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穿回古代去探案>第35章 知过往

  “世人不关心真相如何,也不在意凶手究竟是谁,五日内,不管你是抓到真凶也好,找到一个替罪羊也罢,你得交出一个人来,给朕、给京城、给天下一个交代,明白吗?”

  “是朕对不住老师,对不住严府。”

  “五日,五日内微臣定会找出真凶,若五日后,微臣缉拿不到凶手,微臣将自行请罪于刑部。”

  ......

  在系统的帮助下,谢予安完完整整看到了那日元干帝和严清川交谈的场景以及定下的五日之期约定。

  而从他们的交谈中得以窥见,元干帝当年分明知道税银失窃案并非严父所为,却为了安抚民心,稳固自己的统治,而选择牺牲严父,从而多年来一直对严府唯一的后人严清川多有愧疚。

  谢予安隐隐约约觉察到,那么严清川进入青天司想必定是皇帝的安排,否则一罪臣之女如何能够再入朝堂呢。

  “系统,带我看看严大人这段记忆。”

  系统没有多废话,谢予安四周的景象已如走马观灯一般,先是闪过严父于狱中自缢谢罪的画面,再到严母伤心猝死,紧接着是皇帝赦免严府余下女眷,最终画面定格到六年前的青天司。

  那时青天司初设,门口的鸣冤鼓尚且亮堂,石狮威武大气,一名少女用着两条纤细的胳膊举着沉沉的鼓槌,艰难却又执拗地捶击在鼓面上。

  鼓声厚重悠扬,一声声,显示少女的不甘与冤屈,也一下下落在谢予安的心口。

  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家破人亡,只余和妹妹相依为命的严清川。

  彼时的她只有十七岁,在皇帝赦免她的戴罪之身后,丞相盛怀岷将她和妹妹接入了丞相府,充当长辈照顾这两个挚友遗孤。

  可严清川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父亲含冤而死的事实,自此,她走上了替父亲洗刷冤屈,为严府满门平反昭雪的道路。

  春去夏至、秋来冬往,四季轮换,严清川日日在青天司前敲响鸣冤鼓,可终是无人理会她。

  画面的速度变快,谢予安眼见树上的绿芽发了,白色的花朵飘落满地,又见树叶黄了,飘散于空中,树枝秃了,缀上皑皑白雪。

  而鸣冤鼓前的那道纤瘦身影却仍旧伫立在那里,乌黑的发上,单薄的肩上,堆上厚厚的一层雪,却压不跨她笔直的脊梁。

  谢予安喉头微哽,几乎快要忍不住朝那边走过去时,画面变换。

  京城中处处挂着艳丽的长幡,花球,大道上干净明亮,百姓们井然有序地排列在道路两侧,一脸兴奋望着皇宫的方向。

  今日是元干帝三十寿诞,又是一年伊始,是以他决定巡幸京都,与万民同乐。霎时间,锣鼓喧天,一队穿甲戴胄的卫兵手执长.枪纪律严明的列于大道两侧,皇帝御辇缓缓从皇宫驶出,前后各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护卫。

  百姓们为一睹天子龙颜,纷纷垫高脚尖,抻长脖子望着,而就在这人群中,一少女却是默不作声注视着这一切,直到御辇行至她们这一边,她突然奋力一冲,撞开了身前挤着的几个人,甚至是高大威猛的士兵,猝然摔到了御驾前。

  谢予安看得一阵胆颤心惊,忽然明白当初叶荷所说的那句“有时候仇恨的力量比爱还有惊人。”

  正是不甘、正是怨愤、正是压抑在内心父母亲族惨死的那些恨意使得将将十八岁的严清川用如此单薄的身躯冲破了护卫的防线,径直出现在了元干帝的面前,她知道,想要为父亲平反冤屈,只有皇帝开金口重启旧案,才能让当年的案子重浮水面。

  摔倒在地的严清川尚未来得及动作,四周的士兵便已围拢过来,几柄长戟驾于她的脖颈。

  “何人竟敢擅拦御驾!”

  严清川微微抬头,承接着黄帘之后元干帝审视的目光。

  “草民严清川,前工部尚书严征之女,斗胆恳请陛下重启元干十三年税银贪腐案。”

  没有任何证据,冲撞于御前,凭的仅仅是一腔孤勇,这般行径,放到现在的严清川身上,她决计不会如此冲动,然而那时的她,也不过是一个将将失去亲人,猝然被推出温室经受风吹雨打的少女罢了。

  四周的百姓逐渐反应过来,有人开始忆起两年前震惊天下的税银贪腐案,因着税银被盗,朝廷只能加重赋税,于是不明真相的百姓都将此怪罪在他们认为的罪魁祸首身上,连带着对严府后人也多有厌恶。

  “是那巨贪严狗的女儿!她怎么还敢出现!”

  “对,是她,抓住她,严家的人一个都不该轻饶!”

  人群顿时爆出巨大的喧哗声,时隔两年,愤怒被再次点燃。

  人群中有谁看不下去,说了一句“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他爹犯的错何至于她来承担。”

  反驳声立马响起,“谁叫她是严征的女儿!父债子偿明不明白?!”

  “对,她现在还敢跑出来叫冤,她有什么冤屈,严征自己都认罪了,还能有什么冤屈,冤的是咱们这些老百姓辛辛苦苦上交的税银落入了这些贪官手中,供他们吃喝享乐!”

