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犯罪心理侧写>第69章

  两日后的周一早晨, 当刁书真叼着自己的煎饼果子走进教室时,惊讶地发现教室里居然是满满当当的,尤其是前三排本来没有人坐, 此时却挤了乌泱乌泱的一大片人, 而且都是女生。

  “今天这是怎么了, 撞邪了么?这可是周一的早上啊,居然这么多人!”刁书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睡眼惺忪地问道。

  “你没听说么, 我们一届的《心理学导论》课程老师可是个大帅哥呢!”沈欣悦小公主拉着刁书真坐下,满眼星星眼,一副花痴的模样。

  “大帅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啊……”刁书真嘟囔了一句, 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又不是好看的小姐姐。”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冯连弟的身影, 不由地心中一沉, 难言的沮丧席卷而来。她抿了抿唇,胸怀中萦绕着难言的焦灼与担忧。

  她颓然地坐下, 蓦地发现坐在她们后排的卫子萌眼窝深陷, 眼皮浮肿, 光洁的额头上爆出了几颗青春痘, 而嘴角裂开了一道口子——从她时不时龇牙咧嘴的表情来看, 估计是着急上火导致的。

  刁书真心中微讶:卫子萌两天未归, 不是和自己的女朋友在一起甜甜蜜蜜么,怎么一副内分泌失调的样子,下课得去问问她。

  然后,她自顾自地拿着《心理学与生活》开始看了起来。与她的冷淡反应不同, 随着讲师伊秋白踏进教室开始,前排的女生的眼睛闪闪发光,甚至有的甚至还冒出了饿狼看见猎物那般兴奋的绿光。

  那是一个温和儒雅的男子,身材瘦高笔挺,如同一棵挺拔的淮竹。他眉目柔和,眼角微微下垂,不笑的时候略显忧郁,笑起来时在眼尾荡开优美的曲线,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他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修长的手指在黑板上留下了“伊秋白”这三个飘逸灵动的行楷。旁边的沈欣悦拖着腮帮子,似乎完全沉浸在伊老师的讲课之中——至于她是喜欢听课,还是喜欢听老师低沉悦耳的嗓音,这个就见仁见智了。

  “大家好。”他的声音清晰温和,如同晚风低低地拂过竹林,簌簌作响,“本学期的《心理学导论》就由我来为大家讲述。我会给所有人一个及格的分数,所以,如果你对我的讲课不感兴趣的话,可以躺在寝室里轻轻松松地睡大觉、打游戏,不需要人在心不在的呆在这里。”

  边说着,他拍了拍一个正在睡觉的男生的肩膀,笑着看着那个学生一脸惊恐地弹坐起来,那个学生面上带着睡觉压出来印子和羞赫的神色。

  课堂里一片哄笑之声,学生们大多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毕竟,比起那些丝毫提不起学生兴趣,还以点到要求学生们必须到场的教授们来说,这位伊老师,出人意料地合乎他们胃口。

  他的讲课很有个人风格,不同于一般教授的千篇一律与墨守成规,他的讲课专业又不失生活气息,很接地气,对于知识点的讲解深入浅出,给人留下鲜活的记忆。他的说话的方式用词也相当贴近于年轻人,一节课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一大半。

  正式上课结束之后,伊老师笑着说:“现在到了更有趣的环节,我来演示一下解梦,不是正式的分析哈,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就当图个乐了。”

  “梦是通往潜意识与显意识之间的桥梁,也有的神话传说认为,梦境中的世界是彼岸的世界。梦,不是空穴来风,不是毫无意义的,不是荒谬的,也不是一部分意识昏睡,她是完全有意义的精神现象,实际上,是一种愿望的达成*。而用一个科学的方法来解释梦是有可能的。”

  “有没有自告奋勇的同学?”他发问道。

  同学们相互看了看,脸上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沈欣悦举手,含羞带怯道:“我梦见自己一颗一颗地拔掉了自己的牙齿,我听说梦见掉牙齿就代表最近可能有亲人要离世,或者自己有灾祸发生,所以我很担心。”

  “过程中有没有出血,有没有疼痛?”

