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 她决定再敲一次,若无人开门她就走。

  不过这次刚敲完门,里面便传出来熟悉的声音,这不是她夫人的声音吗?

  楚生顿时笑成了一朵灿烂的向日葵,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运气会那么好, 居然瞎摸到了自己家门口。

  手不由抚摸着这木门,心底也渐渐生出几分熟悉的亲切感, 但让她说出哪里熟悉,她怕是说不出来……

  因为, 她真的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门,黑漆漆的看不出来, 之前也不曾做过标志性的记号。

  里面的人久等不见外面有传出声音来, 本就苍白的脸更加白了, 颤颤巍巍的起身,去院子里找了根竹竿, 小心翼翼的再次问道:“谁呀?”

  “夫人是我, 楚生。”

  里面的人一愣, 丢下竹竿,匆匆忙忙跑到了门后,手已经扶上门闩准备开门, 忽然想起之前有很多人过来,都骗她说自己叫楚生,开门后却没一个长的像她夫君。

  而且都是坏人,想要抓走她。

  后来邻居告诉她, 她夫君死了,一开始她不信,后来她想起来了,对此她只当自己年纪大了,给忘了。

  这个会不会也是坏人啊?

  她眼中写满了迷茫,纠结着要不要开门,一时急的额头上竟起了细细涔涔的薄汗。

  “夫人,你快开门啊,真的是我,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门外的人在催促,她一咬牙,狠心把门打开了,若不是,就把再人打出去就好了。

  楚生一看到她夫人,就迫不及待将人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吓的顾悦拼命挣扎,这是第一个看到她就抱她的“楚生”,太无耻了,语气更是又羞又恼的呵斥道:“登徒子,快放开我……”

  “不放,你都叫我登徒子了,登徒子入室,怎么着也要偷香窃玉之后再放人吧?”

  顾悦呆若木鸡,忘记了挣扎,她从未见过如此能言善辩的无耻之徒。

  兴奋头上的楚生完全没想到她夫人会忘了她,不仅动手还动嘴了。

  吻落在她夫人脸上的时候,她夫人挣脱了她,然后赏了她一耳光,紧跟着一掌把她拍到了门外。

  门飞速关上,等她后知后觉想到她夫人可能因为受刺激忘了她的时候,再含着泪去敲门解释的时候,回应她的只有飞出来的竹竿。

  竹竿比她夫人对她的态度亲热多了,敲的她眼冒金星,对此她表示:真准,不亏是她夫人扔的。

  门外的人喊个不停,顾悦翻箱倒柜找出棉花堵住了耳朵,才回到厨房将不知道熬没熬好的药过滤出来喝了。

  熄了灯,取了棉花假装睡觉,外面的人还在敲门,敲一次门喊一次夫人,喊了几百遍,听了几百遍的顾悦觉得脸有点儿烫。

  她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骗人,以往那些坏人见她有动手的迹象立马就跑了。

  莫非这次打轻了?

  顾悦想了想,伸手从熬药搭的灶台上取走了一块砖,悄悄的走了到了门后。这一砖头下去砸脑袋上绝对要头破血流,不幸的话人可能就要被打死了。

  她犹豫了不过片刻,门外的人便停止了敲门。

  “夫人,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楚生说完,倚着门闭上了眼。决定等明日好好跟她夫人聊聊,现在太晚了,她再过激行为的话,一定会吓到她夫人的。

  顾悦一愣,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砖头,默默的放下了。不得不说楚生放弃的这一举动太明智太及时了,再晚一步就要被她夫人回去现代了。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均匀的呼吸声,顾悦眼中的疑惑更盛,是那些人换了新招数对付自己吗?

  站的有些累了,她抱着膝盖蹲靠在门上,静静的思考着,两人只有一门之隔。

  到了后半夜,她冻得直打哆嗦时,顾悦还特意从房间里拿出被子扔了出去。

  天放亮的时候,顾悦打开了门,想要拿回被子的时候,睡梦中的楚生立马被惊醒了。发现身上的被子,心情特别激动,她夫人虽然忘了她,但对她还是很好的。

  若只靠身上的衣物在外面呆一晚,绝对要被冻感冒的,因为这里的天气还很冷。不过她不知道她离开了多久,导致她也无法判断出这是冬末还是春初。

  不过很快她便看到她夫人的脸色苍白的过分,心里的激动之情散尽,只剩下浓浓的担忧:“夫人,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别一口一个夫人,你不可能是我夫君,她才没有你这般放浪形骸,举止轻浮,你若真想与我攀关系,不如做我孙儿?”

