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渴望>第19章

  但是以橙来找自己的那天,自己是意外的,眼前的女人太年轻了,虽然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西装,但是面容稚嫩,表情复杂的凌伊完全没办法看懂。

  女人说,“伊伊,我是妈妈。”

  沈以橙怀上凌伊那年,也不过是十九岁,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四五个月了,拖拖拉拉再引产就可能是一尸两命的结局,其实以橙有机会不要的,但是以橙还是磨蹭着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了。她在奶茶店里打工给凌伊赚奶粉钱,被自己高中的老师撞见。

  老师帮以橙找到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妻子不能生育,夫妻二人一直想要个孩子。以橙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将孩子托付给了那对夫妻,她19岁,无一技之长,没有办法独自一人养大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以橙回去参加了高考,然后去了京城最高学府进修,没有再和那对夫妻有过什么来往,只能从老师偶尔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沈伊伊一切安好。

  大学毕业那年,老师忽然来找自己,和凌伊道歉,她隐瞒了凌伊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可望上大学后不久,那对夫妻忽然怀孕了,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们等了十几年,自然是欣喜若狂的。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好,夫妻两个还觉得是沈伊伊的存在带来了好运气,但是后来那位妻子也许是因为高龄,也许是因为先生的工作忙碌她怀着孕照顾一岁多的沈伊伊力不从心,患上了忧郁症。也不是多大富大贵的人家,家里不过一对夫妻,无奈下只能将沈伊伊送往海西最好的福利院。

  怀着对沈以橙的愧疚,那对夫妻本想联系彼时刚上大一的以橙,但是被老师拦了下来,依以橙的性子,知道沈伊伊在福利院肯定会辍学回来,那样这两个孩子未来如何生存下去都是个问题,于是老师决定让沈伊伊在福利院等以橙三年。期间那老师抽空会以志愿者的身份去福利院看看伊伊,给以橙报平安。

  老师也尝试过将沈伊伊养在自己身边,但是和公婆同住,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她爱莫能助,只能出此下策。老师很愧疚自己擅作主张瞒下了以橙,但以橙并不怪老师,她也知道老师是真心为了自己好,如果没有生存的能力,她一个十几岁二十岁的小姑娘如何养大一个婴儿。

  说服了很久才将一脸怀疑的沈伊伊带回家,M市的生存压力太大,以橙盘算了一下,决定去妈妈的家乡海西发展。不得不说沈以橙真的很厉害,虽然是名牌高校,但不过是应届的毕业生,却迅速在陌生海西扎下根,独自一人将沈伊伊带大,而且带的活泼开朗,健康大方。

  沈伊伊和沈以橙在海西相依为命七年,后来以橙的脑袋里诊断出了一了恶性肿瘤,试过几乎所有治疗方法,最后癌细胞还是扩散了,以橙环顾四周,最后只能将伊伊带回M市,托付给凌宸。

  后来就遇见了可望,三个人相处了短暂的一年半,可望和凌宸和平分手,两个人在英才和可望大学的门口相遇。

  人出场的顺序和时机很重要,可望和凌伊相处的一年半,成为凌伊在这座城市仅有的温暖和熟稔,所以凌伊在可望这里,有时候就不那么有分寸,依赖和亲昵让凌伊有时候会放下心里的担忧,去给可望的生活添上些麻烦。

  毕竟小孩子还是小孩子,还是更多用敏感的本能生活着的,虽然凌伊也知道这世间的爱都是有条件的,但是从可望温柔耐心到纵容的笑容里,凌伊还是忍不住一步一步地走近。

  高一的时候凌伊还是住校的,最过分也不过是去可望的实验室找可望,中午晚上缠着在可望的大学吃饭,周末的时候求可望带自己去玩。仗着自己高一就166的身高,凌伊在南方女生里还是可以一览众山小的,把校服塞书包里再带上可望给凌伊的校徽,装个大一新生还是挺绰绰有余的。

  转折点应该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凌伊宿舍的东西频频失窃,凌伊的东西也丢了不少,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风言风语说小偷是凌伊,宿舍里的人有意识无意识地疏远凌伊,凌伊一开始莫名其妙,后来被阴阳怪气了好一阵子才明白事情不对劲起来。凌伊福利院的经历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知道了,传言凌伊没有爸妈,在福利院长大,家长会什么的都是去找人来开的,同学一想觉得有道理,难怪上次家长会看凌伊的爸爸那么年轻,真是,撒这么拙劣的谎,但是如果凌伊在福利院长大,怎么会来学费这么贵的英才而且吃穿用度开起来也一点不拮据呢?于是老凌的身份除了群众演员有了另一个龌龊的猜测。

