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兆对妖族王庭很是熟悉。

  她劫持了习芸往这个死角跑时早有打算走下面的密道。

  这密道整个王宫只有她和习芸两人知晓, 能确保她逃出去。

  可明栩与曲清见她跑得艰难率先拉住她替她藏了身。

  肩膀的血迹狰狞,娴兆却没有理会,她在地上缓了会, 摇摇晃晃站起来。

  回想起手中还有一人后有些嫌恶的丢掉。

  习芸掉落在地,砸的草木石灰都纷纷扬扬起来。

  “多谢姐姐和嫂嫂相救”, 娴兆冲明栩和曲清道谢。

  明栩蹙起眉,见她将自己折腾成这么个鬼样子实在看不得,掏了几颗药给她喂下去。

  那血瞬间就止住了, 娴兆瞟一眼身后的曲清, 故意一把抱住明栩,脑袋埋在她脖颈间蹭了蹭,“还是姐姐对我好。”

  曲清面色微沉, 一把将小龙崽拉回怀里,那身亮丽的斗篷上都沾染了娴兆的血迹。

  “哟”,娴兆扬眉,“嫂嫂气性儿还挺大。”

  曲清没理她,慢条斯理的替明栩脱下斗篷, 又从储物袋里拿出另一条更漂亮的。

  这回大抵是白凤凰掉下来的毛, 每一根都闪着五彩光晕,几乎亮瞎人眼。

  娴兆睁大了眼刚想张口, 原来的那条织羽鸟的斗篷兜头盖脸的飘到了她的头顶。

  挣扎好一会才从那堆衣服里挣脱出来, 娴兆凤眸里闪过些愤愤,刚要开口, 明栩却笑眯眯的打断她:“你嫂嫂怕你冻着,特意把我刚刚捂热的斗篷给你,她们鬼族就是这么朴实,别介意。”

  看看明栩身上华贵的衣裳, 娴兆不屑的轻“啧”一声,她这姐姐没几日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越发登封造极,人还没娶回家,胳膊肘倒朝外拐了。

  可她最擅长自己和自己和解,有个台阶就下。

  一开始就是她先故意闹腾的,再闹下去说不准要迎来明栩一顿揍,她现在可打不过明栩。

  娴兆也觉得有些冷,顺手将那斗篷批上,背靠着墙,问道:“姐姐和嫂嫂又是为何要来此处?”

  明栩顿了顿,这才将她今日看戏后觉得颇为奇怪的事告知娴兆。

  至于妖族禁地一事。

  娴兆还并不知晓曲清的身份,上回在人族明栩还没有找机会告知就被她和沈媛的事搅了,最终下了令她从旁保护沈媛一段时间的命令后便回了天宫,娴兆如今对曲清的了解仅限于人界那寥寥几面和天上传的几个谣言,以为这嫂嫂是个普通的鬼族姑娘,修为强大与明栩甚为亲密,仅此而已。妖族禁地一事涉及梁渠兽,还有更复杂的内幕前情与曲清相关,而现在显然不是个告知娴兆她这嫂嫂就是大名鼎鼎的幽冥鬼君的时机。

  所以明栩掠过了禁地一事,只告知娴兆她今日听戏听的奇怪,这才进来一探究竟。

  谁知娴兆却突然轻笑一声,带着些嘲讽,抬脚不甚尊重的踢了踢地上躺着的习芸:“你们不用一探究竟了,这习芸就是假的。”

  “什么真假妖王,从头到尾,就一直是假妖王。”

  明栩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娴兆微微喘了口气,神色开始变得恹恹:“我与习芸是老相识了,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假货和真人。”

  “习芸修为再烂也是将近五十万岁的大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我掐住脖子?”

  明栩蹙眉,暂时没去追究娴兆话里和习芸的熟悉,脑子里数个念头闪过,总觉得像是抓住了些什么。

  “你要偷什么?”明栩想起娴兆一开始的话。

  娴兆却摇摇头,闭口不再言语了。

  刚刚灌了几颗仙丹下去,可那伤口太大,支撑了这般久,娴兆也有些支撑不下去,脸色苍白,显得格外脆弱。

  明栩不再提问,从储物袋里掏出根捆仙索,将躺在地上的假习芸捆住,又顺手丢进曲清前段时间给自己做的储物芥子内。

  “那我们先离开这里。”

  *

  三人没有回客栈,反倒连夜出了城,回到灵船上。

  毕竟还带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假妖王,再回客栈就太过显眼了也不方便动作。

  明栩中途顺手给幺幺二虎子传了个讯,让她们来此处。

  娴兆自从提起习芸是假一事之后,显而易见的心情沉郁,往常惯会说话逗趣,如今却一言不发起来。

  “你把假习芸劫持出来是想做何事?”明栩一边将假习芸从芥子中拿出来,一边问道。

  娴兆的凤眸微暗,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自是问她发生了何事,真的习芸又在何处。”

  “我今日本想直接去寻妖王习芸,可在暗中发觉此习芸并非彼习芸,于是观察了一整天,发觉这假习芸动作神态均模仿的惟妙惟肖,甚至还处理了朝政,与妖王妃子被翻红浪,我心觉不对,想着试探一番,谁知这人这般羸弱,我想着顺手,就将人撸出来了。”

