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瞪着眼喊过这么一声,夏可下意识伸手去要去抓何径寒的手臂查看,但女人比她更快,侧身过来,不由分说揽着她腰就往边上闪。
随着动作,夏可耳边眼前又呼啦啦的飞过去几样东西。
她们位于二楼的走廊上,扔到门口的还不算什么,从门内扔的太大力的,直接越过了栏杆扔到一楼客厅去了,这一阵几米坠空后的稀里哗啦的碎想,听了更是让人胆颤。
“拉不住就都出来,让她砸!”
何径寒在外面呵道。
里面就两个人,劝了几句,被东西丢的满头满脸的疼着出来了。
夏可再度站定,鼻息间一阵熟悉的香水味,后知后觉自己被何径寒揽在怀中,两个人距离太近了,近到,这算是拥抱吧?
脑子还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下一瞬何径寒就放开了手,把她又往边上推了推。
“你们都在外面别动。”
何径寒看了看血淋淋的左手,啧了一声,不甚在意甩了甩,又大步流星走向房间。
夏可手比脑子快,伸出,“何径寒……”
奈何女人动作太快太利落,她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抓到。
里面的哭闹声清晰。
“你们都走,别管我,别理我。”
“走走走,我不想看到任何人。”
“都走啊,滚!!!”
若是说刚才已然歇斯底里,现下听起来就更多了一层疯魔不可控了。
而就在大家都出来了的这么几瞬,何径寒以手臂微微挡脸,和大家反方向的,大无畏走了进去。
皱着眉,女人呵道:“应锦!你够了!!”
何径寒这么一嗓子,乱扔乱砸东西的应锦眼睫被吼的颤了颤,手上动作终于顿住了,泪眼模糊往门口看,哭了太久,眼前都是晕花的场景,只依稀可辨。
应锦不可置信,细声颤道,“何径寒?”
何径寒直接走了过去,尖锐的眼眉在应锦面前越发放大凝实,“是我。”
“你……你来干嘛……”
没预料到能见到何径寒,应锦也是猝不及防,手上的东西没继续扔,而是怔忪间失神打碎了。
没抓住人,夏可第一反应就是去追,追到门口,看到房间内的第一眼,就是应锦这彷徨无措的模样。
何径寒气场全开,势如破竹。
应锦却像是被什么刺激到,瞳孔剧烈颤动,被短暂的定在了原地。
夏可松了口气,不丢东西一切好说。
然而这口气还没吐出去,应锦那边的反应却比方才更激烈了,只见她蓦的叫了起来,尖叫声刺得夏可耳膜生疼,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应锦双手捂脸猛的往后退。
“别过来,你走,你你、你别看我。”
“我不对,犯病了,我不太好,啊啊啊——”
“不要看,不要——”
比起刚才的骂声嚷嚷,这尖叫声却像是发自肺腑,崩溃撕裂得不成样子。
夏可都受不的伸手捂耳朵。
里面的何径寒却见怪不怪,继续往前走,还能和应锦交流,“为什么我要走?”
“我我不对……”
“我现在不对,我、我……我这样很丑。”
一边尖声说着话,一边不能控制自己似的哭叫,应锦双手捂着脸,像是生于黑暗,见不得光一般,何径寒每往进一步,她就猛的往后退一步。
耳朵难受着,夏可听着这番对话只觉得心中一刺。
所以,应锦是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见不得人吗?
知道,却也控制不住……
这是种什么样的绝望的感受呐!
夏可体会不到,但是从那张皇无措,要把嗓子都叫劈了的声音里,完全能感觉得到应锦的无能为力和所承受的莫大痛苦。
像是梵高的名画《呐喊》一般,本该精致的大小姐,现下整个人都是扭曲的。
情绪扭曲,五官扭曲,连发泄,也不正常……
何径寒大步流星靠近,终于抓住了应锦的手臂。
“啊啊啊——”
换来的却是应锦的剧烈挣扎哭喊,两个人在梳妆台边上,应锦一只手推着何径寒,妄图躲避,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要去摸什么东西,夏可见着心头一突,“何径寒她……”
提醒还没说完,何径寒那边也是一声劈头盖脸的呵斥:“应锦,你够了!”