  可望发现凌伊有段日子没有来找自己了,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周五放学的时候混进了凌伊的学校。

  周五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凌伊下课回班级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桌子被人推倒了,东西散落了一地,桌子上被人用油性签字笔写着小偷两个大字,那天之前,都只是人群中抓不住凶手的窃窃私语,不知道是什么契机在那天变成了实体的攻击。

  没有人帮凌伊,英才的同学多数是自己本校升学的,不到一年的交情大家对凌伊都是陌生的试探,而且凌伊一有空就往可望那里跑,同学之间其实相处的机会不多,凌伊人缘不差,不过也只能是不差而已。

  于是没有人在此刻挺身而出帮助一个小偷。而最可恨的是这个小偷的指责没有一次指着凌伊的鼻子正大光明地质证过,就那样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凌伊头上,凌伊连反驳和声明都不知道去哪里,和谁说。

  凌伊从小没少受这样的委屈,福利院、单亲家庭、转学生,好像每一个身份都单薄无力,她不是任人欺辱的,只是防抗需要时机,她只能先熬着忍耐着,不要自乱阵脚,两败俱伤。

  可望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没有什么人的教师,还剩下三三两两的同学避之不及地收拾东西离开,凌伊一个人收拾着狼藉,拿着块抹布在擦桌子,有点头疼,油性笔擦不掉啊。

  盘算着要不去医务室借点酒精,一抬头就落入了一双眼睛里。

  震惊、愤怒、疑惑,和藏在其中的怜惜。

  可望在M市的一隅顺风顺水地生活了二十年,学生时代一直是人群中耀眼的中心,鲜衣怒马的学生时代回忆起来好像连孤单都是稀缺的。

  所以她没有瞩目过那些昏暗的角落里,有的孩子开场没有拿到好牌,光是长大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凌伊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给可望解释,这样狼狈的样子,说是朋友闹着玩没人会信吧。

  可望的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地陪着凌伊收拾完一切,把脏水倒进水槽里,凌伊洗干净手,总算收拾干净了,回头看着可望,她这样什么都不说,凌伊心虚的不行。

  小孩的眼神闪躲着,好像在编织着借口,可望问:“为什么都不和我说啊。”

  凌伊的手扣着水池边,水龙头低落着水珠在空旷的卫生间里溅起嘀嗒的回声,“怪麻烦的。”

  “这样多久了?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老师?”这就是可望的思维了,她没办法像凌伊那样从小到大有数不清的顾虑。

  “老师也处理不了这些事啊,到时候和稀泥反而被人觉得喜欢打小报告,而且如果吵起来说不定还要叫老凌来学校,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很烦。”凌伊抿了抿嘴“我不是受气包的,只是解决问题不能着急的,要么就不管,要处理一定要找到幕后流言的源头,打蛇要打七寸的。我这样不过是同学间暗戳戳的排挤,老师就算站在我这边总不可能为了我全班同学都骂一遍吧?轻易让老师出面会打草惊蛇,那些个人就躲在背后放冷箭反而更麻烦。忍一忍,总有个沉不住气的会漏些马脚,到时候揪着一个霍霍再顺藤摸瓜就知道谁是主使了。”

  听着凌伊絮絮叨叨和自己分析解释,可望有点钝钝的难受,她是多少次总结的经验,才能这样有条不紊地去处理这些事情。

  可是要忍这一开始无端端的恶意,也很难啊,“不委屈吗?”可望伸手将凌伊脸颊旁凌乱的随发别在耳后,问到。

  凌伊在可望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那样清晰,清晰的自己,清晰的心疼。

  委屈么?凌伊不知道,她一直是个省心的乖孩子的,妈妈为自己已经很辛苦了,自己怎么还能让她觉得内疚,而老凌,凌伊对他无法亲近和信任。

  就好像小孩子都很鸡贼的只有妈妈在的时候哭的震天响,这个世界,有人心疼,才会委屈的。

  不敢叹风尘