  顾悦笑道,眼神中却没有什么笑意,那狭长的眼尾低垂,遮掩着眼中若有似无的讽刺。

  “你怎么这样啊,上次要做我娘亲,这次又要做我奶奶,哪个女子不喜欢自己年轻些?你怎么总想把自己向老人家靠齐?莫不是心里沧桑?”

  “我年轻吗?”顾悦伸手摸了摸脸,眼中划过些许怅惘,语气里藏不住的失落:“或许是吧。”

  经历了丧夫之痛,心里怎么能不沧桑?

  “唉,算了,你开心就好,我们先进屋吧,把被子放回去,然后吃过饭我带你去找大夫。”楚生说着,率先走了进去。

  顾悦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眼神中全是迷茫与疑惑,嘴唇翕动,想开口赶她出去,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人对她的态度好生熟稔,与那些人还是稍微有些区别的。

  走着走着,楚生回头问道:“夫人,你记得我走了多久吗?”

  顾悦静静的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对她的态度就像是对待陌生人。

  楚生看在眼里,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鞠了一把泪。

  房间里似乎和她离开时没两样,桌椅板凳上已积满了灰尘,来到床前,因着帷帐的原因床上的灰尘还算少些。

  但那些大片的褐色……楚生瞪大了双眼,低头仔细看了看,心肝脾肺肾都跟着颤了颤,这是血迹?

  她连忙回头,顾悦依旧安静的待在她身后,她伸手想要查看她夫人有没有受伤,刚碰到衣襟便被躲开了。她只得收回手,眼神关切道:“你有没有受伤?”

  被问的人摇了摇头,楚生想了想,莫不是这血迹是自己的?

  “你没在这个屋里住?是在另一个房间住吗?”

  顾悦又是摇了摇头,这就让楚生好奇了,忍不住问道:“你去别人家住了?”

  问这话时,楚生心里有点儿悲伤,夫人就那么怕她吗?要知道就算她死了变成了鬼,妻妻情意也不会消散,她怎么可能会伤害她?

  居然吓得连屋子都不敢住了?

  “没有”

  “你……你是不是没地方睡觉?”楚生心里止不住心疼,自己死了,夫人就只剩一个人了……

  望着面前单薄的夫人,她好像伸手抱抱她啊,可因着夫人对她的抵触,只能无力的说着迟来的承诺:“我就算变成鬼也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害怕我。”

  顾悦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你干嘛?”楚生不解,好端端的怎么出去了,她连忙追了出去,却见她夫人走进了厨房,很快又从里面出来,手里端着盆子,里面还有被水浸湿的毛巾。

  顾悦也不回答她的话,绕开站在门口的她,重新回到了卧室,挽起袖子,拧了拧毛巾里的水,便开始细细的擦拭着她的书桌。

  由于房间位置小,她便把书桌放在了窗前,那天她没想到自己会一去不回,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窗。导致不仅灰尘多,最上面的书籍封面还有水迹,看起来皱巴巴的。

  她随意拿起一本,前面的几页已经黏在一起了,不过即使这样,楚生也觉很庆幸,要知道这若是夏日的话,怕是全都要废了。

  楚生将房间里的被褥全部拿出去晒着,又把帷帐撤下,将床细细收拾干净,才把换洗的被子从箱子里翻出来铺在床上。

  收拾好床铺,她来到顾悦面前,将她手中的湿毛巾拿了过来,对上她夫人疑惑的目光,她笑的温暖无害,语气更是极尽轻柔,“夫人,你先躺下休息会儿,等会儿大夫起床了,我带你去医堂。”

  浅浅的梨涡在嘴角显现,顾悦失神的望着她,一时竟忘了挣扎,任由她把自己抱去了床上。

  直到人出去,那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回过神来,不自觉攥紧了被角,望着头顶的房梁,很快又发起了呆。

  楚生去厨房找了一圈,果然是一无所获,不过倒是很干净,看来她夫人收拾过了。

  为什么单单搞厨房的卫生却不搞卧室以及和卧室相邻的房间?这个问题不能想,深究起来扎心。

  是她高估了夫人对她的情意……嘴上说着那么爱,结果她死了就怕她了,她回来还不认认识她了。

  却不知这完全是她自己想错了,若是怕她,那现在一个人在卧室床上安静躺着的夫人算怎么一回事?而且她的尸体还在那床上躺过几天……

  若是床上那人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觉得很委屈的,她只不过是刚从浑浑噩噩的生活里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打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