这么一嗓子疾言厉色,把应小姐喊懵了,神色怔怔瞪着何径寒。
而这么一嗓子换来的片刻安宁,像极了更大的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你别再吼了,越刺激她等会反弹越厉害!!”夏可骤然提醒。
说完,也晚了。
果不其然,应锦又开始扯着嗓子叫起来,挣扎更是剧烈——
但下一霎,一切陡然止歇。
不止声音歇了,连动作都停了下来。
无他,何径寒干脆利落的,下手劈了应锦后脖子一手刀,成功把人劈晕了过去。
夏可:“……”
外面众人:“……”
应锦身体软趴趴的倒下来,何径寒扶住,终是长出一口浊气。
不耐烦道,“愣着干嘛,进来收拾了!”
“哦哦哦,来了来了。”
“何小姐,好的,好。”
“在在。”
门口已经蒙圈的一干人等,被何径寒叫回神,被狼狈的砸出来,瞬间又一窝蜂的挤了进去。
等夏可再进去,何径寒已经把应锦交给了另一位生活助理,退到一边了。
女人脸上俱是倦色,想来处理应锦,也没好受到哪儿去。
夏可觉得忘了什么,等何径寒伸手揉眉心,看着她尚好的右手,夏可终于想了起来。
“何径寒,你手流血了……”
左手手背被扔出来的玻璃杯划破了几道口子,滴滴答答的没完,第一时间没处理反而去制服应锦,伤口闭合不了又流了些血。
何径寒垂目,手背一片模糊,看起来是有些狰狞了。
“是啊。”
女人看了片刻,风轻云淡来了这么一句。
想到受伤的原由,何径寒又抬眼起来,那狭长的凤眼在夏可脸上寸寸扫过,视线从额头一点点盘剥到露出的手脚,见夏可没事,何径寒方转身抽了张纸,简单处理左手滴答的血污。
而夏可被这视线一扫,回味过这其中深意,很有那么片刻,觉得整个人都定住了。
等她再度回神,何径寒已经拿起手机,开始联系医生了。
女人长身而立站在房间一角,看着众人忙活收拾的同时,一心二用,和医生交流起来也有条不紊。
夏可没上前打扰,只觉心内五味陈杂。
站了片刻,转头问佣人:“你们医药箱在哪儿啊?”
*
将近二十分钟,房间内才堪堪收拾好,一屋子人得闲下楼去。
夏可想给何径寒用纱布包一下手,何径寒却思及后面万一又要动手,会碍着行动,没让,只说让用碘伏或者酒精消个毒就是。
夏可没争过何径寒,依言低头给处理。
简单上过药后,何径寒神色恹恹,方问道:“她今天怎么受刺激了?”
“是我的疏忽,小姐给云云打电话了,哦,何小姐您不知道,云云就是……之前另一个生活助理。”
哦,是和应家堂哥偷情的那位,也是祖母绿事件的罪魁祸首。
“你要这样说,那我就如雷贯耳了。”何径寒无不讽刺。
生活助理尴尬,“您知道的,小姐亲近的人就我们几个,云……当时她被骗了,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对不起您的同时,一直就想找云云问个清楚,当然,少爷不准嘛,小姐刚开始也正常,我们就少了心眼,哪知道今天直接就……”
拉拉杂杂说了一堆,说的极近委婉,夏可听了会儿,算是总结出来了。
出了事情,查清楚前助理和应家堂哥的事之后,应群就快刀斩乱麻把前助理给开了,应锦得知骗了却一直耿耿于怀,还想和前助理联系,把话说个清楚,比如质问为什么要骗自己之类的。
然后应锦也是个没事人,就每天一个电话的,坚持不懈的给前助理打。
平时前助理都没接,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没对接了起来。
接了就坏了,刚开始可能还顾及着应锦的身体敷衍着,后来被问的烦了,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至于有多不好听,夏可不知道,但是看应锦这个反应,可能越是身边人知道的越多,所以……踩雷越是精准?