  “姐姐是想问我如何识得的习芸,为何要寻真的习芸,又想问我要偷的是何物,是也不是?”娴兆说道:“可这些都不重要,不如先审问一下这位假习芸,你们要追查的事情总比我那些过去重要。”

  这就是不愿提的意思了。

  明栩闻言也不再追问。

  只要娴兆不伤害己身,做的事不伤天害理,明栩乐意给她留足了空间,一昧探寻强求他人隐私并非明栩性格。

  不过对于审问这样的事,明栩倒是并不着急,毕竟幺幺他们那头的人还没带来。

  面对假习芸她们没有半分知晓,比起审问假习芸,明栩更想先审问那王大家,掌握更多信息才能知晓要从哪个角度撬出这人的话。

  趁着幺幺二虎子没来,奔波了一夜的三人将那假习芸关在船上一间屋子里便都回了房休息。

  *

  更深夜重,万籁俱寂。

  灵船停在城郊的树林中,今夜没有月亮,也自然无甚光照,黑黝黝的一片几乎看不清人影。

  船上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其中飞动,直直的冲向关押假习芸的屋子,她解开捆住假习芸的绳子,拽住她的衣领就将人往外带。

  船外无人,刚刚路过明栩曲清的屋子时她已经探听过其中呼吸深浅,两人睡得正沉,她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拽着假习芸转瞬到了船头甲板上,就要向下跳的间隙,身后却传来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

  “娴兆,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啊?”

  娴兆瞳孔微缩,却也不回头,猛地加速朝前跑去。

  刚跳下甲板就见曲清早已站在下头等她多时了。

  娴兆抿唇,空出的一只手拿出把剑,朝曲清击过去。

  曲清面无表情,轻易的双指夹住剑尖,那把长剑便应声而碎。

  娴兆见势不妙,弯了身子就像逃,却被曲清拎小鸡崽似的捏住后衣领,连葫芦带瓜的将她和假习芸又一同带回了船上。

  整个过程不过几瞬,却令娴兆感受到了面对她爹都没有的压力。

  娴兆是明栩的堂妹,曲清对她还算客气,起码松开她时卸了点力气,免得人摔个屁股墩。

  明栩手里拿了条抽人的鞭子,笑容满面的看着瘫在地上生无可恋的娴兆。

  “姐,晚上好啊,真巧”,过了半晌娴兆才爬起来,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拿鞭子做什么?你和嫂嫂不困吗?”

  说着她弯了弯眼睛,极其乖巧的说:“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今儿个受的伤还有点疼呢。”

  “少来”,明栩拿鞭子头那侧在手心一拍一拍的:“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了,你偷这假习芸要去干嘛?”

  今日和娴兆对话她就觉得娴兆不对劲。

  两人是光着屁股长大的情谊,对方几斤几两都知根知底,这人就不会像个会把自己情绪外露的人。

  娴兆从小到大,过的逍遥洒脱,惯常一副狐狸笑脸,明里暗里眼角眉梢都是风情,哪怕被惹恼了也从不将情绪表露,向来爱笑着插人一刀,唯有在明栩面前展露一二,却也不是全部。

  说这人冷心冷清也好,说她天生就将自己藏得深也好,总之她就不是个会将自己的情绪轻易袒露给别人看的人。

  今日表现的这般沉郁,情绪大幅度波动,若只是在明栩面前还好说,可当时还有娴兆不相熟的曲清。

  虽然口口声声喊嫂子,可仅仅有过那么几面,怎么看娴兆也不至于就这么敞开心扉,将曲清当成自家人了。

  她想借着自己有伤在明栩面前装虚弱来蒙混过关。

  可明栩却一直记着一件事。

  那只是件小事,说不准娴兆自己都不记得了。

  小时候娴兆与天族的另几位神官的孩子打架,彼时都年幼,不知身份高低贵重,娴兆弱小又势单力薄,被打得很惨,几乎吐血。

  等有仙婢发现时,她只擦擦自己脸上的血迹笑着说无事,面不改色的模样几乎哄过仙婢去。

  直到她回寝居后明栩替她查看才发觉这小堂妹受伤惨重,肋骨都断了几根,却一声不吭,云淡风轻的模样。

  后来她伤好了,寻了个由头逼那日几人上擂台,在擂台上一个个的将对方的肋骨打断,还要笑着说承让。

  娴兆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因为受伤而卖惨的人,无论何时她都乐意保持风光得意,如果她开始卖惨装脆弱,肯定是因为有别的目的。

  明栩早就有了警惕,一直跟着她的话头,做出被骗过的模样,就等着娴兆动作,没成想这人还真大半夜的出来扛了假习芸就跑。

  如今再看她这模样,面色红润,神情灵活,看不出丝毫的沉郁与脆弱。

  “没干嘛,我就怕她沉闷,带她出来晒晒月亮。”娴兆狡辩道。

  “娴兆”,明栩展开手上的鞭子,尖尖的皮革砸落在船板上发出闷响,她的语气是如蜜般的温柔:“别逼我在你嫂嫂面前抽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表演DA师颁给娴兆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