  现场陷入混乱中,直到元干帝一声盛怒的“放肆!”响起,天子积威甚至,百姓们战战兢兢跪倒一片,方才还吵嚷的大道此刻却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将此人带走。”元干帝一声令下,提前终止了巡幸游街,车队调转返宫。

  谢予安虽知道元干帝不会对严清川如何,却也忍不住为此担心。

  画面随之转换到第三个记忆点,明銮殿里,元干帝眼神晦暗地注视着严清川,语气平淡地开口:“你可知今日此举,轻则收押,重则杖毙。”

  严清川直视着元干帝,目光没有丝毫惧色,“若草民之死,能换得父亲昭冤机会,虽死,其犹未悔。”

  元干帝沉默了一瞬,沉沉开口道:“好一个不悔。”

  严清川再次匍匐跪地,声音铿锵有力,“草民斗胆恳请陛下重启彻查元干十三年税银贪腐案。”话音落,元干帝已走至她身前,伸出手亲自将她扶起,“朕还记得,朕少时还于老师家亲手抱过襁褓中的你,那时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如今竟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严清川怔了怔,元干帝口中的老师,自然指的就是严父。

  元干帝退于案前,威严的相貌透出一丝倦色,“老师少时对朕有教导之恩,而后更是力排众议,扶朕登基,在上帮朕治理政务,在下帮朕安抚民心,老师待朕......忠心不二,朕一直都知道。”

  严清川震惊不解道:“那......为何...”

  “朕是天子,是皇帝,是一国之主,坐在这个位置上,百姓盯着朕,言官看着朕,宗室们也无时无刻不虎视眈眈着,当年老师的案子证据确凿,又适逢西北大旱,流民四起,税银失窃于大祁而言如遭重击,此事若无人出来担责,流民暴动,农民起义,倒下的便不是老师,而是整个大祁了。”

  元干帝闭了闭眼,目露悲痛,“你以为事发之后,老师为何不辩解,正是因为他知悉其中利害之处,他是心甘情愿为此牺牲的。”

  严清川眼眶发红,鼻翼翕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她父亲心甘情愿为天下安定牺牲自己,可她不愿,不愿自己忠诚正直的父亲背上万世骂名。

  “想要替老师翻案,只能找出当年的幕后真凶,这些年朕私下派人查过,却是一无所获......”

  严清川像是找到了绝望中唯一一点希冀,她骤然跪地道:“恳请陛下恩许草民进入青天司,翻查旧案。”

  元干帝按压着眉头,微叹一口气道:“罢,罢,你既如此执着,那朕便允了你,不过此事只能借青天司之便私下调查,且你自己要格外小心,当年不翼而飞庞大的税银到如今仍不知下落,窃它之人非同凡辈。”

  画面到这里逐渐黯淡了下去,谢予安四周的画面像是彩色的像素块纷纷掉落,她看到严清川进入了青天司,从最低阶的巡捕做起,鸡鸣而起,凌晨入睡,几百个日夜,日日如此。

  虽大祁允女子入仕,但大多都为文臣,少有严清川这般进入司衙,做如此疲累之事,而这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更是少见。

  初始青天司众人还对这罪臣之女颇有微词,待日子久了,却是被她身上坚韧的品性所触动。

  有一种人,天生就是领导者,具有与生俱来的领导力,而严清川便是这样的人,在她进入青天司的第二年,也是她堪堪二十岁之际,她已因破获多起大案而升任了二品总捕。

  在破获一起贪腐案后,元干帝照例行赏,严清川别的都不要,独独要回了被查封的严府,同年,带着妹妹严梓搬回了昔日的家。

  以往热闹温馨的严府早已破败不成样子,但好歹她姐妹二人还能互相依偎,却不承想,此刻早已埋下了灾祸的种子。

  严清川为青天司总捕,接触的自然不少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也因此得罪了不少黑暗势力,最终,在一年的岁暮将至,十六岁的严梓被人掳走,严清川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凌.辱致死,弃尸于荒郊。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严清川跪在地上,听着耳边轰隆隆的雷声,一如当年失去父母的那夜,她的人生彻底被黑暗笼罩。

  后来她亲自接手此案,单枪匹马闯入了那群流氓地痞的贼窝,生擒了害死严梓的四名男子,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谢予安想的那样歇斯底里抑或是愤怒难抑。

  严清川至始至终都很冷静。

  行刑那日,四名男子被推上行刑台,严清川就站在第一排,亲眼看着四名男子的头被斩头刀一举砍掉。

  尚有余温的头颅在台上滚了两圈,滚到离她最近的位置,温热的鲜血四溅在她的脸上,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黝黑的瞳孔上染上了妖异的鲜红,那双明亮的眸子彻底变成一潭死寂幽深的潭水。

  谢予安呼吸粗重,浑身冰凉,她明白,此时此刻严梓的离世,彻底促成了严清川的蜕变。

  那个往日开朗明媚的少女终究是变成了日后冷若冰霜的青天司少卿严清川。

  ......

  “目标人物回忆回溯完毕,共预支二十积分,共计赊欠本系统三十积分,请宿主积极破案,推动剧情,补齐积分。”

  “闭嘴。”谢予安心跳得飞快,她踉踉跄跄跑进严清川房间,屋里漆黑,透着冰凉。

  严清川素来不爱烤火,甚至抵触温暖的感觉,她将自己永远留在了那个失去所有的冬日。

  谢予安一步步迟缓的走到榻前,忽而双膝下跪,对着床榻上朦朦胧胧的人影哽咽道:“严大人......”

  严清川早在她推门进来的时候便醒了,她转了个身,神情倦怠,嗓音温和,“怎么了?”可问完,她便借着月光看清了谢予安发红的眼角,以及脸上依稀的泪痕,她怔了一下,随即半抬起身,微凉的手指触上谢予安的眼角,“怎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