总之一言难尽。
何径寒听完了,连眉毛都懒得挑,只说了三个字,“她死了!”
“……”夏可艰难,“也不……不至于吧?”
何径寒哂笑一声,“你以为我要找她麻烦?”
夏可讷讷。
何径寒这下真的笑了起来,“哪儿轮得到我,应群回来了得挨个收拾,不信你且瞧着。”
至于嫁进应家嘛,刚开始可能只是应群大伯一家的事情,这下闹到应锦犯了病,捅了马蜂窝,那前助理别想进应家门了,应群回来不剥她一层皮,何径寒跟她姓!
一提这茬,好像勾起了大家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客厅很是静默了那么几秒。
“应小姐怎么办呢,你刚刚……她什么时候会醒啊?”夏可看情况换了个话题。
“我下手重,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不好说。”
“啊这……”夏可下意识往楼上看,“那她没事吧?”
何径寒轻嗤,“没事啊,你以为为什么应群喊我来,他就是知道我会这招,普通人还真的把握不好这个劈晕人的力道。”
“她之后……嗯?劈晕人,你是说找你来是……”夏可回神过来。
何径寒点头,“没错,喊我来,就是想着万一控制不住,让我打晕她的。”
“她闹起来就哭个不停,砸东西只是开始,严重了会自残的,不然你以为应群为什么那么紧张……”想到什么何径寒垂了垂眼,又叹息着补了句,“不过她也很有几年没犯过病了。”
门铃声响起。
谢天谢地,何径寒约的医生来了。
李医生看起来三十多岁,年纪不大,微胖,半夜赶来也是很开了好久的车,满头的细汗。
医生是带了药来的,聊过几句,了解了目前情况,赶紧上去看人。
看过瞳孔,听过心跳,医生判断道:“就是情绪太激动了,身体应该没事,还好何总你下手及时,没让她进一步伤到自己。”
何径寒抱臂,长出口气,“打一针镇定吧,等会她醒了,还有的聊呢!”
“现在吗?”
“就现在,等会儿人醒了要闹起来,按不住的。”
“好。”
“来几个人,帮忙扶一下应小姐。”医生拿药时说了句,何径寒听完便要上前。
夏可想到什么,一反常态,积极抢在女人前面,“我来吧。”
何径寒看夏可,夏可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你手上还有伤,用力伤口会裂开的,我来吧。”
何径寒瞧了瞧自己左手,虽然她觉得没什么,但夏可坚持,她便又站到一边去了。
于是最后是夏可和另一个助理扶的应锦,医生让夏可帮忙捞一下袖子。
夏可依言,袖子刚拉开一些,瞧清楚,夏可瞪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了……”
说一半,何径寒也看到了,话语一窒。
无他,袖子一拉起来,只见应锦细白的右手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疤。
都是曾经割腕留下来的……成片的,狰狞疤痕。
室内很是静了那么片刻,夏可肩上被轻拍了下,“你手拿开。”
夏可愣愣放开。
下一刻,女人蹲了下来,代替夏可,帮应锦把袖子挽起来。
夏可没见过这种疤,这种,数次?数十次?尝试自杀留下的痕迹。
她回不过神来的瞧着,视线也显得直瞪瞪的。
何径寒弄好,医生便拿了针过来。
蓦的,夏可眼前一黑。
一只长手轻覆在了她眼上,女人的声音难得温柔道,“觉得吓人,就别看了。”
顿了顿,声音更低,几乎是贴着夏可的耳朵,只有她听得到,“也别动,我手上有伤呢,打完这针我就放开,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