  “没有。”

  “梦见掉牙齿代表灾祸只是一种说法而已。”伊秋白微笑道,那双浅栗色的眼睛像仿佛五光十色的湖泊,神秘而迷人,“实际上,那可能只是代表着你正在走向成熟。”

  “牙齿,在精神分析学派的观点中,代表的是坚固的东西,弗洛伊德认为梦见掉牙与阉割焦虑有关。然而,你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出血,也没有疼痛,并且,你是自己拔掉的牙齿,那其中的含义又大不相同了。说明你自己正在破除陈旧的东西,正在更新你的世界观。如果老人梦见牙齿掉了,可能代表着潜意识里对于死亡的恐惧——”

  “而年轻人,代表的是成长。”他微笑道,那双浅栗色的眼睛熠熠生辉,“毕竟小孩子也会掉乳牙嘛。”

  “梦见死死地扣在悬崖边的石头上,身子吊在外面,脚下是万丈深渊说明什么?”

  “你可能最近学习或者生活压力比较大,处在一种比较焦虑的状态。但是清醒时你又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那种焦虑的情绪,于是无处释放的情绪选择在梦里进行某种程度上的代偿宣泄。”

  “梦见从高处坠落说明什么?”好热闹的卫子萌参与进来。

  “能否再提供些细节。”

  “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强烈的失重感之后,就惊醒过来,醒来后发现脸上和后腰都被汗水浸湿了。”

  伊秋白很深地看了她一眼,含糊其辞道:“信息不全,我也不太好说,只能说你因为生活或者感情处于危险的境地之中,对于你所在意的某件事失去了掌控力,所以你非常惊惶、恐惧、焦灼,自我怀疑与不安。”

  卫子萌频频点头,桌上底下的拳头攥得很紧,显然是被伊秋白的一席话戳中了心事。

  些微的疑惑涌上刁书真的心头,她腹中嘀咕:卫子萌不是个很在意学习成绩的人,没听说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和女朋友如胶似漆的,这样的一个人,对于生活失去掌控力的不安感是从何而来?

  这时,因着和卫子萌说话,伊秋白朝着逐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刁书真从《心理学与生活》的纸页上抬起头来,不经意间对上了他那双浅栗色的眼睛。

  这是一双略显得妖异的眼瞳,在黝黑的瞳孔周围,根根清晰的虹膜在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出极浅的金色,仿佛珍藏美酒那般晶莹剔透的色泽。

  “这位同学,你有没有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梦呀?”他笑了笑,柔和低沉的嗓音里含了一点不带任何敌意的戏谑,“我看你呀,看了一节课书了,看样子还是我讲的课没有魅力咯,都比不上一本干巴巴的书啊。”

  刁书真尴尬一笑,不知从何解释——实在不是对伊秋白有什么偏见,而是她一贯的习惯如此。正巧,她瞥见教室后面有个人影一闪,辨认出来是下课时间前来查到的宋玉诚,于是心念一动,回答道:“还真有个印象很深刻的梦,大概是我梦见原始部落的人将美丽的少男少女祭献给我,但是我对那些美丽的皮囊都没什么兴趣,直到某天——”

  她听着宋玉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故意大声说道,“我遇到了一个漆黑眼瞳的少女,她身上有着我无法抗拒的魅力,她诱惑了我——”

  宋玉诚的从窗外匆匆而过的脚步顿住了,刚才的话显然是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她抿紧了唇,朝着刁书真扔来了一个锋利的眼刀。刁书真在伊秋白的视线之外冲她一笑,还做了个鬼脸,笑容中满是挑衅之意。她心满意足地沐浴着宋玉诚仿佛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目光,一副得意洋洋,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的样子。

  哼,天天就知道管我,看我怎么编排你——我不光把你安排成我春梦的主角,还是被压的那一个嘿嘿嘿。刁书真翘着二郎腿,就差没哼上一曲小调儿了。

  伊秋白瞪大了眼睛,眉毛上挑,显然没想到会有学生这么堂而皇之地把做过的春梦给说出来。他很是新奇,笑道——

  恰逢下课铃声打响,《潮鸣》悠扬唯美的曲目回荡在教室里,学生们有些躁动,各自收拾东西,伊秋白的回答被淹没在一片嘈杂声中。

  “这么个梦么。”他挑了挑眉,俊秀的脸上含着一丝了然的笑意,“难不成你内心深处是个施虐者?而且,特别的黑色眼瞳的女孩子,难道——”

  伊秋白的语气中满是八卦的意味,他一转头,看见正气势汹汹朝着这边杀过来的风纪委宋玉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老师对不起,我得先走了。”刁书真看见宋玉诚就慌了,她匆忙将桌上的书一卷,拎着背包带仿佛被鬼追似的跑了,有些惊慌失措。伊秋白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宋玉诚在川流的学生中站定,没有去追赶刁书真。她在花名册上“冯连弟”那一栏划了个×,难言的阴翳笼罩了她的脸庞,一声悠悠的叹息飘在空旷的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