子这些年忙于政事,身边也没个贴心人。”

  “这眼看着您来了,我们顾府上下都心怀感激。”

  元阿笙抿嘴不言,等着他客套话说完。

  “夫人的意思是主子繁忙不来后院。元公子倒是可以去前头,与主子多亲近亲近。”

  一瞬间,元阿笙的眉头下拉,脸上当场画了个苦字。不过幸好人垂着眼睛没看见。

  “可前儿个不是……”他试图挣扎。

  顾冬一抖。想到刚刚自家主子打量自己的样子,有些心虚。“您别怕,主子只是,只是人严厉了些。再不济,还有夫人担着呢。”

  “顾冬哥哥喝茶。”

  元阿笙清楚地看到他抖了下。他在怕。

  怕什么?

  细思极恐,这古代,哪里有老娘给儿子找男妾的。怕不是,他就是两人对垒的棋子儿吧。

  不行,不能参与进去。不然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冬将小孩手中的茶盏接来端在手上,想放又找不到放的地方。这院子简陋,物件可还得再添一添。他悄悄看了眼元阿笙,眼神微恍立马收回。

  不过最好是让主子主动提的好。

  他相信,只要主子见到了元公子,一定会在他那满是政事的脑子里空出一点位置。

  一定!这是从婴孩时期便跟在顾恪决身边养出来的,对他喜好的判断。

  “就是这点事儿,时候不早了,豆儿可要跟着我一起出去拿饭菜?”

  “要!少爷你等着啊,我马上回来。”

  捧着茶杯一放,豆儿欢快跟上顾冬。徒留元阿笙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糟老头子的娘他没有印象。按照他的推算,起码也是七八十了。但还是那句话,亲娘也不至于主动帮儿子找男妾不是。

  真是,好生奇怪的一家子。

  要他去亲近,甭想。

  元阿笙抛了抛手中的银子。五两,一个月五两的月银子。可要元府的一月二两好太多。

  算下来一年就是六十两。即便是在京城,也够普通人家生活好多年了。

  包吃包住,还有钱拿,他作何还要去触霉头。

  元阿笙拳头捏紧,暗暗下决心:从今儿开始,他就攒银子,为以后出去讨生活做准备。

  那么现在——

  他要做的就是养足精力,好好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事儿。

  银子一收,他转身进屋。

  在各个房间里转悠一遍,随后从杂物间拎出来一把躺椅。

  洗洗刷刷,往院子一放。湿漉漉的,被阳光映照着金光闪烁,微微刺眼。

  晶莹的汗珠缀在额角,脸更是白里透红,清透如雪。

  元阿笙随意擦了擦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里。

  等晒干了,他就可以摊咸鱼干了。

  上辈子累死,这辈子要死也让他先躺躺。

  至于外面那些纷纷扰扰,他耳聋听不清。

  *

  椅子一晒干,立马被元阿笙用了起来。清晨,太阳将出未出,他就坐在院子里喝着白开水欣赏漫天的朝霞。

  中午天热,躺椅搬回屋里,他便窝在上面睡午觉。

  到晚上天气凉爽,外面夜风轻悠悠吹着。他正好端出去乘凉,也顺带看看以前多少年难得见着的璀璨星辰。

  一切都挺好,就是院子门口总有狗过来。

  它就坐在门口,圆圆的狗眼盯着院子里。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是很通人性的一条大狼青。

  它守着的时间有时候长,有时候短。反正每天是要过来看一看。

  元阿笙见一次心肝儿颤一次,他只觉大狗仿佛是在提醒他安分守己。

  就这样,一直到三朝回门那天。

  这几天院子没谁过来,想必是顾冬口中的夫人那边已经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而老头那边也忘了自己。这样正是他所期望的。

  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元阿笙直接让豆儿带着自己从后门出去。

  门房是个大爷,杵着扫帚昏昏欲睡。元阿笙冲着老人家点了点头,便被放了出去。

  主仆俩背着一个小包袱,轻轻松松往前走去。

  点雨巷不同于外面,里面住着的人跺一跺脚,便能影响大半个京城。没谁惹得起。

  巷子寂静,走许久才能遇到下一对屹立在朱红色大门门口的石狮子。

  主仆二人闷头往前,飞快远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待好不容易出了点雨巷,元阿笙的脚几乎快废了。不过外面的街道开始变得热闹,越走,酒楼林立,商贩走卒更是络绎不绝。

  元阿笙望着茫茫前路,还没走便腿脚发软。“豆儿,咱们回去是不是要走大半天?”

  “少爷累了要不要歇一歇?”豆儿几乎下意识看着人家酒楼前的台阶。

  元阿笙忙拉着人走开。“可不兴这样,到时候会被当成捣乱的打出来。”

  “可是少爷,顾冬哥哥说给我们准备了马车的,您为什么要直接走呢?”

  “哪儿有马车?”

  “咱们出来的时候外面不是空空荡荡的。”

  “咱们后头。”豆儿往后指了指。

  元阿笙一僵。察觉到越来越多好奇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他压低声音:“怎么不早说?”

  “少爷你自己说要走,不是叫什么锻炼吗?”豆儿一脸纯真。

  元阿笙一噎。

  那不是苦中作乐,自己调侃自己吗?

  算了,小孩还小,不懂。

  后头,顾冬见越来越多的人看着那主仆。忙赶了车上去:“元少爷,上来吧。”

  他们走了也有一会儿了,这会儿人多,有个磕磕碰碰顾冬也不好交差。

  “顾冬哥哥!”豆儿眉开眼笑,立马靠近马车。

  顾冬对元阿笙点点头,有些歉意:“主子这些天都忙,也是没时间过来。还请元公子见谅。不过主子让我们备好了礼,也算是主子一片心意。”

  他放下凳子,对元阿笙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元公子走了一会儿也累了,上来坐坐吧。”

  元阿笙发自内心翘起嘴角,不过顷刻又抿了下去。

  不来?不来好啊,巴不得他不来呢。

  “没事。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他装作无事,飞快上了马车。

  “诶!”顾冬环顾周围,将打量的视线逼回去。

  再怎么说,现在元公子是他顾府的人,是主子的人。即便是男的,也不兴外人多看。

  马车启动,很快消失在众人眼中。

  “那是入了顾家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

  “嘿,我二舅的表妹的远房姑姑的儿子在顾府做事,他说那男妾可是好看,瞧瞧那模样不就是吗?”

  “怪不得要找个男的,怎的这般漂亮!”

  “是啊,跟神仙似的,要是我我也……”

  “你怎么,想跟那边抢人?”

  “呸呸呸!嘿嘿,谁敢啊谁敢。”

  作者有话要说:

  老顾:我只是来看看老婆。

  朋友们,一般更新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半哦。

  谢谢大家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